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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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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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一副钢针般的络腮胡子,浑身黑茸茸的毛皮,乍一见谁不害怕?处久了,你就知道他是个好人哪!”

……

“蓉蓉太累了,我来给殿下穿靴吧!……”

“谢谢你啦,蓉蓉姑娘!……”

……

“想起他平日对我们宫侍的态度,一点也不摆大将军、东宫宠臣的架子和威风,王妃这话,倒也有几分在理……”

……

“东宫图谋不轨,私蓄凶残亡命之徒,要学那蛇蝎般的韦氏杀害先帝的样子!前不久,李守德又奉命去河北道,残杀了万岁钦差的宣慰使王旭。沿途烧杀抢掠,不计其数!仅在北平县,就把永定河畔的一个有百多户人家的村庄,杀得鸡犬不留,烧得片瓦不存!”

“呵!”

“这狗贼却又奸猾无比!作恶之后,毁了一切罪证!……蓉蓉!你和你死去的哥哥解鸭儿,都是公主自幼抚养大的,你是个聪明能干的姑娘,你也曾发誓跟随公主,学做大唐女荆轲;翦除奸宄,为中兴大唐舍生忘死!你要时时在意尽心,找出李守德残杀钦差王旭的罪证!……”

……

“刚才我在他那枕下,又确实看见了王旭的疏本,上面还有斑斑血迹!……这李守德,确如窦怀贞大人所说,是个杀人魔王啊……!”

“我也听外面有人传说,守德是个杀人魔王……”王妃咬断了线,把针线、绿绫袍递给蓉蓉,脸上泛出为李守德抱屈的苦笑继续说,“那真真是胡说!他是要杀人,若不把那些害民误国、禽兽不如的人杀掉,我们大唐能恢复元气吗?可他对那些忠君爱民的人,却愿拿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呵!”

“啊?他专杀害民误国的人!”

“日后你就会明白的!”王妃见元蓉蓉还望着自己发愣,不觉用手指尖轻轻戳戳她的额头,“怎么啦?傻丫头?发什么呆呢?快,把袍服给他送去吧!……”

“奴婢遵命!”元蓉蓉捧着袍服,出了菊苑……

“太子!少时在今上面前,非请旨救赈不可了!”姚元之和李隆基从祭坛上接到睿宗的口敕,要他们立即赶到大明宫议事,两人急忙上马,离开龙池坛。快到丹凤门了,姚元之在李隆基耳畔叮嘱说,“昨日值祭后,臣和宋璟曾去近郊探查灾情,据长安、万年两县县令报称:逃户已逾万家!饿死沟渠、路旁的百姓,日日增多!……”

“昨日我又向父皇谏言过了!”李隆基忧心如焚地悄声回答姚元之,“可惠范却说:今上在四十九个祭日中,只能虔心向佛,不可分心问政!”

“这误国害民的妖僧!”姚元之勃然大怒,“佛若法力无边,为何不将这秃驴打入阿鼻地狱,还偏让他在尘寰中作恶!”

“姚卿!”李隆基对素来不动声色的姚元之此时的盛怒,既理解,又担心,“已到丹凤门了!一会进宫面君,仍须持重冷静才是!”

“但救赈之事,实不能再有延误了!”姚元之仍激愤地说,“事关河北、山东、河南三道数十州百姓的性命啊!太子!”

“你我君臣,尽心而为吧!”李隆基的答复是悲观的。而他内心的沉痛,却比语气中表示出来的悲观还要强烈得多。

“太子殿下、姚大人!”两人刚在丹凤门外下了马,就听见御道中的内给事中高力士朝他们宣呼,“快去含元东侧殿见驾吧!”说毕,便领着二人上了龙尾道。李隆基正要向高力士打听父皇急召他们进宫要议什么事,他还未及开口,便听高力士压低声音,焦急地说:“刚才,中书令窦怀贞和太平公主之子右千牛卫将军薛崇训,带着一支羽林卫队,奉旨往东宫去了!”

“啊!”李隆基、姚元之闻言大惊,愣住了。

“快跟上我吧!太平和惠范也在东侧殿!”高力士听见身后脚步声停住了,惊出一身冷汗来,忙提醒他们,“不知东宫何人告发了李将军在北平杀除王旭一事!……我已派心腹小太监,从通往东宫的暗道,向妃子和王毛仲将军通报去了……”

“晚了!”高力士后面说了些什么,李隆基根本听不见了。他勉强跟着高力士继续往东侧殿走,心里却想着李守德被窦怀贞和薛崇训捉拿去打死在乱杖之下的惨状。他心痛欲裂,好象被满蘸毒汁的箭矢射中;他绝望地暗暗悲叹:“晚了!”同时心中腾起一股冲天怒火:“李守德杀了一个作恶多端的斜封滥官,何罪之有?!……”

“……殿下!请脱履!”高力士的声音把李隆基唤醒了,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站在含元殿前。他赶紧收摄心神,弯着腰在御阶下脱去金线绢靴。“就要步上丹池,面见父皇了!”李隆基一边脱靴、一边暗下决心,“我一定不能让太平之流,杀掉在平韦中立了大功的李守德!……”

“持重,冷静!”突然,在他身边也在躬身脱靴的姚元之悄声、清晰地说,“果不熟、蒂未落啊!……”

“‘果不熟,蒂未落’!”姚元之此时此地,提起他去岁在东都向张说说过的这句话来,顿时使他惊出一身冷汗,“是啊!是啊!……阿瞒哪!事已至此,岂可凭一时之怒,坏了百年大计?……持重、冷静些吧!把一切愤怒和痛苦,都化为一杯苦酒,饮进口中,压在心底吧……且待,且待果熟蒂落时!”

他解靴的手指,不再痉挛了。

“儿臣隆基,叩见父皇陛下!”

“臣姚元之,叩见陛下!”听见李隆基以平静的口吻奏拜的姚元之,暗暗吁出一口大气,随着李隆基,向睿宗奏拜。

睿宗虽然坐在东侧殿的御座上,但他那紧皱的双眉,在御座扶手上来回摩挲的双掌,却表明他十分烦躁,不安于座;太子来到后,愈见其躁动不宁。不等两人参拜完毕,他就一抬右手:“归座、侍立,朕有急事相询!”

“谢父皇万岁!”

“谢陛下!”

李隆基和姚元之谢恩后,又朝太平公主的惨紫帐参拜如仪,这才走向睿宗御座右方,李隆基归了座,姚元之立在他的座下。

“老衲参拜太子殿下!”立于太平公主惨紫帐旁的惠范和尚,满脸恭敬地微笑着,到隆基座前参拜。

“大夫免礼吧!”因为招灵“有功”,睿宗授予惠范“银青光禄大夫”之职。因此李隆基这样称呼他。

“谢太子殿下!”惠范恭敬地谢恩后,朝姚元之只一颔首,仍旧站到惨紫帐旁;姚元之象泥塑木雕一般无任何表情。

“三郎近日神形都变了!”这时,惨紫帐后的太平公主以忧虑的口吻向睿宗说,“该叫御医看看才是。”

“太子日夜立坛守祭,也真够辛苦了!”惠范急忙附和太平公主说。

“三郎呀!”睿宗一面应着妹妹和惠范的话,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一面却迫不及待地对他说,“儿可知今岁旱灾不息的祸因么?”

“儿臣尚不知道。”

“李守德这个奴才!”睿宗右手猛拍扶手,怒不可遏地说,“竟胆敢窜到河北道定州北平县,将朕所差的两道宣慰使王旭杀了!”

“啊!”李隆基大惊失色地离墩跪在睿宗座下,惶恐地说,“儿臣失于约束,儿臣罪该万死!”

“唉!三郎哪!想王旭乃先帝圣灵护佑的神官,今被李守德杀却,先帝岂不震怒降罪!数日之前,惠范法师便已在祭坛得了风伯雨师神谕,言道旱魃匿于东宫;今日又亏法师至诚祀告,神又降谕道,旱魃现在东宫内书房!是朕急忙降旨,派遣窦怀贞、薛崇训二卿,搜查内书房,竟得王旭遗本,尔且观之!……”睿宗朝近侍一颔首,内侍将窦、薛二人在内书房李守德枕下搜得的那本污血点点的表本拿出,递往李隆基的手中。

“这本!……”

李隆基好不悔恨!

当初,只说留下此本,作为太平致国难宁的罪证,谁知今日却成了心腹爱将断头杀身的祸根!……

“王旭虽是先帝圣灵护佑的神官,却也不应对三郎如此不恭!唉,也难怪李守德要起杀心呵……”太平公主在惨紫帐内感慨万端地传出话来。她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展本细看的李隆基。

“是啊!谁不知道那李守德是太子殿下的五宝之一,忠心耿耿的家将呢?……阿弥陀佛……”惠范又附和着太平,念着佛语说。

“啪!”李隆基猛地甩去污血点点的遗本,站起身来,伸出右手,按住佩剑的柄把……

“三郎!”太平一见,一把掀开惨紫帐,神色骤变地惊呼起来!“殿堂卫士何在?”

“啊!”惠范也惊叫着跌倒在丹池上,念珠被扯散了,滴溜溜满丹池乱转……

“尔?……”睿宗恐怖地睁大眼睛,望着李隆基,身子却僵在御座中了。

“太子!”高力士猛地奔了过来……

“太子殿下!”姚元之也冲上前去。持着斧钺的殿堂卫士已冲上东侧殿来了!

“哗!”李隆基一下抽出佩剑,“咚”地一声跪在睿宗御座前,高擎着寒光闪闪的长剑,号啕大哭起来!

睿宗被儿子这一跪、一哭,弄得莫名其妙,但紧张得快要破裂的脑神经暂时松弛了下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儿、不,不用哭,有事快对朕奏来……”

“儿臣失察身边群小,竟酿出这无父无君、大违神道、祸国害民的大祸事!儿还有何面目居东宫、立人世!儿请父皇开恩降旨,容儿臣手刃李守德后,亦赐儿一死吧!父皇!”

“三郎!朕的有志有勇、知孝知忠的儿呵!”听儿子这番痛切的自责之语,见儿子泪如雨下,睿宗的心碎了!他一手抚着儿子因哭泣而耸动不已的肩头,一手拭着满脸纵横的老泪。

惨紫帐重又垂下了。

满怀胜利喜悦的太平公主,在猛受惊骇之余,听了哥哥对李隆基这番赞语后,一股冷嗖嗖的、不可名状的恐怖感,骤然涌上心头。

“妃子娘娘!大事不好!”王妃正要起身走下赏秋堂,却见王毛仲和李守德两人一头冲进菊苑,跪在堂阶下,王毛仲脸色惨白地对她禀告。

“二位将军且站立说话吧!”王妃被王毛仲这句话惊得心房乱跳,根本挪不动步子。她扶着雕栏坐了下去,“难道太子殿下,他?……”她不敢想下去了。

“不知东宫何人走漏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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