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街档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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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街档案馆-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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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开嘴巴目瞪口呆。如此荒山雪野哪里来的蒸腾浓雾?我俯身摸了一把地上化掉的残雪,一点温和贴在指尖。我想起刚刚黄三的神秘笑容,难道这里有人埋伏?这个念头让我自己大吃一惊,会不是是黄三设下圈套故意引我们来此瓮中捉鳖?想到这里我赶紧把枪从肩头卸下,用枪托碰了碰身边的郝班长。而秦队长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他眉头紧锁地盯问黄三:“这里,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到秦队长这么说,心里涌动的紧张才微微平复了些。看来秦队长也并不知情,按此推算他和黄三应该不是一伙的。黄三一直咧着嘴笑,他对我们的疑惑始终保持着沾沾自喜的姿态。这可把郝班长气坏了,他劈头盖脸地骂:“黄老三,你他娘的再不说我也学的小西天的土匪给你开天窗,你信不信?!”

黄三一看郝班长这架势,知道他是真的有些恼了。于是他撇了撇嘴:“俺说!俺说还不行嘛!”黄三又对着我瞪了瞪眼,“没想到你们八路军遇事也急赤白脸!”

“麻溜儿的!”郝班长又吼叫了一声。

黄三摇了摇脑袋,这才压低声音说:“这烧锅甸——是口海眼!”

“海眼?”郝班长对这个说法显得有些大失所望,他说,“又胡咧咧!黄三,这一路你可没少胡咧咧,我看任务完成之后你是真不想再要钱啦!”

黄三有些急,忙拉住秦队长:“俺说的可都是大实话,秦队长,天地良心啊!”

秦队长说了一句:“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是海眼呢?谁告诉你的?”

黄三说:“俺是听石人沟的老户们说的,他们说这长白山的沟沟岔岔都浮在海水上头,是正儿八经的水悬山。你们看咱们脚下的这块地界,像不像口大烧锅?这里跟着海水连着气息呢!底下一涨潮,这烧锅甸就像架在火上,能不冒热气嘛!俺还听说小日本子当年带着一批人马到这里查看过咧!刚刚咱们看的那几座仙家楼,就是小日本子命人造的,说是要把海水震住,千真万确!”

秦队长嘶了一声:“你是说日本人也确信这是口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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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使劲地点了点头。他说:“据老户们讲底下的海水每隔七天就涨潮一次,所以进山的百姓们时不时就会看到哗哗的热气往出冒。”

我对黄三这番话半信半疑,但若不是传说中的海眼,在这样的深山里时常冒出热气还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我见秦队长蹲着身子四处查看,便问他对这码子事怎么看,秦队长满脸疑惑,只是抓起一把残雪握在手心,雪水滴答。良久之后他才说道:“赶路。”

越过烧锅甸之后,我们进入了彭麻地。这里的地势较为平坦,树木明显稀疏了许多。我们几乎没有费什么气力就翻过了山梁。这时郝班长对黄三说:“咋听不见你咧咧了呢?这彭麻地难道不是口海眼?”

黄三知道郝班长在取笑他,他撅着嘴说:“俺不跟你说啦!俺跟冯同志说。”黄三挨在我身边说:“这彭麻地出了个大人物,可厉害着呢!”

我说:“怎么个厉害法?这人是谁?”

黄三又开始得意洋洋:“这彭麻地之所以叫这么个名字,都是因为彭麻子!当年大东北被小日本子占领之后,溥仪弄了个满洲国,还说满洲人不是中国人,有个杀猪的彭麻子不干了,他领着一伙被日本鬼子欺负过的乡亲来到这旮瘩练习武术。彭麻子杀了那么多年猪,刀快手狠,他就把队伍取名叫‘小刀会’。后来这支队伍有上千口子,据说还刀枪不入,嘴里能喷火,脚下飞檐走壁。小刀会专杀小日本子,抢粮枪,端炮楼,有一次还攻打过通化城呢!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我说:“还真是个爷们!那后来呢?”

黄三长叹息了一声:“后来他们把小日本子惹毛咧!人家出动了几个联队来到彭麻地,用大炮和坦克轰他们,结果都死得死伤得伤,可小日本子到老也没抓住彭麻子,他们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彭麻子的尸首。后来还在城里贴了告示,悬赏五百块大洋呢!”

我说:“难道彭麻子真的没有死?”

黄三说:“有的说他会土遁功;有的说他当时根本就没在彭麻地,而是去山下逛窑子……反正后来谁也没有再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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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脆说彭麻子是三头六臂得了!”郝班长一脸不屑,“我发现这大东北你黄三扯犊子绝对属一流!你不应该在这深山老林里伐木头,你该去城里的茶馆当个说书先生。”

黄三也有些急了,他对郝班长说:“俺就是当说书先生也不给说给你听!”

这时候天上的雪停住了。风干冷干冷的扫过来,原本积攒的那些热气瞬间就被肢解得四分五裂。我们越过砂石岭之后,天已经有些蒙蒙的亮了。按照我们事先的预计,要中午的时候才能赶到鸡爪顶子,但是依目前的状况,我们显然低估了自己的脚力,而秦队长却说:“不是咱们低估了自己,是低估了黄三烤的那两只熊掌。”

黄三满脸开花,忙问:“既然俺有这些功劳,秦队长是不是跟你们上级反映反映,多给俺加点钱啥的?”

秦队长没有说话,郝班长却把眼珠子瞪得溜圆:“十足的贪财鬼,这要是有一座金山你还不翻了天才怪!”

鸡爪顶子就在眼前。这囫囵囵的一脉山蔓延不绝,它和我南方老家的山川截然不同,南方的山清明秀丽,而眼前的鸡爪顶子,透着一股苍浑的劲头,我一下子就想到家乡江边那些纤夫结实的脊梁。秦队长的面颊似乎比鸡爪顶子更深沉,他把黄三叫道身边,说:“咱们怎么走比较容易进山去?”

黄三想了想才说:“俺听俺爹嘟囔过,他说这鸡爪顶子有四条进山的路,其中三条都难走的要命,就算夏天进了林子里都是乌漆麻黑,何况现在大雪封山。俺爹他们上次是捡得那条最好走的路进山的,那里的树比较稀,都是核桃林,只是——俺不是说了嘛,他们就是在那里碰到了野鬼山魈。我是怕咱们别找不到裘四当家和方老把头,再把命搭在这旮瘩。”

秦队长决定按照黄三指明的道路进山。

那一天是1946年大年初五。就算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忘记这天拂晓发生的事情。而我胳膊上的箭疤,也是从这一天开始生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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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头扎进满眼无边的核桃林。只是这条路并不如黄三说的那样好走,可想而知其它三条路该是何等难缠。在林子行路绝对是件要命的事,加之地面的不平坦,说不上哪一脚就会被深深地陷进去,有的时候整个身子都会“轰”的一声掉下去。积雪深不可测,我几次被它们咬到胸口。就这样行了一阵子,秦队长突然站立不动了,他扶着身边的核桃树,一脸狐疑地冲着我们摇了摇手指。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除了风声之外根本没有其它的声音。我悄声问:“秦队长,有问题吗?”

秦队长说:“我总是觉得一进核桃林就有东西跟着咱们。也许,是我想多了?”

我说:“该不会真是黄三所说的野鬼山魈吧?”

秦队长刚把放在核桃树上的手拿开,我就听到一股遒劲的风声贴着耳边飞来——“嘣噔”一声,一支箭凿在了树上,箭尾的翎毛还在铮铮的发颤。紧接着,我们身后不远处响起几声吱呀呀尖叫。我回身望去,只见核桃树上影影绰绰蹲着三五个黑乎乎的矮东西,它们的眼睛油亮油亮地眨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我的心里怦怦直跳,看来黄三真的没有撒谎,这鸡爪顶子还真有野鬼山魈!

秦队长跑出去两步之后,见我还在发傻,又回身扯了我一把。我们四人搂开步子拼命地跑,身后响箭声络绎不绝。这几只野鬼山魈速度快的要命,它们根本不在雪地上行走,而是在树与树之间闪转腾挪追赶我们。这样一来我们可吃了大亏,本来行路时就是七摇八晃的,这下简直就是连滚带爬。野鬼山魈们一边追赶一边尖叫,声声摄人。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吼:“秦队长,咱们怎么办?怎么办?”

黄三已经带了哭腔:“俺说不来不来,你们偏要来,这回长上翅膀咱都逃不掉咧!”

这时我噗哧一声跌翻在雪地里,胳膊上倏地升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再看那上面,一枚挂着血迹箭头生生地露在棉袖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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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这支穿透胳膊的箭头,突然想到如果这几只东西真的是野鬼山魈,它们怎么会用箭?但是它们的身高不过一米左右,面目狰狞,看起来似乎又不像人。它们到底是什么?

这时候秦队长和郝班长已经挡在我面前,他们举着枪对着核桃树上的侏儒,黄三也就近掰了一根树杈握在手中。我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透过稀疏的枝桠,我看到耸出的箭头已经把我们围成了一个扇形。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我寒颤连连。秦队长冲着它们喊道:“放下你们的箭!我们没有恶意,来到这里是找人的。”

两名侏儒叽喳了两声,它们交流时带着一点呼噜呼噜的喘息。它们话音刚落,一支箭“铮”的一声钉在秦队长脚底!

郝班长有些惊慌。他说:“秦队长,它们是不是让咱放下武器啊?”

秦队长也不甘示弱,他抬手一枪打断一根树枝,这次我清楚地看到他用的是那只右手。几名侏儒差不多是跟着枪声一起尖叫起来。树枝哗哗作响,它们跳动的数度极快,眨眼的工夫便交替回退了三五丈远。黄三把我扶起往后撤,秦队长和郝班长背对着我也往后挪着身子。只是,我们退后一点,这几个侏儒就跟着前进一点。我们始终都在它们的射程之内。就这样我们之间僵持了半个钟头左右,其中一个侏儒忽然吹动了一声悠长的口啸。没过多久,核桃林子的四面八方开始响动起来。秦队长用肩膀撞了一把郝班长,说:“糟糕!它们搬救兵过来了。老郝,你带着小冯和黄三先往后撤,我先顶一顶!”

黄三焦急地说:“秦队长,不能跟他们硬拼!咱还是先投降吧!你要是……俺的工钱就没着落啦!”

郝班长骂道:“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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