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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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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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台的大殿建得十分宽敞,齐峻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如金石掷地。知白眼神中不由得露了迟疑之色,抿着嘴低下了头去。齐峻正要再说,冯恩一溜小跑从外头进来:“殿下,国师说长虹贯紫微是天下一气、九州升平之象,劝皇上新年出巡,去泰山祭天勒石呢。”

“祭天勒石?”齐峻简直无话可说,“有什么功绩要勒石以记?”

泰山祭天,又名封禅,是自周时便有的古礼。而勒石,则是有大功勋建立,便雕凿在石碑上为记。敬安帝出巡、祭天,这也是帝王常有之事,可勒石——除了供奉佛道之外,敬安帝还真不敢说有什么强过先人的地方。

冯恩低声道:“国师说,星铁祥瑞都自天而降,可见陛下得上天之佑,有此祥瑞,勒石以记不为过。”

齐峻气得只能冷笑了:“听听,国师都是怎么说的?这轻轻一句话,新年出巡就是劳民伤财。你若是方才能说句妥当的话,将这出巡之事免了,自京城到泰山,沿途这一路上的百姓只怕都要谢你,这难道不是功德?”

知白不吭声,只是头垂得更低了。

因为年后皇帝要出巡,这个年,宫里过得格外忙碌,不仅要准备过年的种种东西,还要备下明年出巡的器物用度,六局一司忙得团团乱转。

这么一忙起来,皇后就有些捉襟见肘。她不肯用叶贵妃的人,又不愿过分倚重贤妃,只得事事亲力亲为,连带齐峻也累得够呛,仍旧免不了要出几处岔子,引得敬安帝颇是不悦,觉得对新年出巡也不是好兆头。幸而这几次知白都在旁边,随口开导,无非是些好事多磨之类的话,才让敬安帝没有发作起来。

说是开春出巡,其实未出正月,那路上天寒地冻的也不好走,一直拖到二月二,出巡的队伍才上了路。这一次是准备去大祭,又要勒石记录天降祥瑞之事,故而敬安帝带上了皇后、太子,还带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只有四皇子因年纪幼小不能跟来,叶贵妃也就留在宫中照看,自然,宫务也就又交到了她手里打理,贤妃协助。除此之外,真明子与知白作为宫中供奉的两位“仙师”也随驾,还带上了星铁;另外还带了二十几名官员,加上下头的中人宫女侍卫民伕,前头仪仗后头行李,迤迤逦逦摆了一路。所过之处,声势浩大,各地官员远迎高接,尽心竭力,只怕奉承得不够。

“这才开春,海水还冰冷着,竟然能送上这样的海味,蓬莱县令也实在是有心了。”皇后看着桌上的清蒸石决明,脸上微微露了喜色。宫中也有鱼虾之类,但自海边出水送往京城,再怎么快马加鞭也要两三日,自然是失了鲜味,比不得这现捕现吃的滋味十足。

“该赏他些什么才是。”皇后脾胃弱,这些东西都不能多吃,但却极爱这个味道,吃了几口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却还琢磨着这事儿,“难得他这样费心。”

“他不过是尽为官的本份罢了,母后是天下之母,理应由天下养,很不必如此的。”齐峻含笑劝了皇后一句,回了自己房里却变了脸,“天寒地冻,这海味难道是他自己下水去捕的不成?自渔民手中收上来,又不知花费了几何。冯恩,遣个人去打听一番,这蓬莱县为官如何?这样的献媚邀宠,所为何来!”

知白刚陪敬安帝用完膳回来,听齐峻说到蓬莱县令,便道:“蓬莱县令说这些海味都是渔民自愿献给陛下的,陛下叫拿百两黄金去赏给渔民,又亲口嘉奖了蓬莱县令。国师说,这是陛下圣德,四海同沐,渔民感念天子之恩,才会自愿献礼;还说蓬莱是仙地,请陛下停留几日,他要为陛下请仙。”

“请仙?”齐峻嗤之以鼻,“他连雨都求不到一场,还能请仙?简直是无稽之谈!”

知白却摇了摇头:“蓬莱确实有仙气,虽说我不知国师道行究竟如何,但若是陛下有仙缘,或许真能得见。”

齐峻的脸色不由得就有些变了:“当真?”

“陛下……”知白语气有些斟酌,“实在是有福缘之人……”

也就是说,敬安帝也许真能见到神仙?若是如此,那真明子在敬安帝眼中,只怕也是神仙样的人了。齐峻闭了闭眼睛,又倏地睁开,紧盯着知白:“那你呢?你能请仙吗?”

知白有几分为难:“能,倒是也能……可是殿下,凡人虽有仙缘,但着意请仙却也是逆天而为。从前我就对殿下说过,世事如网,强行变动,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之后的变数——怕也未必能如殿下所愿呢。”

“事在人为!”齐峻断然道,“若是真明子请仙成功,日后这宫中就是他的天下了,这万万不可!”

知白低下头,叹了口气:“那,就先看看国师要做什么吧。”

真明子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就斋戒沐浴,在海边一处道观中闭关作法起来。他闭关的这三天中,敬安帝的膳食中仍是各样新鲜海味接连不断,至于那赏下去的百两黄金,据冯恩打听来的消息,确实是发到了渔民手中,但,没有一个渔民敢去花用,至于原因究竟是什么,没有人敢说。

无凭无据,即使齐峻明明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些蹊跷,甚至他都能猜想到是为什么——渔民们必然是被威胁了,这些黄金不过是发下去暂时糊弄一下敬安帝,等銮驾离开,这些黄金绝不会有哪怕一点点落进渔民的钱袋里——只是他也抓不住蓬莱县令的错处,只能在知白这里发一通脾气而已。

第三天头上,真明子派弟子来请敬安帝,去海边观仙山。

16、仙山

雾气弥漫,海风湿漉,齐峻的衣袍一路走到海边,便已有了几分湿意。

海边已经备了一艘大船,真明子已然等在船上,满脸喜色地迎着敬安帝一行:“陛下福缘深厚,今日观仙山有望了!”

敬安帝向前望了一眼,皱皱眉头:“这样大雾……”海上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更别说什么仙山了。

真明子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陛下莫急,待贫道作起法来,自能驶上仙路。”说罢将手一摆,“立香坛,开船!”

巨大的船帆升起,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摇动,大船收锚,船身离开码头,向海上驶去,后面,当地的官员们驾起十数条小船,远远跟随,并不敢太过靠近。

敬安帝和皇后并肩坐在甲板上的椅子里,看着真明子在船头设了香案炉鼎,里头燃着檀香,两边两个小道童不停地向炉鼎里放着符纸。真明子盘膝而坐,先是喃喃吟诵着什么,渐渐就没了声音,仿佛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了。过了片刻,他忽然抬起一只手,指向侧前方,一名道童忙高声道:“仙路在左——”大船上的水手便吃力地拉动风帆转向,调转船头向真明子手指的方向驶去。

齐峻站在皇后身后,冷眼看着真明子在那里装神弄鬼,轻轻冷笑了一声。一旁站着的齐嶂却笑吟吟转头问道:“大哥在笑什么?”

自从在千秋节上被飞溅的碎瓷划伤脸面,齐嶂除了新年向敬安帝和皇后拜年之外,还是头一次这样公开露面。那块碎瓷在他眉峰上斜斜飞过,留下了一条寸长的疤痕,皮肉凸出,一直伸向印堂,虽然用了许多好药,但据说是因为那个碎碗当时盛着什么药膳,药汤渗入了伤口,因此仍旧留下了一条浅褐色的痕迹。偏偏本朝男子十五岁束发,讲究露出额头,因此这道伤痕根本无法遮掩,只能每日浅浅地敷上一层粉,但因为伤口收缩略略高起,正面看或者不显,从侧面却看得清清楚楚,敷粉也无法完全遮住。

齐峻扫了一眼齐嶂的额头,淡淡道:“二弟说什么?我何曾笑过?”海风呼啸,两人说话都要略略提高声音,齐峻并不相信齐嶂能听见自己刚才的冷笑,只怕是又要出什么妖蛾子了。

齐嶂却只笑了笑:“是么?那怕是我听错了。”便回过头去专心致志地望着前方雾气迷茫的海面,仿佛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船在雾气中行驶了很久,真明子几次将手臂换了方向,水手们就得跟着转换帆的方向,将大船调头。这么折腾了半天,连敬安帝都有些不耐烦了,转头对王瑾道:“去问问国师,这船还要开多久?”

王瑾还没过去,真明子身边的道童已经转身向敬安帝行礼,脆生生地道:“回陛下的话,师父这是请下了真仙附体,为船指引海上仙山的方位,若是打扰了真仙,仙山也就去不得了。”

一番话把敬安帝的话又堵了回去。皇后不由得就轻轻撇了撇嘴,低声道:“仙山仙山,船开了这半天,仙山到底在哪儿呢?”

皇后话音未落,另一个道童突然指着前方喊了起来:“仙山!是仙山!”

众人急忙都抬头看去,果然前方雾气渐渐消散,隐隐有连绵的山峦显现出来,看起来还有几分模糊,但确实是山峦的模样,若细看去,那山峰之间仿佛有无数的亭台楼阁,似乎还有什么在山间走动。敬安帝不由得站了起来:“果然是仙山?”

“恭喜陛下!”两个道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陛下福缘深厚,果然见到仙山了!”

此时云雾散得更开,有阳光从云层中漏下来,远处的山峰看得更加清楚——山脚被云气托举着,像是在半空中飘浮,阳光给那些楼台都镶了一层金,更加显得金碧辉煌,美不胜收。敬安帝已经惊喜地走到了船头上,连皇后都有些失态地站了起来:“这,这是什么地方?”

“回娘娘的话,是仙山哪。”一个道童伶俐地答道,“海上有十洲,其中有一洲名方丈洲,在东海中心,正方形,边长五千里,是群龙所聚,有金玉琉璃之宫,群仙不升天者在此往来,耕田种芝草,就如凡间农夫种禾稼一般呢。”

“这么说,这就是方丈洲了?”敬安帝极目望去,指着山中激动地道,“快看,那不是龙吗?”

齐峻随他手指处看过去,果然那山峦之间似乎有些长长的东西掠过去,只是离得太远,饶是目力再好也看不清楚。然而那山峦却是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便是齐峻心性坚定,此时也有些惊疑,不由得转头去看知白,却见知白凝目看了一会儿,微微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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