耳环在灯光投下的影子里轻轻的晃动，是不是因为常歌在颤抖？
常歌的耳环只是看起来像是真的，其实却是夹上去的。常歌并没打过耳洞，什么洞都没打过，因为常歌认为在完整的身体上穿个洞是极为丑陋的。
心里却有个洞，只是看不见而已。
刺下去，身体就会多一个洞，低下头就可以看见。
常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把刀锋从心口离开，转而指向了自己的咽喉。
尖锐的刀尖紧贴着喉头，冰冷的寒意侵透了肌肤。
这样就看不见了，就像心里的洞一样。
至少，自己看不见。
这些伤害源于何处？是谁带来的？
源于十个多月前，源于幼儿园的开始。是佳佳，是佳佳带来的这些伤害。
为什么？佳佳，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伤害带给我？我们在一起十年了。十年了，你还不了解我么？你明明知道我忍受不了这些事情，你却偏偏要逼我踏上这条路。
路的尽头，在哪儿？
我看不见，我也早已不想再看，我早已没有力量再走下去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性格内向，你明明知道我有自闭症，你明明知道我害怕和别人打交道。你明明都知道的，却还要把我像个人一样推到她们的面前，再被她们戏弄得连条狗都不如。
你明明知道我没办法忍受虚伪，没办法忍受屈辱，没办法忍受言而无信的行为，没办法面对我自己世界之外的东西。
你明明知道我的内心世界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你明明知道，毋庸置疑。
所以睡觉的时候总是你搂着我，总是我枕着你的胳膊，所以你总是会拍着我的头叫我臭宝宝、大笨蛋，所以你总是让我躺在你的腿上给我掏耳朵，所以你每次一进家，总是要先呼唤我的名字。
可你能听到我的呼唤么？谁能听到我的呼唤？
没有人，没有人听得到。
所以我孤独。
所以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安心。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么？
你和你的同事们刚分到我们单位，你们七八个人都站在主任的办公桌前，我一进门就看到了你。你们男男女女一共七八个人，我谁都没看见，就只看见了你。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么？
你穿着一条碎花长裙，戴着一顶碎花头巾，站在车站的人群中等我。
也是在这个季节，在初夏娇艳的阳光下，在人潮汹涌的车站，你的鼻尖渗出滴滴汗珠，就像是雨后荷花上的水珠，晶莹剔透娇美动人，我拉起你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亲热的时候么？
第一次我笨笨的，完全不会接吻，你却故意逗我。你在嘴里偷偷含了一块冰，还告诉我女人动情的时候舌头就会变得冰凉。我连扣子都不会解，我笨手笨脚的解开一颗扣子，你马上就扣上一颗，我解得还没有你扣的快。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的电影么？
是“菊花茶”，记得么？一部文艺风格的电影。我们也像电影里一样，摒弃了重重阻碍，扬起了人生的风帆。我们真挚纯美的相爱，生活亦如菊花茶般恬淡清香。
我们开开心心的一起走过了十年，为什么到了如今却要步入围城？
刺下去。
只要刺下去，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只要刺下去，就能冲出这围城，就能击碎这梦魇。
刺下去。
刺下去吧！
只要刺下去，就再也不用面对那一张张令人作呕的嘴脸。
只要刺下去，就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我。
我，是孤独的，没有人可以伤害我。
只有我可以伤害我自己。
你们，都没有资格。
只要刺下去，我就可以通过自我伤害来终结你们对我的伤害。
死亡有何畏惧？
死亡也只不过是永久的睡眠罢了。
舒舒服服的躺着，再也不会疲累，再也不会痛苦，舒舒服服、轻轻松松的躺着，永远的躺下去。
再也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我。
谁都不能，那帮杂种们不能，你也不能。
你也不能，佳佳，你再也不能了。
佳佳，我的佳佳。
再没有人会在夜里给你擦口水了，再没有人会给你把被子塞好了，到冬天的时候，你总是冰凉的双脚就再没有热乎乎的胸膛好伸了。你的手指甲脚趾甲总是剪的歪歪扭扭，总是要我来给你修剪整齐打磨光滑。你喜欢吃东西，却又总想减肥，我总是千方百计的哄你多吃一点儿，吃胖一点儿，看到什么好吃的总是会想着买回来给你尝尝。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整整十年，几乎是朝夕不离。以前上班的时候我们一直在同一间值班室，只有我和你。现在我不上班了，但无论去哪里玩我们都会手牵着手形影不离。十年了，我们十年相处的时间，可能比有些夫妻一生相处的时间都要久，我们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从来也没觉得厌倦。十年了，我还是能把同样的一个笑话翻来覆去的讲，还是每次都能让你由衷的笑上半天。
只要刺下去，这一切就再也没有了。
只要刺下去，我的痛苦和你的欢乐，就都会结束。
只要刺下去，我就会永远定格在三十二岁，和李小龙、家驹、张雨生一样，永远再不会老去。
而你，你们，你们所有人，都会慢慢变老。
如果你老了，如果没有了我，你怎么办？
谁会陪着你在春天看花开花落？谁会陪着你在夏天看雨后彩虹？谁会陪着你在秋天看晚霞漫天？谁会陪着你在冬天看云起雪飞？
长长的头发遮挡住眼睛，看不到表情。
一滴泪，无声的从脸庞滑落。
一丝笑，却在嘴角浮起。
常歌蓦然抬起头来，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随即轻轻一叹，手腕一翻挽了个刀花，然后刀背顺着刀鞘一抹一送，刀光一闪即逝，刀已入鞘。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幸亏到这边这家店来了，那边那家店只有一百二一筒的打印粉。”曹老师紧紧的抱着刚买的新墨粉筒唠叨着。
常歌一边留意着倒车镜一边把车并上了快车道，然后推上了四档，问：“这一筒多少钱？”
“七十。”
常歌看了一眼曹老师手里抱着的圆筒，忍不住说：“一百二的和这七十的，肯定不一样吧？”
曹老师爱抚着墨粉筒，就好像爱抚着许久都不曾碰过的男人一样：“一样一样的。”
常歌才不信，忍不住又说：“差了五十块钱，肯定不一样。”
“肯定一样，我全都用过我还不知道吗？”曹老师提高了嗓门瞪起了眼睛。
常歌闭上了嘴巴，把变速杆退了一档，左转上了一个大上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载着曹老师的原因，常歌感觉今天的油门踏板特别软，再使劲往下踩发动机的动力也没有明显的增加，开在上坡路上显得格外无力。
整个爬坡的过程中，曹老师一直紧紧的闭着嘴巴，使劲皱着眉毛似乎在帮汽车用力。一翻过上坡，曹老师立刻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说话了：“我这几天就准备换个地方住了。”
常歌假装没听见。
曹老师却确信他听见了，继续唧唧歪歪的说：“我那个房东，我都快让他气死了……”然后就闭上了嘴，转过头看着常歌。
常歌只好做了一次捧哏的角色：“呵呵。”
曹老师就很高兴的接着说了下去：“我就晚交了几天房租，他就天天来要。天天催天天催，没完没了啦，可气死我了，就好像怕我跑了似的。周围的邻居都看着呢，人家还以为我欠了他什么呢。”
本来就是你欠了他的房租。常歌心里想着，嘴上却没搭腔。
“你说我这么大的人，还能拖着房租不给吗？”曹老师似乎非常不高兴，胖胖的脸气得更圆鼓鼓了，“我是什么人啊？我又不是一般的人，我可能故意不交房租吗？再说了，现在的科技都这么发达了，我要是真不交钱就跑了，还怕能找不到我吗？你说是不是？”
你不是一般人难道还是二般人不成？现在的科技确实很发达，只要想找一定能找得到你，只不过，谁会为一点儿房租动用高科技？常歌只好又“呵呵”了两声。
曹老师把滑下去的墨粉筒往上抱了抱，就像是在抱婴儿，似乎来了兴致，又问常歌：“你知道我现在手上一共接了多少个项目了吗？”
常歌的视线被路边一个正在点烟的小伙子吸引了过去，小伙子手上的那个打火机是一款哈雷系列的限量版Zippo，哈雷系列的价格都不便宜，常歌一直都没舍得买。
“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做的实在是太大了。”曹老师完全没有注意到常歌又走神了，忽然凑过来神秘兮兮的说，“七十个，知道吗？我手上现在一共有七十个项目。”
曹老师中午大概在外面吃了韭菜合子，满嘴韭菜味，常歌闭住呼吸说了句“是么？”就立刻把头又转开了。
曹老师还以为常歌转头是去看倒车镜呢，又凑过来了一点儿，撇着嘴巴郑重其事的点着头：“是啊，七十个呢。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干的实在是太大了。”
常歌也不相信，歪着头斜着眼睛望向前面的岔路口，该拐弯了。
拐过弯就到了幼儿园的门口，一停下车常歌就被惊呆了。
幼儿园门口的台阶上，赫然站着两个小曹老师。
两个又黑又胖又矮的小女孩儿，一个五六岁左右一个七八岁左右。
常歌目瞪口呆的回头看了曹老师一样，曹老师笑嘻嘻的对常歌解释说：“这两个是我女儿，可爱吧？”
可爱个屁。常歌“呵呵”了两声，说：“真可爱……”把“和你一样像肥猪”七个字吞了下去。
“我得把打印机拿走了，外面的项目太多，我得回家印点儿东西，还得收拾收拾，过几天就搬家。”曹老师只用了两秒钟就把这句话说完了，然后又温柔的轮流抚摸着她两个女儿的脑袋，“宝贝儿，你们来多久了？”
大女儿只是嘻嘻的傻笑，小女儿歪着脑袋飞快的说：“我们只来了一小会儿，妈妈。”
“是吗？真乖。”曹老师拍了拍小女儿的脑袋夸奖了一下，又瞪了大女儿一眼，“瞧你这个死样子。”
常歌慢吞吞的往大厅走去，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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