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水华传- 第27部分

姐姐笑道：“嘴巴涂了蜜一般，本宫当真那样美吗？”

“可不是，”我也笑道：“皇上不也说过姐姐瑶池不二紫府无双么？”

姐姐满面喜意：“那么久前的事儿，亏你还记得。”

巳时册封仪式开始，凤祥台下册后使礼部尚书元弘、副使礼部左侍郎于衿恭恭敬敬地将皇后印玺奉给姐姐。姐姐接下凤印，戴上凤冠，登上凤祥台向皇帝行礼受册礼。接着她登上皇后宝座，随后李禄海宣读圣旨，元弘、于衿二使诵四言贺诗，众乐工奏出封后喜乐。

皇帝为姐姐特开一例，让姐姐乘坐重翟车，直抵太极西宫门接受文武百官，各族酋长的朝贺。凤辇辇身为红色，镶着凤凰金花，八个窗子悬有紫色的绸彩和纱帘，辇顶和后轮都是金色。两旁饰有表示皇后尊贵身份的雉翎。辇车之前有二队骑兵先导，我捧着凤印跟在凤辇左边。辇后几列宫女太监执着凤龙旌跟着。

西宫门上，姐姐向百武蔼然微笑。自她的脸上，我看到了世上最灿烂的笑容。

午时皇帝在凤祥台设了喜宴，皇帝、皇后，所有嫔妃以及三品以上的前朝大臣，各邻国使节均出席参加。令我倍感欣喜的是身为从一品太子太傅的父亲也理所当然地出席了喜宴。当父亲的目光和站在姐姐身后的我的目光相触时，我向他点头一笑，父亲迟疑了片刻后也回了一笑。

一时御膳房精心做出的道道御膳摆了上来：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熊掌、鲍鱼烩珍珠菜、鱼翅螃蟹羹、糟猩唇猪脑、燕鹿尾、鲫鱼舍烩猪筋、梨片拌蒸果子狸……可谓山珍海味，水陆杂陈。群臣向皇帝和姐姐举杯相贺，一旁又有舞女演出新排出的舞曲，一片歌舞升平之景。

皇帝举杯起身向父亲道：“朕以往只晓得上官大人对政事兢兢业业，却不知大人还有着如此这般的女儿。大人真是福泽深厚之人啊！”

父亲忙避席恭肃道：“微臣惶恐，臣草芥之身却不想竞得天瑞之昭。臣女德得皇上吹爱是她几生修得的福分，臣不敢居功。”

“大人太过谦虚了，”皇帝拿眼把姐姐一溜道：“朕要感谢你养了如此好女儿才是。”说罢直盯着姐姐看。姐姐满面的笑，但似乎，似乎又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只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觉得怪怪的。

一时邻国国使臣出席向皇帝秉道：“鄙国国君得知大齐国国母新册之事特派臣奉上宝物一件请皇上笑纳，权当敬贺之礼。”

“哦？”皇帝似来了兴趣：“是什么呢？”

那使臣回身向侍者手中捧着的盒中取那‘敬贺宝物’，只闻“嗖”的一声一个物体向皇帝宝座直直射去，在那同时皇帝身边的姐姐飞快的一跃，挡在皇帝面前……

睁眼再看时，姐姐正捂着胸口如一只凋谢的荷花般缓缓地滑落在皇帝脚下，她的胸口正插着一把刀……

瞬间的万籁俱寂后只听李禄海惊恐的叫喊：“捉刺客！有刺客”众御林军一呼百应立即分为两支，一支去捉那使者，一支围在皇帝宝座边护驾。

“娘娘……”我尖叫着拨开人群冲到姐姐身边。姐姐浑身打着颤儿，一手抓着胸口的刀一手紧紧地抓着皇帝的双手。她胸口祎衣上绣的金凤正慢慢被染得鲜红……

“捷儿！”皇帝撕心裂肺的喊声震彻九霄：“捷儿你不能离开我！我不许你走！你我之间的路还长久得很，你不能吓我！我不准你这样唬我！”又抬头大声叫着：“快传太医，叫所有太医都来！”

姐姐费力地用颤抖的手掩住皇帝的口：“璃哥哥，不要，不要这样。我早就晓得，早就晓得我就像那秋天的枫红，只灿烂一季……到了冬天，就，就要落的……捷儿已知，知道璃哥哥是真心，真心爱捷儿的……此心无悔……璃哥哥，答应捷儿，好好……好好活着……”

“我会我会！”皇帝泪雨滂沱：“我会好好活，你也要好好活，我们要一起到老呢！捷儿你会好的！”

姐姐费尽最后一丝力气望了我一眼，拼命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璃，璃哥哥……柔儿……嘉宁……”她紧紧握着皇帝的手缓缓地落了下去……

“捷儿……”皇帝拼命地摇着姐姐：“我说了不准你离开我的捷儿，我说了，你不能走！”突然目光一闪从身边御林军的腰间拔出长剑，向自己刺去，我尖叫一声扑上去夺下那剑：“皇后娘娘已去了，皇上还要让娘娘灵魂不得安宁吗？”

“你们都给朕滚！”皇帝红着眼咆哮道：“捷儿死了，朕苟活于世做什么？你们谁拦着朕就砍了谁！”说着便又要取剑。

“皇上！”我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奋力将他一推吼道：“皇上难道就是这样一个懦夫吗？娘娘是为皇上而死，皇上违背了她一番苦心就这样自杀了，亦不为娘娘报仇吗？皇上这么做还配做娘娘所爱之人吗？皇后娘娘真是看错了人！”

一时众人皆被我震住，皇帝踉跄着跪下抚着姐姐的面道：“捷儿，是朕错了，朕该为你报仇血恨的！朕决不会饶恕杀害你的人！”

我跪下道：“皇上恕罪。”喉中却如巨石阻住一般，只发出极轻微的一丝声音。

一旁的李禄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皇后娘娘驾鹤西归……”

第十一章。相顾无言泪千行（1）

第十一章。相顾无言泪千行（1）

八月二十二日，这个原本“大吉”的日子，却成了我，皇帝，父亲以及许许多多人最为悲伤的日子。所谓的封后大典，顷刻之间变了祭后大典。多残忍，只一个字的变化。可是，除了接受这个事实，我什么也做不了。

日薄西山时分回了坤宁宫，早晨方挂好的朱红绸彩此时也全部换成了凄凄惨惨戚戚的白色，喜庆之意一丝不存，唯余下孤凄悲凉。

推开沉重的宫门，见潆然渊禧几个齐齐似列队一般站在院中，潆然走上前来递上一封信，“娘娘留下的。”我闻言一惊，不顾双手的颤抖忙忙抖开信纸，见上面真真切切是姐姐的笔迹，而那笔触却软塌塌。

“寄余妹柔鸾：十五年前上天送了一个妹妹给我，那就是你。柔儿，你既是我从小到大最贴心的玩伴，又是我遇事时身边最好的谋士。一年多以前，你作为我的侍女伴我入宫，那时我就在想，有了你，或许姐姐一生都会平平安安吧。事实真的是这样，龄贵人那件事情上如果没有你，我应该是早就不存在了。但我心中的愧疚要比对你的感激多得多，姐姐总是在想，该寻好时机将你荐给皇上。可是现在，这不可能了。对于我连日的梦魇也许大家都很奇怪，你还记得我曾问你托梦一事是否存在么？其实在梦中我已经得知自己的结局：明日的封后大典，既是我一生中最辉煌的一刻，也是最后的终结。我不能抗拒亦无法抗拒我的命运，如果我不死，皇上就会死。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因为自己的自私离开世界。我也是一样，原谅我，柔儿，原谅姐姐至死也没能够帮得上你一丝一毫。柔儿，姐姐会在天上一直守护着你，你一定可以活得多姿多彩，对吗？我相信你！

妹妹，花落是为了花开！

如果可以的话，替姐姐照顾好皇上吧。没有人能够了解，我是那样深爱着他。

姊捷鸾绝笔。”

“姐姐——”我的泪如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第三日姐姐出殡，葬礼要比古往今来任何一位皇后死时还要隆重。皇帝的悲哀难以表达，只好用一道道谕旨来寄托：“皇后上官氏追加封号孝端和庄贵敬顺纯御皇后，以太后礼葬之。”

“皇后之父上官敏加封太师，爵晋护国公。”

“皇长子完颜嘉宁即日立为太子，由馨婕妤尹氏代为抚养。”

“皇后宫中所有宫人各进一级。”

“诏官宦之家无特旨不得饮宴，平民三年不得嫁娶，为皇后服丧。”

……

朝中大臣与后宫诸妃嫔私下里皆道这似乎太过逾制，然而没有一个人敢于出面劝谏阻止，理由再简单不过：大家都清清楚楚这个时候站出来的人无无疑会立刻变成刀下之鬼。

按其中一道谕旨之命我该和众人一样晋升一级，但因我已经是一品谕人无可再晋。按宫中曾有过的例子我便成了这皇宫之中唯一一个享有彩女仪制的谕人。面对这个所谓的“喜讯”，我没有也不可能有半分喜悦之情。先前在宫中还有身为高等嫔妃的姐姐庇护，日子自然无忧无虑。而现在，我在宫中唯一一个亲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永远离开了。漫漫人生路不知何处是终点，而无依无靠的我又要如何在血雨腥风之中存活？我的大脑已然是一片空白。“茫然失措”一词也许正是我的写照吧。

偌大一个富丽堂皇象征着女子最高级别尊崇的坤宁宫在刹那间因主人的消失而显得空空落落，皇帝又已经下旨坤宁宫内所有器物不得移动清理。众人每日便无事可做，只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只待大总管一声令下，也好“树倒猢狲散”。

这日我正整理着姐姐留给我的记忆碎片，湘儿像往常一样蹦跳着进了殿，笑嘻嘻向我道：“柔姐姐做什么这样出神？妹妹有事相商呐！”

第十一章。相顾无言泪千行（2）

第十一章。相顾无言泪千行（2）

“哦？什么事？”我勉强将神思拉回，起身理着裙衫道。

她静静垂下眼帘，贴上前来拉着我的衣袖喃喃道：“姐姐失去了纯御皇后娘娘，伤心是免不了的，可是，姐姐毕竟还有我们啊！不要总是没精打采的好不好？”

“我哪里有？”我绽了一丝浅笑：“只知道乱猜，还不快说？到底是什么事啊？”

她顽皮地笑着，“湘儿说的没错吧！姐姐一定是有有兴趣的！好吧，我说。咱们坤宁宫的掌事太监刘公公与潆然姑姑几个人正商量着今儿晚上要开晚宴呢！”

“什么？你慢些说，开晚宴？今天？”我急急地追问。

“我就知道，”她笑道：“姐姐开心了不是？坤宁宫久久没有一丝生气了，晚上咱们十几个人饮宴一番不好？渊禧姑姑叫我来问问姐姐这主意怎样，姐姐若欢喜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