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女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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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女之吻-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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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惊慌地问:‘是值班人吗?’没人回答。她害怕起来,赶忙脱下浴衣,潜入了水中。在游泳池中央,她慢慢从水中露出头来,窥视着游泳池的边上,只见一个阴影移动着,朝着池边蹑行而来。

她又听到了野兽咬紧牙关的低沉的咆哮,一对碧绿的眼珠盯住了水池中央的女助手。女助手发疯似地尖叫起来,值班人听到了叫声,急忙奔下楼梯。她打开了所有的电灯,问女助手出了什么事。‘这里没有什么人呀,为什么要尖叫?’女助手一下子发窘了,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刚才受到的惊吓。如果她说出有个豹女来到了这儿,那就不堪设想将会发生什么恐慌。她只得说,好象看到有人在那儿,要不就是一头动物在四处觅食。值班的女人瞧着她,说道:‘有个女人,好象是你的朋友,刚才进来看你。你用不着吓得浑身发抖,大不了是听到了一些脚步声而已。’正在这时,她们注意到地板上的浴袍已被撕成碎布条,看到了动物留下的足迹。……”

讲到这里,莫利纳突然发现瓦伦蒂有些心不在焉,原来瓦伦蒂正在思念女朋友。女助手被豹女跟踪的情节使他恐慌不已。他想象如果那是自己的女朋友处于危险之中,而他关在这里却一筹莫展,没法去告诫她要小心些。

莫利纳也感到一筹莫展。然而他思念的是自己母亲。她与姑母住在一起,但病得很重,血压很高,心脏又很微弱,如今还要为儿子蹲监狱感到耻辱。想到这里,莫利纳伤心起来。

瓦伦蒂安慰他说,“这没什么,你母亲不象我的女朋友时时处在危险中,她还有等待的希望。她知道八年后,儿子就可以出狱了。这样一想,她就有期待的力量了。”

莫利纳耐住了眼泪,哀求道:“讲讲你的女朋友吧。”

瓦伦蒂摇摇头,说:“我还得想一想。我还不太了解她。如果人们想要理解什么事时,那他们就走到了解结的关头。如果一上来就理解一切的话,人们就会从此失去一切。”

听他这么一说,莫利纳也就不再追问了。当他想到明天就要讲完《豹女》的故事,他不免有些惋惜和感伤,因为这故事使他忘却了监牢里难捱的时光。

瓦伦蒂说:“别犯傻了,莫利纳。我也可以讲个故事。我记得好多非常非常精彩的电影。”

“那么,我们轮流讲下去。谁也不允许中断。”

莫利纳总算高兴了起来,他接着讲起《豹女》的最后故事来。

“我已不大记得影片的结尾部分了。反正就在旅馆事发的当夜,艾琳娜的丈夫打电话叫来了精神分析医生,两个男人一齐在家里等候着艾琳娜回家。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还始终不见她的人影。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电话是女助手打来的,她要建筑师到她的旅馆去,然后再去警察局去报警。建筑师只好撂下医生,自己先走了。他刚走一会儿,艾琳娜就回来了。她发现精神分析医生坐在自己面前,这显然是一场恶梦,屋里很暗,只有台灯亮着。精神分析医生正在看书,见艾琳娜来了,他忙取下眼镜,仔细打量起她来。艾琳娜看到他,仍有一种厌恶和欲望交杂的感觉,因为他长得一表人材,极富有性感。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艾琳娜扑上去,投入了他的怀抱。她感到自己已彻底被人遗弃,没人要她,连她的丈夫也抛弃了她。而精神分析医生却把她的举动看作是性的表示,如果吻她一下,或许能帮助她消除那种变成豹女的幻觉。就这样,医生亲吻起她来,他俩紧贴在一起,拥抱、亲吻,直到她突然挣脱了他的手臂,眯着眼睛注视着他,绿眼珠里迸发出欲望和仇恨之光。她挣脱了他,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台灯的光线射不到那儿。她一下子卧倒在地板上,精神分析医生突然醒悟了,他想自卫,但已为时太晚。在阴暗角落里,所有的东西都一时显得模糊不清,还没等医生完全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时,她已变成了一头黑豹。医生只来得及从壁炉里抓到一把火钳作防卫,可是黑豹早已向他猛扑过来。他正想用火钳猛击,但她已用爪子撕开了他的喉咙,他沉重地倒在地板上,大股的鲜血喷涌而出。黑豹咆哮着,露出一副雪白的尖牙,她的脚爪又抓了下去,伸向医生的脸部,把几分钟前她吻过的那张脸颊连同嘴唇一起撕得粉碎。

“这时,女助手早已在旅馆和艾琳娜的丈夫碰头了。他们在旅馆的服务台上打电话,设法与精神分析医生联系,要他提防危险。但电话铃响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没人接。于是他们和叫来的警察都往家中赶去。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只见房门洞开,医生的血已流尽,他死了。艾琳娜不在,只有丈夫知道能在哪儿找到她——那是她唯一的去处。虽然已是午夜时分,这一行人却径直朝公园走去,说得更确切些,是到动物园去。

“再说当天下午,艾琳娜曾一如既往地去看那头使她着迷的黑豹。她刚到不久正逢饲养员又来开锁,喂肉给野兽吃。饲养员是个注意力涣散的老头,艾琳娜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密切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饲养员开了锁,扔进了两大块肉,随后他就关上门闩,可又象上回一样,忘了取下锁上的钥匙。艾琳娜趁他没看见,走近了豹笼,藏起了钥匙。这一切都发生在下午,而等丈夫、女助手和警察赶到动物园时,夜己深了。他们远远地看到艾琳娜象夜游神似地走近了豹笼。

她身上的气味唤醒了已经熟睡的黑豹。艾琳娜透过栏栅望着它,随后她慢慢地走到门前,把钥匙塞进了锁孔,打开了锁。就在同一时刻,追踪而来的人们都赶到了。警车驰来,警笛声越来越近。艾琳娜拉下门闩,打开门,想放走黑豹。她象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很悲哀,但有些激动,视线朦胧起来。黑豹一跃便从笼里逃了出来。一刹那之间,它悬空扑来,前面毫无阻挡,只有艾琳娜呆呆地站着不动,它跃起的力量足以将艾琳娜击倒在地。警车赶来了,开足马力撞倒了黑豹。建筑师走到笼前,发现艾琳娜四肢摊开,平躺倒在大鹅卵石上,这里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豹的爪子把艾琳娜的容貌毁得血肉模糊,难以辨认,她已经死了。年轻的女助手走到了他的身旁,他们竭力想忘却他们刚才目睹的可怕景象。好吧,我的故事讲完了。”

【文】“多可惜,故事没了。”瓦伦蒂说。

【人】“这算什么?我再给你讲个就是了。”

【书】“不,我不是这意思。我要是说出我的想法来,你会笑话我的。”

【屋】“说吧。”莫利纳催促他。

“我感到难过,因为我对影片中的人物已经有了感情。而现在故事讲完了,就好象他们死了一样。”

“这个故事里也有某种缺点……我的意思是有些不足之处。”

“听着,那不是什么‘不足之处’。”

“那么你根本不想念你的女朋友罗?”

“我好象没法不想她……任何事情,只要能使我联想起她来,都能叫我动情。”

“告诉我,她长得怎么样?”

“我不说她的长相如何,只要能拥抱她,我愿付出一切代价……不管是什么。”

“终会有这么一天的。”

“有时候我想,这一天也许不会再来了。”

“你又没被判无期徒刑!”

“但是她随时可能出事。”

“那就写信给她,叫她别去冒险,说你需要她。”

“这绝对不行。如果你这样想的话,你在这个世界上就别想去改造什么了。”

“你不可能照这个样子去改造世界,因为你无法单枪匹马地去改变世界。”

“说得对,我不是单枪匹马干的。就连此时此刻,我也决不是单枪匹马。我和她、和每一个象她或象我一样的人并肩战斗——我不能让自己忘却这一点。有时候我竟然也忘记了,就好象一根线从手指上轻易地滑脱了一样。但幸运的是,我现在抓牢了这根线。我不准备再放手了……我与任何一个同志都相隔不远,我和他们心连心。

即使在此时此刻,我看不见他们的人影,但这没关系。”

“假如一谈到你的女友就会使你不安,那就别……”

“不会的,只要不把她的名字告诉你就行了。”

“我记得《豹女》中扮演女助手的那个女演员的名字。”

“叫什么?”

“简·伦道夫。”

“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大约她是40年代的演员。我们谈起你女朋友的时候,可以代称她为‘简·伦道夫’。”

“你想叫我谈什么呢?”

“随便你谈什么。这姑娘怎么样?”

“听着,莫利纳,她二十四岁,比我小两岁。”

“比我小13岁。”

“她一向是个革命者。好吧,跟你直说了吧,她起先主张的是性革命。”

“接着谈吧。”

“她出身于一个资产阶级家庭,这个阶层的人也并不太富裕。但你知道,他们的生活却相当舒适。她家在卡巴利托有一幢两层楼的房子。然而她在童年时代就亲眼看见父母相互摧残。父亲欺骗母亲,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我一点也不明白。”

“他欺骗了她,他有了外室。而她的母亲则一辈子都在女儿面前指责他。人们都成了婚姻的殉葬品,我不相信婚姻——说得明确些,我不相信一夫一妻制。”

“要是一对情人能相互恩爱一辈子,那该多好!”

“你真的这样主张?”

“连做梦都这样想。”

“那你为什么喜欢男人?”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相干?……我愿与一个男子结成终生良缘。”

“莫利纳,原来你骨子里是个规规矩矩的资产阶级绅士?”

“谢谢。不过应该说是个资产阶级淑女。”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想到,所有这一切只不过都是欺骗?假如你是妇女,你是不会要那种婚姻制度的。”

“我爱上了一个了不起的男人,我所要求的只是能在下半辈子里与他一道生活。”

“那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是个男人,他想要的是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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