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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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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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待她太好。”子晟黯然喟叹着:“府中上下那么多丫鬟仆妇,只有她能三五不时地出去走走。太妃在的时候,是常要帮太妃采买些东西,后来太妃不在了,也还是一样,任她一两个月里便出去一次。就算趁便逛逛,我也从不过问。这样地信任她。谁想她竟然是……唉!”

最后这声叹息,叫青梅看出指望来了。她觉得子晟心里必定还是存着不忍,只是被满腔怒气遮掩住。青梅这时,也摸出点门道来,于是故意附和地叹了句:“如云也是,太辜负太妃和王爷了。”

果然,子晟听了,便不言语,脸上神情却又和缓不少。

青梅又说:“真像是鬼迷心窍一样!看她平时为人处事,倒是很清楚明白的。”

说到这里,略顿一顿,眼睛看看子晟。青梅虽然老实,但此时这句话却说得极聪明。这样婉转提及如云的好处,果然子晟的神情又起了变化。但这种变化,既不是宽解,亦不是忿怒,而是一种怅然若失。

“你说得不错。”子晟说:“如云的做人,倒是不坏。想她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阖府上下竟然都帮着她来瞒我!”

听他这样说,青梅不由狼狈,因为自己也是帮着如云瞒他的一个。

然而神情才微微一变,便已经落在子晟眼里。“青梅,”子晟若有所思地问:“是不是你也早已经知道这件事情?”

青梅顿时涨红了脸,明知道不能回答“是”,但要说句谎话,却又开不了口。这样迟疑之间,眼看着子晟的脸色又慢慢地变得毫无表情,青梅不由得害怕起来,知道他又要发作。

哪知不然。子晟沉默半晌,只不过轻轻叹了口气:“青梅,我知道你与如云要好……唉,也罢。”

这样失望的语气,反倒让青梅十分愧疚,惴惴不安,不知道说什么来解释。却听他又说:“我答应你,只要她回心转意,从此安分守己,我就既往不咎。”

这句话虽然和如云的愿望所差甚远,但青梅想了一想,觉得听他话里的意思,毕竟暂时不会为难如云,这样不防等他怒气渐平,再慢慢寰转。于是欣然回答:“我替如云谢谢王爷了。”

然而子晟看着她,却又不做声。默然良久,淡淡说了句:“我还要看折。没有别的事,你退下吧。”

这等于告诉青梅,不想再看她在面前了。青梅一怔,心里顿时一阵酸楚,呆了一会,方才强忍着难过,起身跪辞。

这又是反常的。在平时,总是青梅身子才动,就被子晟扶住,一连说过好几个“不必”了。而此际,却恍若未见似的,径自站起身,一语不发地回转书桌旁,再也不看她一眼。

于是青梅明白,她的一意回护如云,竟真的惹恼了子晟。想到这里,心里便立刻如脔割般剧痛,眼眶一酸,忍了一忍,终于没有忍住,两颗眼泪悄然而下,连忙抬起衣袖拭了拭,默默退了出去。

这样一副泪痕宛在,容颜惨淡的模样,看在两个丫鬟眼里,当然是以为未能求下情来,也不敢问,三人一路默然无语,回去樨香园。

等回到自己房里,青梅的心情稍稍平稳,这才想到,此行也并非一无所获,得到了子晟一句要紧的承诺。便说给彩霞、秀荷听。

两人一听,都觉得十分欣慰,然而这么一来,青梅的神情却又叫人看不懂了。

彩霞一面心中揣度,一面笑着说:“能得这句话,已经不容易,王妃该高兴起来才是。”

“正是。”秀荷也附和,“足见王爷对王妃,真是看重。”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青梅心里又是一阵绞痛。然而又不便把其中的纠葛说出来,想了又想,觉得有句话倒不算假话:“如云不会回心转意的。”

原来是这样。彩霞、秀荷一齐恍然,继而也觉得是个问题。彩霞便说:“这,只能慢慢去劝。王妃暂且也不必发愁……”

秀荷却说:“我倒有个主意。”

青梅问:“什么主意?”

“王妃忘记了一个人。”

“谁?”

“胡先生。”

真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胡山足智多谋,且在子晟身边的地位举足轻重,如果他能出言相助,那么这件事成功的把握,可说是多了几翻。然而如何能请动胡山帮忙?这又是一个难题。

三人低头思忖。这次是青梅,因为心中蓦然欣喜,心思变得非常灵动。“这么说行不行?”她跟两个侍女商量着:“反正如云已经人在心不在,就算她死,于王爷的名声,也是有害无利。倒不如成全他们,反而能成一件佳话,也说不定。”

“好、好。”秀荷连连点头,不忘恭维一句:“王妃这主意,真是好极了。”

彩霞连忙也附和:“就照这个意思,定能请动胡先生。王妃再从旁劝说一二,这件事就大有指望。”

这句话却又说坏了。青梅立时想到,以自己此刻的处境,不知还能不能在子晟面前说上话?转念至此,顿时悲从心来,忍不住就想痛痛快快哭一场,而由此更回忆起不久之前受到冤屈的时候,还能倒在子晟怀里听他好言安慰,那时的温存体贴,不知还能不能再来?想到此地,忍不住眼圈一红,悄悄拭泪。也引得彩霞和秀荷,惊疑不已。青梅看见,不得不勉强地掩饰:“唉,我还是不能放心。”

两人既不知道其中真正的缘故,虽然勉力劝慰,当然是徒劳无功,到后来也只好由她独自伤神。

愁肠百转地到了下午,强打精神想要绣花,却不是断了线,就是扎了手,最后推在一边,自坐在窗边的绣墩上,看着窗外发呆。丫鬟们只当她还在为如云的事情发愁,便不上前,远远地站在一旁。

如此等到日薄西山,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这才能够理理思绪。

于是想到,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云的事情。但要有求于胡山,就不急在一时,心里拿定主意,要仔仔细细想好,再去开口,务求成功。

然后,才是与子晟的事情。一想到此事,免不了又要心烦意乱一阵。又记起早上如云劝说自己的一番话,不禁忽起感慨,觉得如云看事,果然比自己明白。然而由如云的好处,反而生出一种固执,觉得自己所做并没有错,子晟竟至不谅解,那也没有办法。这么一想,果然感觉有种奇妙的力量支持,挺一挺胸,振作了许多。

所以,到了晚上,几乎神色如常,又和几个丫鬟在灯下玩开交。正玩得渐渐兴起,外面传出动静,彩霞出去看了看,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竹篓,诧异地笑着:“怪了,王爷忽然叫人送来一篓梨。”

秀荷说:“莫不是紫酥梨?”

“不是。”彩霞扬了扬手,“就是再普通没有的一篓梨。特为送来,也不知王爷是怎么想的。”

“拿来我看。”青梅突然出声。发颤的语音把几个丫鬟都吓了一跳,这才留意她脸上的神情,仿佛是打翻了的五味瓶,不辨酸甜?

彩霞一面把竹篓递在青梅面前,一面骇异地笑着:“这就是寻常的梨,王妃是怎么了?”

青梅也不理会,接到手里,见果然是完完好好的一篓梨,顿时明白子晟的心意。心里便猛然一松。非常奇怪地,原本不知劝慰了自己多少遍,果然也能维持着心平气和的模样,而此时忧虑消释,反而不能再支持,眼泪如走珠般滚滚而下。引得一众侍女,无不惊诧莫名,不明白这一篓莫名其妙的梨,和一脸莫名其妙的泪,究竟是演的哪出?

两件事心里都有了底,倒得一夜好睡。

但,第二天起来,风云突变,有万万想不到的事情等着。

先是看见彩霞一脸哀容,青梅心里便已经发慌,等见到秀荷也是眼睛微红,终于觉得事情不对。连忙问:“彩霞、秀荷,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说话间,声音也微微发抖。

“王妃!”秀荷突然跪倒在地,脸上的神情似乎要痛哭失声,然而又极力忍住,直忍得身子哆嗦不已,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秀荷,”青梅顿脚:“你倒是说话呀!唉,彩霞,你说——”

“王妃……”彩霞凄然跪倒,“云姑娘,云姑娘她不在了!”

这如同惊雷的一声,顿时把青梅震得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两耳边嗡嗡作响,过了半晌,慢慢静了下去,却又变得死寂一般,只看见惊惶失措的一群丫鬟,围在自己身边,嘴一张一阖,似乎都在说话,却是什么也听不见。

又过好久,才慢慢听见声音,却是自己的口里,在不断地喃喃重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对了。”青梅猛然清醒过来,一把捏住彩霞的肩,问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王妃,是真的,云姑娘真是去了。”

“去了?”青梅迟迟疑疑地,“那怎么会?昨天不是还好好地在吗?而且王爷还答应过我不会为难她。不对,必定是你们弄错了。”

“王妃!是真的,是今天一早,黎顺过来告诉的。”

见青梅这样,彩霞倒有些害怕,拉着她的衣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据黎顺所说,子晟昨晚心情略为平静,便命人带如云过来问话。起初还好,子晟的神情言语都很平和,听他的话风,亦是想劝如云回心转意,服罪认错。然而如云从容应对,颇有软硬不吃的意思。子晟有些恼火,就说了句:“你如此做,怎么对得起过世的太妃?”这话本来也平常,但事情就出在如云的回答上。

如云那时,微微一笑,说道:“太妃怎会怪我?”

一句话,说得子晟脸色惨白。因为这句听似毫不出奇的话,皮里阳秋的意味,别人或许一时还不明白,子晟却是心知肚明。这是直指子晟的母亲,当初受聘为天帝妃之后,又与他父亲詈泓私奔的往事。子晟初回帝都之际,为了此事,在宗室之中,不知受过多少冷嘲热讽,是他平生最恨。就连与青王父子结怨,最主要的原因,亦在于此。所以被如云一顶,终于按捺不住,勃然变色。

“好、好。”子晟怒极反笑,“你们要做同命鸳鸯,那我就成全你们。”

说着,便吩咐:“把那个男的带来。”

不多时人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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