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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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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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接表之初,仍处于那种麻木淡漠的精神状态中。可是当他看完告急文书后,不禁暗叹道,乱臣贼子危及社稷,本应早着裁处,一延再延,延至今日,反而置之不议!现在,东都洛阳,天津桥头,均已燃起了冲天大火!说什么重修贞观之治,定国安民,重兴大唐;只怕从此之后,大唐的疆土之上,便要无寸土之安宁可言了……

他猛地立起身来,恨不能将手中的表章,朝惨紫帐猛掷过去!可是,当他的视线触到父亲焦灼惶骇的目光,只好把一腔苦涩之气咽了下去,无可奈何地开口说道:“儿,隆基,敬候姑母教谕!”

他把表章重新呈递进惨紫帐里。

此刻,重福的响应者已上千人。他挥剑驱马,率着这伙迎立新皇的将官,已快抵达东都的左、右屯营了。只要左、右屯营的数万兵将一朝归附,重福在东都的加冕大典,就可择吉日举行了……

第十二章

红日当顶,大朝会却还未散朝。

面对太子李隆基沉痛激愤的诘问,太平公主却以告诫的口吻回答他,要他以社稷宗庙为重,和众位平章立即议决征讨逆王一事,作为国之储君,“不可以廷争中的言辞介意”!

“儿岂是介意廷争中的言辞么?”分明应负重责的姑母,居然又居高临下地来训斥自己未以社稷宗庙为重了!想到大半日来应议决者难议决的种种情形,想到重福果然掀起轩然大波的诸多缘由,李隆基那满腹的委屈、无处发泄的怒波怨涛,不禁冲口而出,“直至方才,姑母还在言说重福之乱,乃系浮言流辞,不允儿臣等发兵征讨之议。而今重福已兵抵天津桥,姑母!这该不是浮言流辞吧?”

“太子殿下!”姚元之见太子过于激动,怕再次将朝议陷于争吵,忙走出班来劝谏,“陛下有诏,正待殿下与公主议决平叛之事呵!”

宋璟对太平公主的作法,也很反感。可是作为宰相,他又深知此时实在不是空论孰是孰非的时候,所以也忙劝阻李隆基:“殿下!逆王来势猖獗,还是从速朝议为是!”

睿宗看了兵部送来的急本,才悟出儿子和宋、姚二相刚才竭力廷争是事出有因;想起自己刚才左右摇摆,犹豫不决,心里感到几分惭愧。但看到儿子在他下诏后却又去和姑母纠缠不休,又不免有些愠怒。他见两相出面劝阻,使儿子没有说出更为激烈、尖锐的言辞来,稍稍放心了一点。本想微微训斥几句,又怕儿子受不了,重起争端;不训斥,他又觉得儿子当着省中大臣,顶撞了姑母,姑母心中一定很难堪。他犯难了一会,只好向着惨紫帐内的妹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用歉意的眼光,朝妹妹赔着罪。

“东宫和宋、姚二卿体察国事精微,”出乎睿宗的预料,妹妹却避开侄儿的反驳和诘问,象朝议中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争端似的,平静地说,“他们上奏诸议,望兄皇依本照准。”

“御妹之议正合朕意,”睿宗赶紧呼应太平公主的话,似乎这样做,也可稍稍弥补一下太子对其姑母的不逊之举,“太子可和中书省及兵、吏二部,议后再奏!”

在如火的骄阳下烤了大半日、立于龙尾道两旁的四、五品朝官,直到这时候才听见高力士在殿阶上宣呼兵部和吏部大员上殿议事,同时也听到了散朝的三声鼓声。他们有的这才悄悄舒舒已经有些麻木的腰、腿,有的用袖口拭拭额上的汗珠,有的注视着东、西廊上、金钩竹帘内匆匆走出的兵部和吏部大员,暗自揣测着朝阁内发生的事端……

鼓乐在殿东悠扬、明快地响起。宫嫔内侍拥戴着睿宗离开御座,向东序门返驾后宫。太子和太平公主率着殿上群臣跪送睿宗后,太平公主撤去了帐幔,戴上了帷帽。她那不亚于皇后排场的銮舆,拥着她走出了殿阶;李隆基憋着满腹怒气,和宋璟、姚元之、窦怀贞、肖至忠、岑羲等躬身立于殿檐下,送她下殿。只见她的步履从容,面露微笑,在百官恭送、金吾前导的御道上,更显得仪态万方。窦怀贞从殿檐下望见丹凤门前现出了公主的香舆,急忙撩着袍服,匆匆赶到丹凤门前,叮嘱公主府的侍从们小心辕驾,勒稳缰绳。另有不少官员则一直敛息捧笏,把公主香舆送到丹凤门外。

“众卿免礼,各自散朝吧!”出了丹凤门换上香舆,太平公主才向四周的文武大臣颔首示意。车前护卫朝辕马轻轻嘘了一声“驾!”随着这一“驾”声,丹凤门前响起了一派争先恐后的“送过公主!”的喧嚷……

“启奏公主!”就这时,窦怀贞扶着车辕,低声问道,“少时朝议……”

“都依他!”太平公主迅速地打断窦怀贞的问话,简洁地说,“议后你和肖、岑等卿,速来府中!”

“臣知道了。”窦怀贞连忙离开车辕,对辕前侍从笑着微微一挥手,等太平公主的车骑仪仗朝翊善坊而去,他这才重新去含元殿。

太平公主的车骑还没到翊善坊街口,公主府那朱红大门早已敞开了,候在侧门内的府官、男女侍卫刚看见车骑扬起的尘头,就潮水般涌出门来,列队于甬道两旁,迎接散朝归来的公主。

公主的车驾在大门前刚一停下,两个饲养拂菻狗的女侍,连忙抱着公主的一对宠物,侍立在车门两旁。

两名女侍,一名躬身伏在车门下,另一名搀扶着公主踏着那侍女的背部走上甬道。

两只拂菻狗见着主人,亲昵地一扑而上,一只轻轻衔着公主筒裙的右翼,一只衔着裙的左翼,跳蹦着,献媚地摇动着那毛绒绒的大尾巴。接着又立起上身,前足合拢,向太平做作揖状。靠左边的一只立得过急了一些,猛然一下摔在了太平公主的云卷高头鞋的鞋尖上。就在它准备重新站立还没有立起时,想不到太平公主一脚踢去,把那讨宠之物踢了个四蹄朝天。恭候在甬道两旁侍卫,一看公主的举止,吓得脸色煞白,一齐朝太平公主惶恐地望着。那饲养拂菻狗的女侍,更是魂飞魄散,忙一头跪下去,正要把那狗扶起来,不料公主又伸出脚来,朝着狗肚上狠狠踩去!

小狗凄惨地叫了一声,滚圆的肚腹猛地瘪了下去。那高五、六寸,长不过一尺的小生物,便停止了呼吸,一动不动地倒在殷红的血泊中!女侍惊叫一声,差点吓昏过去。

甬道左右的府官和侍卫们,有的吓得闭上了双眼,有的索索发起抖来……

大概是被血的腥味所诱引,另一只拂菻狗抖着厚毛,摇着尾,蹒蹒跚跚地跳到已死的同伴面前。饲养它的女侍恐怖地看着它,看着公主那溅满血污的云头鞋。她下意识地趋着身子,伸出双手,想唤它回来,口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哼哼!你还敢来触犯我,太平公主掀起帷帽上的帷幔,露出一张苍白而狰狞的脸来,朝着奔过来的那只舔着同伴热血的小东西,声音嘶哑地说,“找死!”

随着太平公主这句话,公主府的众官群仆,如遭雷击似的,一齐跌跪在地上;太平公主连正眼也不瞧地便从这颤栗着的两排人中愤愤地走了过去。只听到中门石阶上传来一阵裙裾摆动的“唰、唰”声……

执事仪仗的宫人刚想去拾地上的金杵玉杖,不料太平公主却猛然转过身来,指着那两个饲犬女侍和另一只拂菻狗,对掌刑府官冷冷地说:“找死,就让他们死吧!”

下了这道命令后,太平公主这才踏上石阶,充耳不闻那两名女侍绝望的惨叫,进府去了。

征讨逆王重福的军机要议,并未认真进行,便草草收场了。

“唉!太子万不可以意气用事呵!”宋璟一回到中书省,便拖着姚元之进入密议厅,顿着足说,“天下稍安,百姓们尚未喘过气来,岂可中道废志,忍看江山社稷重陷水火之中?”

原来刚才李隆基在众相所议尚未尽意、征讨逆王的军机事宜尚无眉目时,便宣告休议,要众相将所议奏报父皇、姑母就是!被他这种态度弄得大吃一惊的宋璟,见李隆基起身走进侧殿,也紧紧尾随上去,正要询问,谁知李隆基却陡然转过身来,两眼噙着无比气恼和痛苦的泪花说:“宋卿不必相问!自此而后,卿与元之,好自为之吧!三郎实不愿再返东宫了……”说到这里,不由宋璟劝谏,便指挥车骑,匆匆入大明宫去了。

“宋子不必烦躁!”姚元之凝神沉吟少顷,语调从容地劝慰着宋璟,“今日东宫敢于当面驳斥太平已算不易了。眼下虽有废志之意,但依元之观之,太子正有魏武之风:真临险境,自会小心三思而行……”

“讨逆乃关乎新朝、兆民之大事,东宫如此草率处之,只怕他的心,真死了……”宋璟忧心忡忡,言不尽意。

“哈哈哈哈!”姚元之却朗声笑了起来,拈着须点着头,说,“宋生呀宋生!心死之人,焉有如此之义愤和举止?依元之看来,他不过是一时灰心罢了。说不定过一会心更活呢!”

“唔?”宋璟仔细一想,也认为姚元之所说并非毫无道理,可仍放心不下,“他眼下匆匆进入大明宫,万一向今上提出辞让之事……”

“今上断不会准其所请的,”姚元之对李旦了解甚深,很有把握地对耿直倔强、但却不善揣人意的宋璟说,“眼下至关紧要的是平逆之事不可误,败弛朝纲当重振!”

“这,也得靠东宫呵……”

“是呀!眼下须尽快有一绝妙之法,顺东宫之气,警东宫之心,长东宫之志!”

“唔!顺气、警心、长志!对极!”宋璟连连呼好,“不知其法可有了?”

“宋生!”姚元之走上一步,对宋璟耳语说,“我即去宣政门,找太子妃之兄王守一……”

“启奏妃子……”

“太子回宫来了么?”东宫的奏事太监刚刚向太子妃王妃跪地启奏,王妃便迫不及待地反问道。

“启奏妃子,”奏事太监摇摇头,“尚乘奉御王守一求见妃子。”

“唔?”听了禀奏,王妃那疑虑重重的心中,更添一层疑云,“哥哥怎么这时进宫相叙?难道太子在朝会时和太平……?”她不敢想下去了,忙令太监宣王守一进宫。

奏事太监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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