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杨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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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杨异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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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林暗笑小童人小鬼大,也不知那刻薄的口舌是不是周忘杨教出来的。

耳畔,小童像又说了什么,他却已无心再听,目光全锁在了一名向他走来的妇人身上。

缤繁头饰绸衣缎服掩盖不了岁月的痕迹,姐姐已不再是记忆中的双十妙女。

此刻,惠蕾在丫头的陪伴下到了门前。何福燕头一个扯开嗓子,说:“大嫂,这人说是你弟弟,怎也没听你提起老家有亲戚要来……”

惠蕾没理何福燕,自顾自盯着若林,许久才道:“没想到你这样记仇,姐姐当年说了一句气话,真就隔了十多年才与你相见。”

仅听这一句话,若林就觉眼眶酸涩,他低下头,“书塾已经解散,若林无能,没法养活自己。”

孩提时做事总是有欠考虑。

若林想起父母早逝,惠蕾一旦出嫁,家中便只剩下他一人。当天,迎亲队伍已至村口,他竟盗走家中所有积蓄,交予书塾先生,说姐姐不管他了,他要住在先生家潜心学习。

吉时已至,惠蕾却披着吉服四处寻找弟弟。当得知若林躲在先生家后,她头一次如此气急败坏,跑去抓了便打。

“你要是嫌弃我这个姐姐,今天不跟我一块儿走,就这辈子也别来找我!”这是惠蕾出嫁前,留给惠若林的最后一句话。

而后的岁月,因为那份共同的倔犟,惠蕾不曾回乡看过,一年半载才来一封家信,若林也真就乐得耳根清静,苦读了十几载,直至先生过世,书塾解散。

现如今,他虽不至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也逃不出“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命运。若林没有一技之长,在家乡靠帮人写信为生,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也不会厚颜来投靠姐姐。

不过,惠蕾应该还没原谅他吧,要不然,自己上路前寄来的信,她也不会不回。

眼下,亲人重逢,若林向惠蕾介绍了同来的好友施笙后,不忘提及周忘杨,他道:“姐姐,周先生与我萍水相逢,却为人慷慨,若不是他,昨夜我和小笙还得在路上挨冻。”

惠蕾看向周忘杨,道:“今日是小女喜儿的生辰,先生不妨留下喝杯酒。”

早已料到会被邀请,周忘杨随即让小童递上一个木匣,道:“区区贺礼,就当是给喜儿小姐用来玩耍。”

惠蕾打开木匣,里面装了一把精致的长命锁。正逢仆人领着何喜儿向这走来,她便唤道:“彭跃,把小姐带来谢过周先生。”

唤作彭跃的后生搀着十岁的何喜儿走来。到了众人跟前,他蹲下身,对何喜儿指指若林与周忘杨,道:“小姐,那是舅爷和周先生,快叫人。”

何喜儿生得并不可爱,两眼隔得太开,叫人想起那神话里的角色“眉间尺”来。她呶了呶嘴,却不肯开口。

惠蕾催道:“怎么不叫人?娘是怎么教你的?”

这不催还好,一催反倒把何喜儿催得哭了起来,小嘴一歪,涕泪一把,愈发难看。

“啊呀!我这头最经不得听这孩子闹!”何福燕一抚太阳穴,又唤彭跃,“你倒是快哄哄小姐啊,她不就听你的话吗?”

彭跃拍拍何喜儿的背,轻道:“乖了,不哭不哭,阿跃陪小姐玩。”

何喜儿倒也听彭跃的话,趴在他肩头上一颤一颤,渐渐平息了哭泣。

周忘杨若林一行被弄得啼笑皆非,施笙想起带来的鱼干,递给惠蕾,当是见面礼。

收到那袋鱼干,惠蕾有些意外,笑道:“这家乡的特产我嫁来洛阳后就没再吃过了,今天一定要加道菜。”说罢,她又吩咐丫头收好鱼干,带若林和施笙去客房安放行囊。周忘杨主仆则由彭跃领进前厅品茶。

若林与施笙跟着那丫头穿过长廊,何府的早晨鸟语花香,很是宁静,廊外的假山湖泊皆被笼罩在一层清雾中。

那丫头回头说道:“两位从夫人的家乡赶来,一路辛苦了,我是夫人的贴身丫头,往后叫我玉珠好了。”

她正说着,忽见另一名丫头手持行囊,慌慌张张地从房里跑出,连忙上前拦下,“一大早的,你提了东西要去哪里?”

那丫头也不避讳,急道:“玉珠姐,你就当没看见我,让我走吧。这几年来,我们睡过安稳觉吗?这何府除了人住,还有鬼住!”

“住口!”玉珠一跺脚,“夫人的弟弟刚到,你别吓唬客人。昨儿夜里,我见你收拾行李就觉得不对劲儿,一定是嫌天冷夜路不好走,才选在白天出逃。”

“我也想过不走,可昨夜我打水洗脸时,又听到铜铃声。那是彭翎戴过的东西,他都死了十年了!”

“别说了!给我回房去,再想逃,休怪我告诉彭管家!”

玉珠把那丫头推回房里,关上门,转而向若林施笙解释道:“这丫头和我住一间房,时常疑神疑鬼,她说的话,两位可别往心里去。”

若林与施笙对望一眼,都觉奇怪,却又不便多问。

玉珠岔开话题,“舅爷怎会认识周郎?”

没等若林回答,施笙抢先问:“周忘杨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好像大家一个个都认得他?”

玉珠笑道:“施公子初来洛阳,有所不知。这位周先生,我有幸在街上见过一次,正逢有人请他去府上捉鬼,他说他只管凶案,世间哪来什么鬼神,鬼自由心生罢了。”

“管凶案?这么说来,周忘杨是衙门的人?”若林问。

“不,周郎这儿与别人不一样。”玉珠说着,指指自己的脑袋,“据说他睿智过人,推理之术无人能及,衙门破不了的悬案,只要请他来,没有解决不了的。不过听说,周忘杨为人散淡,像是闲云野鹤,不愿附庸在谁之下,乐师才是他的谋生行当。”

他们边说边走,到了厢房。玉珠帮二人分别收拾了两间房,又忙着去厨房拎水沏茶。

若林走到房外,恰巧碰见施笙也站在廊上,听他感慨道:“你姐夫的生意做得确实大,这么大个府邸,就是修也得修上一年半载!”

若林一笑,放眼观望廊外的景色,指向远处的一口水井,道:“你看,那小丫头提桶水整个人都趴到井沿上,失足跌下去可不得了。”

施笙听了,忙问:“在哪儿?”

“不就在……”话未完,若林却突然放下手,面带紧张道,“她刚望了我一眼,手没拉稳,掉下去了!”说罢,他立即叫上施笙,飞快向水井跑去。

两人到了井边,伸头一望,井下一片寂静,一丁点儿水声都没有。

施笙猜疑道:“我说,你会不会看走眼了?”

眼神再不好也不至于漏看一个人。若林不甘心,冲井口喊了两声,仍没见回应,可他明明看到一个女孩落井,她望自己的那一眼,仔细想来,竟是面含微笑。

后方,玉珠提了热水来唤。施笙劝若林道:“走吧,准是你眼花。”

真要有人落井,必定拼死挣扎,可眼前的水井毫无动静,若林虽感疑惑,却又说服不了施笙,只得跟着回去。

何喜儿的寿宴设在夜间,白天却已宾客满堂。洛阳城内将近半数的名流都冲着与何福松的交情,赶来为他女儿庆生。

中午时分,施笙跑来若林房里,两人一同吃过午饭。

若林知道惠蕾忙碌,不敢叨扰,本想去找周忘杨,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咳嗽,又见玉珠低首靠到门边,恭敬地唤了一声:“老爷。”他心想定是姐夫何福松来了,便催促施笙一同起身去迎接。

何福松年过半百,比惠蕾大上十多岁,与大多富商一样,他的体态也微微发福,气度却还不错,一进房便盯着两个青年左右打量,一下子就认出了哪个是自己的小舅子。

“像!你长得和你姐姐真是像!”何福松拽着若林的手,热情十分,“我和她成亲都十几年了,内弟怎么现在才来洛阳?”

“舅爷这就叫无事不登三宝殿,要是混得好,谁稀罕咱们这儿啊!”

何福松身后跟着何福燕,若林虽只与她见过两面,却已看出此女个性尖酸,也不知这些年来,惠蕾有没有受她的气。

正愁不知如何接话时,门外又走进一个干瘦的老头,对何福燕道:“二小姐,阿跃替您请的裁缝已到了府上,您何时过去量身?”

“哦?这么快就来了!还是阿跃办事利索,我那房里啊,连个聪明的丫头都没有。这不,好的都给大嫂挑去了。”何福燕瞅瞅玉珠,又向何福松发了几句牢骚,这才离开。

“我这妹妹直肠子,说话带刺儿,内弟可别见怪。”何福松笑道,“你们姐弟都这脾气,有事就爱自己扛着。家中困难,早来洛阳就是了,我这就吩咐人到店里走一趟,安排两个差使。”

若林看姐夫为人实在,连忙和施笙一起谢过。

何福松摆摆手,介绍起门边的老头,“这是何府的管家,彭德海。今后内弟有何需要,知会他一声便是。”

彭德海手如藤蔓,脸上皱纹亦像干涸的土地,他两眼浑浊却聚光,盯得若林一阵发怵。

见过了小舅子,何福松便失陪,前去应酬宾客。

彭德海留下,对若林道:“我与我的两名犬子已在何府服侍多年,舅爷若有吩咐,尽管开口。”

他的声音沙哑苍老,若林一怔,片刻才道:“那就劳烦管家了。你刚说你的两个儿子都在何府做工,若我没猜错,彭跃便是其中之一吧?”

彭德海道:“舅爷说的正是,阿跃是老二。老大彭翎十年前偷了府上几千两银票,老爷宅心仁厚,没去报官,他却自己想不开,在井棚上悬梁自尽了。”

这话说得若林一惊一咋,支吾着问道:“是……正对着客厢的那口井吗?”

彭德海低首沏茶,没说话。

玉珠见状,接话道:“舅爷不必害怕,当日彭翎上吊的井棚现已拆除了。”

被她这么一说,若林知道定是那井没错,又追问了句:“何府内除了喜儿,可还有十岁左右的幼女?”

玉珠摇头,“这般大的孩子只有小姐一个啊。”

彭德海沏完茶,抬头,“莫非舅爷还看到了别的孩子?定是舟车劳顿,看走了眼。”

施笙知道若林说的是之前一幕,插话道:“哪来的孩子?我和你站在一起都没看到!”

见众人都不相信,若林只得不语。

到了夜间,何府院落内张灯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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