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者传奇:风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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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君者传奇:风之名-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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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交谈陷入沉默,戴娜低头看她的手,玩弄手上的戒指,把它转来转去,我瞥见上面有个银色与淡蓝色的石头,她突然把手放到身体两侧,看着我:「你要去哪里?」

「大学院。」

她扬起一边的眉毛,看起来大了十岁,「那么确定。」她微笑,突然又恢复了年轻的样子,「知道自己要往哪去是什么感觉?」

我想不出该怎么回答,还好蕾塔刚好叫我们吃晚饭,我也就不用回答了。戴娜和我一起走向营火。

◇◇◇◇

隔天一开始是简短、扭捏的追求。我虽然很想接近她,又不想给人猴急的感觉,我先在戴娜周围晃了一下,才找了某个理由接近她。

戴娜倒是落落大方,我们整天下来就像老朋友一样谈天说笑,我指出云朵的不同类别,以及它们预告着什么样的气候。她指出各种云的形状,有玫瑰、竖琴和瀑布。

我们就这样过了一天,晚上大家抽签排守夜的顺序时,戴娜和我抽到前面两班。我们没有讨论,就一起守夜了四个小时。我们在火堆旁轻声对话,以免吵醒其他人,目光几乎都集中在彼此的身上。

第三天也差不多,我们愉快地共度时光,不是一直聊天,通常是观赏风景,聊些一时想到的话题。那晚我们停在路边的旅店,蕾塔在那里采买马粮与一些补给品。

蕾塔早早就和她丈夫去休息了,她告诉我们,她已经请旅店老板帮我们准备晚餐与床铺。晚餐吃得不错,培根与马铃薯汤,现烤面包配奶油。床铺是在马棚里,但比我在塔宾住的好多了。

休息区满是烟味、汗味、溢出啤酒的味道,幸好戴娜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散步。外头是无风的春夜,暖和而宁静,我们在旅店后方的树林间一边漫步一边聊天。不久,我们走到一大片空地,中间有个池塘。

池边有两块道石,银色的表面和黑色的夜空与黑色的池水形成对比。一块道石直立着,直指苍穹,另一块平放着,伸进水里,如短石桥墩。

完全没有风吹皱池水,所以我们爬上那块平躺的石头时,可以看到池里映着繁星,天上与水面的星斗一模一样。就好像我们坐在星海里一样。

我们聊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深夜。我们都没提起自己的过往,我感觉到有些事情她并不想谈。从她避免问我问题的样子来看,我想她也是这么想。我们聊到我们爱做的幻想以及不可能的事情。我指着天空,告诉她星星与星座的名称,她告诉我从未听过的星斗故事。

我的目光总是会回到戴娜身上,她坐在我旁边,双手抱膝,皮肤比月亮还明亮,眼睛比天还广、比水还深、比夜还黑。

我慢慢才发现,我不发一语地盯着她不知有多久,看她看得忘我,但她的表情看起来并不觉得困扰或好笑,仿佛她在端详我的脸部线条,在等待似的。

我想牵她的手,用指尖轻拂她的脸颊。我想告诉她,她是我这三年来第一次见到的美丽事物,她对着手背打哈欠的样子就足以令我屏息,我有时候会因为她甜美的声音而听得出神。我想说,如果她可以跟我在一起,我就不会再碰到什么不幸了。

就在我屏息的瞬间,我差点就问她了,我觉得那问题在我胸口中沸腾,我还记得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又犹豫了……我能说什么?跟我走吗?待在我身边?跟我去大学院?不,一股确定感突然像冰冷的拳头一般,抓紧了我的胸口。我能向她要求什么?又能给她什么?什么也没有。我说什么听起来都很愚蠢,就像孩子的幻想一样。

我阖上嘴,望向水面,离我几寸的戴娜也这么做,我可以感受到她散发的体热,她身上有股风沙与蜜糖的味道,以及夏天大雨要来前空气中的味道。

我们都不发一语,我闭上眼,她就在身边的感觉,是我那时遇过最甜蜜、最鲜明的体验。

第三十四章 还不知道

隔天早上,我只睡两小时就睡眼惺忪地醒了。我匆匆坐上马车,整个早上都在打瞌睡。直到快中午,我才发现我们又从昨晚的旅店多载了一位乘客。

他名叫乔森,目的地是艾尼棱。他举止从容,笑容诚恳,看起来真诚,但我不喜欢他。

理由很简单,他整天都坐在戴娜旁边,肆无忌惮地哄她,开玩笑说要戴娜当他的小老婆。戴娜似乎完全没受前一晚熬夜的影响,看起来还是一样明亮清新。

我整天装得毫不在乎,却暗自生着闷气,充满妒意。我太爱面子,不愿加入他们的谈话,只好独自晾在一旁,整天闷闷不乐。我想忽略他的声音,偶尔会想起昨晚戴娜身后的水面反射月光时,她看起来的样子。

◇◇◇◇

当晚我原本打算等大家入睡后,邀戴娜一起去散步。但我还没去找她,乔森就从一辆马车上拿来一只大黑箱,箱子边缘有黄铜扣环。我一看到那箱子,心头一沉。

乔森察觉到大家的期待(尽管不包括我),他慢慢打开扣环,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拿出他的鲁特琴。那是剧团的鲁特琴,琴颈长而高雅,琴身浑圆,熟悉得令人心痛。乔森确定大家都注意他以后,便扬起头拨动琴弦,停下来听那声音。接着,他自顾自点个头,便开始弹奏。

他有不错的男高音,手指也算灵活。他弹了一曲民谣,一首轻快的饮酒歌,还有一首旋律哀戚的慢歌,搭配我听不懂的语言,但我猜那是伊尔语。最后,他演奏〈匠贩之歌〉,大家都一起跟着唱,除了我以外。

我坐着动也不动,手指发疼,我想演奏而不是聆听。「想」这字眼还不够强烈,我渴望,渴望极了。我甚至想偷他的鲁特琴,趁黑夜离去。

他以夸张的手势结束演奏,若恩拍了几下手,以吸引大家的注意,「睡觉时间到了,要是你起晚了……」

戴瑞克语带戏谑地插嘴:「……我们就会被丢下。若恩老大,我们知道,太阳出来我们就准备好动身了。」

乔森大笑,用脚翻开鲁特琴箱,但是他还没把琴放进去以前,我对他喊:「我可以看一下吗?」我试着压抑声音中的迫切感,试着让它听起来像是一时的好奇。

我恨我自己问那个问题,因为询问乐手能否拿一下他的乐器,就好像问男人能不能吻一下他妻子一样,不是乐手的人不会了解那种感觉。乐器就像伴侣、爱人一样,陌生人常询问能不能触摸或拿一下,我明知这样问很惹人厌,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只要一下,可以吗?」

我看到他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不太愿意的样子,不过维持表面和善和弹奏乐曲一样,都是乐手的职责。「当然可以。」他打趣地说,虽然我看得出来那是装的,其他人可能信以为真。他走向我,把琴拿给我,「小心……」

乔森往后站几步,装出一派轻松的样子,但我看到他站的时候,两只手臂微微弯曲,好像准备好必要时就冲上前,从我手中抽走鲁特琴的样子。

我把琴翻转过来,持平而论,这把琴没什么特别,我父亲会觉得它只比柴火好一些些,我抚摸那木头,把它搂在胸前。

我没抬头,轻轻地说:「很美。」声音因情绪复杂而沙哑。

它很美,是我三年来见过最美的东西,比在城里的垃圾坑里住三年后,第一次见到的春田还美,比戴娜还美,几乎是了。

我可以坦白地说,当时我还没恢复我原本的样子,我才脱离流浪街头的日子四天,还不是那个剧团时期的我,也还不是你从传说中听到的那个人。塔宾的日子改变了我,我从中学到许多事情,若是没有经历这些,我相信我的生命应当会活的更轻松。

但坐在火边,拥着鲁特琴,我感觉到我因塔宾而衍生的那个冷酷、不快的自己开始崩解。就好像圈着冷却锻铁的土模一样脱落,留下干净、坚实的内在。

我一一拨动每根弦,拨到第三根弦时,那音有点偏了,我不加思索地稍稍调整一个弦钮。

「呃,不要去动那些。」乔森想装出不经意的语气,「你会把音调偏了。」但我没听进去,歌手和其他人感觉离我相当遥远,就像在深海底部一样。

我触摸最后一根弦,也稍稍调了音,弹了一个简单的和弦,那琴声轻柔精确。我移动一根手指,和弦变小调,那声音总让我觉得鲁特琴是在说「sad」(悲伤)。我又移动手指,鲁特琴发出两个和弦,相互呼应。接着,我不知怎的,就开始弹了起来。

琴弦接触手指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久别重逢、但忘了彼此有什么共同点的朋友。我缓缓轻轻地弹,弹出只有在火堆周遭才听得到的琴声。手指与琴弦小心地交谈,仿佛互诉衷曲一般。

接着我突然感受到内心什么崩解了,音乐开始涌入寂静中。我的手指巧妙地飞舞着,迅速弹出薄纱般的东西,传进火堆照亮的光圈里。音乐像微风吹着蜘蛛网一般飘动,像树叶落地一般旋转变化,感觉像三年的塔宾生涯在你内心留下空虚,像双手因酷寒而冻到发痛一样。

我不知道我弹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或一小时,但我的手还不习惯持续弹奏,手一滑,音乐就像梦醒的瞬间那样崩散了。

我抬头看到大家动也不动,表情从震惊到惊奇都有,接着,仿佛我的凝视破解了魔咒一样,大家都动了起来。若恩移动他的座位,两位雇工面面相觑,戴瑞克看我的样子,好像从没见过我似的。蕾塔还是僵在那里,手呜着嘴,戴娜把脸埋在手里,开始无助地暗暗啜泣。

乔森就只是站在那里,一脸错愕,面无血色,仿佛被捅了一刀。

我把鲁特琴拿给他,不知该对他道谢,还是道歉好,他麻木地收下。过了一会儿,想不出来该说什么,我留他们继续待在火堆边,自己走向马车。

◇◇◇◇

克沃思到大学院的前一晚是这样过的:他以斗篷当毯子,也当床。他躺下时,后方是火堆,前方聚着如披风般的影子。他张着眼睛,这点是确定的,但没人知道他看着什么。

我们就暂时让克沃思静一静,看他身后的火堆照出的光圈吧。每个人想独处时,都需要静一静。要是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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