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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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远去的背影-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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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独立地领导“中国革命”。1927年4月,蒋介石以严厉手段突然清除和捕杀共产党,给中共以沉重打击的同时,也给了斯大林当头一棒。为推卸责任,也为挽回脸面,斯大林必须在中共党内寻找替罪羊,而扮演这替罪角色者,当然非其时的中共总书记陈独秀莫属。但陈独秀是何等人物,岂肯替斯大林背这口黑锅。无论瞿秋白等人如何劝说,陈独秀就是不肯“配合”,终于与中共分道扬镳。斯大林的此种行径,也招致陈独秀以外的一些中共人士的反感。国共合作的破裂和中共的惨境,无疑也给了托洛茨基派一个批判斯大林的理由。托洛茨基派不失时机地撰文指出斯大林在中国问题上的失误。苏联托派的这些文章,首先给一部分中国留学生以强烈的冲击,并使他们坚定地站在了托洛茨基一边。被夏衍称为“中国托派的‘老头子’”'2'的王凡西(王文元),在20世纪50年代所写的《双山回忆录》中,这样回忆了1927年在莫斯科中山大学留学时接触托派文章后的感受:“我最早读到的一个文件是齐诺维也夫的《不得已的答复》,然后是托洛茨基的《反斯大林提纲》,以及反对派的《政纲》。这些个文件以其全部力量吸引了我,不但因为它那无坚不摧的逻辑的力量,也因为它那锋利精彩的文章的美;至于论断和警告一一为历史事实所证明,特别关于中国革命部分,那是太显然了,任谁看了都要惊叹和赞成的。齐诺维也夫的文章虽然没有托洛茨基的一贯而有力,但当时也深深地感动了我。看了这几个文件,我心中雪亮了,二三年来闷积于胸的、关于中国党领导中国革命的一些不可解的策略上的疑问,这时就全部清楚了。原来在根本上与重要的方针上它都受命于斯大林一系的,决非陈独秀个人的错误;这些错误原来并非没有人见到,因而并非不可能预防的。联共中的反对派,特别是托洛茨基,差不多在所有的问题上,都曾预早而及时地提出过警告,提出了不同主张。只因斯大林——布哈林们固执了自己的错误,排拒、压制并打击了反对派的批评,所以共产党在中国革命中才会一个错误接着一个错误,终于完全断送了它。”'3'同王凡西一样,其他许多人,也是读了托洛茨基等人的文章而如梦初醒、而醍醐灌顶、而义无反顾地走到斯大林的对立面,成为坚定的托派。

在苏联成为托派的中国学生,陆续被驱逐回国。他们回国后成立了好几个托派组织。他们当然还带回了托洛茨基主义。中共党内原来同情、支持陈独秀的那些人,接触到托洛茨基的理论后,几乎都迅速成为托洛茨基的信奉者,陈独秀派便整体性地成为中国托派。但陈独秀本人在成为中国托派领袖前则有过慎重的考虑。郑超麟晚年回忆说:“我们都很快就接受托洛茨基主义了,大概经过一二个星期的互相讨论,互相交换意见之后,基本上都变成托洛茨基派了。但陈独秀抵抗得最长久。……他同彭述之,尹宽,汪泽楷等人辩论,他们说服他。……陈独秀看了托派文件,每次都提出不同的意见,然后他们同他辩论;但他下次来时,就放弃他上次的不同意见,而以他们所说意见为基础而提出进一步的不同意见了。他们进一步说服他,当场他没有接受,可是再一次来时他又以上次他们的意见为基础而再进一步提出新的不同意见了。如此类推。说服他时,尹宽用力最多。但最后,到了革命政权问题上(是不是无产阶级专政),陈独秀没有被说服。刘仁静回国以后,甚至同其他三派谈判期间,陈独秀也没有完全接受托洛茨基关于政权性质的意见。”'4'陈独秀毕竟是陈独秀。他是经过如此认真的探究后才决定介入托派活动的。但他始终没有完全认同托洛茨基主义,这也解释了他为何最终又也与托派挥手告别,以无党无派之身独立地发表政见。

当陈独秀决定介入托派活动时,中国国内有四个托派组织。1931年5月1日至3日,中国托派的“统一大会”在上海召开,四个托派组织统一为“中国共产主义者同盟”。大会选举陈独秀为书记,王文元、郑超麟等为中央委员。这些成了托派并另立中央的人,自然也就被惟斯大林马首是瞻的中共中央开除出党。



本来,托派与无党无派的鲁迅,不会有什么瓜葛。他们之所以给鲁迅写去拉拢的信,源于对鲁迅的一定程度的误读。

1935年7月,斯大林所主宰的共产国际,要求中共与国民党和解,与包括国民党在内的各党派建立起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民族统一战线”。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团长王明于8月1日以中共中央和中国苏维埃中央政府的名义起草了《为抗日救国告全国同胞书》,这也就是通常所谓的《八一宣言》。这份宣言呼吁“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并向国内各界表示:愿意与国民党“亲密携手共同救国”。11月,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成员张浩(即林彪堂兄林育英)从莫斯科来到陕北,向毛泽东们传达了共产国际关于建立“民族统一战线”的指示,自然也带回了《八一宣言》。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共中央并没有立即接受再次与国民党“亲密携手”的指示。但当1936年5月5日,毛泽东、朱德联名向南京各界发出《停战议和一致抗日通电》、并终于喊出“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句老话时,表明毛泽东、朱德们已在策略的意义上认可了共产国际的指示。要与国民党再度称兄道弟,那就不是一厢情愿之事,还须国民党也愿意捐弃前嫌、握手言欢。但这时,国共力量对比悬殊,蒋介石认为彻底消灭中共残余武装不过指顾间事,他当然不愿意功亏一篑。于是,迫使蒋介石脱下白手套、伸出再度“合作”之手,就是中共必须做到的事。中共把这称作“逼蒋抗日”。对蒋的“逼”,在几个方面同时进行。在上海等大城市发动各界民众对蒋施压,是“逼蒋”的一个重要方面。进入1936年后,上海滩上“救国会运动”风起云涌。在中共地下党的积极组织策划下,各行各业都成立了自己的“救国会”。随后,“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也在上海成立。沈钧儒、陶行知、章乃器、李公朴、邹韬奋、王造时、史良等,则是“救国会运动”表面上的领导人物。他们组织游行、请愿、示威,忙于喊口号、发宣言、做演讲,目的都是逼迫蒋介石停止剿共,承认中共的合法性。

对于中共在斯大林和共产国际的要求下所采取的这种政策,中国托派是坚决反对的。托派认为,这是为了民族斗争而放弃阶级斗争,这才是真正的“右倾投降主义”。1936年春,托派刊物《斗争》创刊,在创刊号上,就发表了由王凡西起草的《给中国共产党的公开信》,对中共的新路线进行尖锐的批评。对此,王凡西在《双山回忆录》中回忆道:“《斗争》于斯时创刊,可说满足了一个非常迫切的政治要求。它的出现是颇合时宜的。国内外的形势进入了大动乱中,阶级斗争与民族斗争突然紧张起来,令人迷惑的现象层出不穷,人人都要了解,人人都想行动。《斗争》在小小范围内,多少能满足一些人的要求。……中共在客观形势的打击下,从无以复加的‘左’边跳回来改作民主斗争时,却变成无以复加的右了。他们几年来替托派的民主政纲恶意描绘的那幅漫画,现在则放上自己的嘴脸而作为民主的真容了。他们道道地地的将取消主义的实质冒充了民主斗争。昨天,他们将任何形式的国民会议要求称为叛变;今天,他们非但要求国民会议(除去了革命内容的),甚至,为了要取得国民党承认的‘合作’,竟不惜放弃阶级斗争,取消红军编制,改宗三民主义……这个转变确是太大了,太突兀了,以致不但使党外人看了莫明其妙,便是党内人也都觉得非常奇怪。”'5'

斯大林及其主宰的共产国际之所以强令中共放低姿态与国民党和解,之所以要让中国的各种政治军事力量停止相互斗争、厮杀从而结成反抗日本的“民族统一战线”,并不是为中国考虑,而是从苏联的根本利益出发的。当时,疯狂了的日本,并不以侵占中国为满足。那些年间,斯大林非常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日本在中国站稳脚跟后,以东北为跳板进攻苏联。斯大林为了避免苏联遭受日本的攻击,采取了多种措施。积极谋求与日本订立“互不侵犯条约”,是措施之一种。苏方经过数年努力,终于在1941年4月与日本订立了《苏日互不侵犯条约》。而让中国长久地牵制日本、使日本无力抽身侵苏,也是斯大林的谋略之一。如果国共之间的内战不停,对日本侵占中国当然是极有利的。要使中日之间的战争长期处于胶着状态,国共之间的内战就必须停止。正是基于这种算计,斯大林和共产国际才要求中共来个180度的大转弯,低首下心地向国民党求和。中国的托派认为这是牺牲了政治信念,但像斯大林这样的人,从来不会把政治信念放在第一位的;中国托派认为这是在拿原则做交易,但像斯大林这样的人,原则从来就是拿来做交易的。

中国托派对中共新路线的反对,自然对斯大林的谋略是一种干扰和破坏。为了化解这种干扰和破坏,共产国际决定给中国托派的脑袋上扣上“汉奸”的帽子,并且捏造出托派接受日圆津贴的罪名。所以,“托派汉奸”之说以及接受日圆谣言,也是起源于莫斯科。



当托派积极反对中共的新路线时,鲁迅的思想动态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1930年3月,当“左联”在上海成立时,鲁迅是参加了的。但鲁迅与“左联”的关系,与其说是与一种组织的关系,毋宁说是与瞿秋白、冯雪峰等几个较谈得来的友人的关系。几年后,瞿、冯离开上海到瑞金,“左联”由鲁迅所极不喜欢的周扬等人完全控制,鲁迅与“左联”的关系其实也就名存实亡。1935年底,共产国际的指示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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