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这二百九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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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这二百九十年-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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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算是小事。后来雍州长史空缺,武曌在二张的推荐下打算任命他们的另一个弟弟张昌期接任。魏元忠极力反对,说得很直白:“昌期不堪!”。当年张昌期做岐州刺史的时候,治下的百姓不要说安居乐业,连活下去都成问题,只好大量逃亡外地,最后岐州户籍上登记的人口就没剩下几个。这么个玩意,怎么能做统辖西京长安周边事务的雍州长史?

随着魏元忠成为宰相,二张更加切实感受到了他的威胁:女皇年事已高,朝中重臣又都站在太子一边。一旦武曌撒手人寰,魏元忠只要一句话就能送自己归西。

一次服侍过后,武曌不经意的一句话,更是坚定了他们除掉魏元忠的决心。

原来魏元忠曾向武曌表示:自己自从高宗以来屡受国恩,现在忝居宰相之位,却不能尽忠死节,反而使得小人聚集在君王身边,实在是罪过。

这话武曌听了还好,二张就很不痛快了:谁是小人?你还要“尽忠死节”,莫非是要和我们拼命么?

那就先下手为强。张昌宗在侍奉武曌汤药时故意表现得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爱人”难过,武曌十分心疼,好言安慰道:“朕不过偶然小疾,卿不必过虑”。

张昌宗是个出色的演员,听了这话他竟然掉下泪来:“皇上龙体欠安,做臣子的理当时刻放在心上。皇上受命于天,区区小病自然无妨,只是最近听到一些人口出狂悖之言,臣着实为皇上难过……”

听了这话,原本半躺着的女皇顿时坐直了身子:“什么话,快快给朕道来!”

“啊,都是些胡说八道的小人之言,陛下不必放在心上,还是安心养病才是。”

“朕让你说,你就说!倘若真有人图谋不轨,朕又怎能安心?”

“是!那昌宗就多嘴了。魏元忠与司礼丞高戬见陛下龙体有恙,就暗中商议,说什么陛下年事已高,不如挟太子而令天下!”

“竟有此事?”武曌惊得瞪圆了眼睛。

“千真万确!”

“混账东西!来人!传旨!即刻捉拿魏元忠和高戬,关入诏狱。朕要亲自审问!”

魏元忠大家都知道,那高戬又是何人?张昌宗为何要把他牵连进来?

只因为高戬极有可能是下一个张昌宗!

高戬官职不大,但身份特殊。他是太平公主的情人,与张氏兄弟一样,安身立命之根基都系于女人身上。看到那些和自己身份相似的人,张氏兄弟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两人被捕后,张昌宗也没闲着,毕竟这只是第一步。女皇说了要亲自审问,那么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得有充分的“证据”。

物证肯定是没有的,那就准备人证吧。

张昌宗找到了凤阁舍人张说,让他出面指证魏元忠,当然回报也会很优厚,高官厚禄就在眼前!

他相信如此低成本高回报的买卖,张说一个区区五品官不会不动心。

张说略作思考后应承了下来,这更让张昌宗信心百倍。

这一天终于来了。

武曌端坐皇位,召集太子武显、相王武旦和各位宰相旁听。张昌宗作为原告,将和被告魏元忠当面对质。

召集这些人来,一是为了显示公开公正,二来也是给武显等人一记警告:本女皇还好好活着呢,你们都给我老实点!

好戏开场。

首先发言的当然是原告张昌宗,他妙舌生花,将魏元忠等人如何商议大逆之事说得天花乱坠,仿佛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对于这种无中生有,被告魏元忠当然是矢口否认。

双方你来我往,都称自己说的是真话。费了半天口水,最后还是势均力敌。武曌和武显却是越听越糊涂。

这时,张昌宗祭出了自己的法宝:“凤阁舍人张说亲耳听到魏元忠等人私语谋逆,请陛下召来张说对质。”

这时,在宫外等候的远不止张说一人。“张昌宗举报魏元忠谋反案”轰动了整个朝廷,所有官员都在关注该案的进展。作为重要的证人,张说的话将直接决定魏元忠的命运。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决定着官员们会以一种怎样的态度来看待这个朝廷。

张说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准备和前来传令的宦官一同进殿。耳边又响起了同僚们的劝告。

“名声和正义最为重要。鬼神不可欺骗,人不能靠依附奸邪小人而苟活于世!如果你因说真话而被流放,那会是无比的荣耀。如果你不幸遭遇不测,我自当面见陛下为你据理力争,就是死也要陪你一起。今天努力去做,后世万人景仰。一切就看你的了!”——同为凤阁舍人的宋璟鼓励说。

“公岂不闻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是殿中侍御史张廷珪的规劝。

“不要在历史上留下恶名,连累你的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来!”——这是左史刘知几的忠告。

伴着这些忠言,张说气定神闲地走进了金殿。

一到殿门口,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迈过门槛的瞬间,张说迅速扫视了殿内各人:武曌横眉怒目,武显等人一脸严肃,张昌宗和张易之俊秀的脸上则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反应最大的当属魏元忠。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证人”,他带着失望而又略带恐惧的声音喊道:“张说,你也要和张昌宗一起陷害元忠吗?”

张说立定,同样大声地回斥道:“魏元忠你身为宰相,怎么说话也像街头的小人物一样没有水准?”

张昌宗等不及地一旁催促道:“别说废话,赶快告诉皇上,魏元忠都说了什么?”

张说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奏报道:“陛下请看,当着陛下的面,张昌宗都这么逼迫微臣,可以想象他在宫外是怎样一种气焰!站在这大殿之上,面对太子、相王和诸位重臣,臣不敢说谎,臣没有听到魏元忠说谋反的话,是张昌宗逼我来作伪证的!”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张昌宗和张易之很快反应了过来,大叫:“张说和魏元忠狼狈为奸,一起谋反了!”

武曌也为这太过戏剧性的一幕而震惊了,她厉声说道:“卿等慢慢说来!”

张说正视着二张,问道:“你说我和魏元忠谋反,有何证据?”

张昌宗得意地哼了一声:“禀皇上,张说曾说魏元忠是伊尹、周公。伊尹当初放逐做君王的太甲,周公代理天子之位——这还不是谋反?”

张说几乎要笑出声来了:“陛下,张昌宗兄弟实乃不学无术。他们只听过关于伊尹和周公故事的皮毛,却根本不知道伊尹和周公是怎样之人,做过怎样之事。”

张昌宗怒了:“少废话!你就说你有没有说过?”

“说过。”

“那你就是和魏元忠一同谋逆!”

“陛下,当初魏元忠被拜为宰相,臣和同僚一起去他家祝贺。魏元忠提到自己没有大功却蒙皇上厚恩,心中惭愧,担心不能胜任。而我就鼓励他说,‘你身负伊尹和周公之重任,理当心怀天下,如今一个三品官职有什么可惭愧的?’”

张氏兄弟气得简直要跳起来:“你口口声声说宰相之职没什么了不起,莫非你想篡位?”

“哈哈哈!伊尹、周公为臣至忠,古今仰慕。陛下用人为相,不学他们,还要学谁?我知道,今天只要我顺了张昌宗的意,立刻就能位极人臣;而如果说真话或许要被灭族。但皇天后土,共鉴我心,只怕天理不容,魏元忠屈死之后阴魂不散,所以臣不敢冤枉他。”

一席话痛快淋漓地揭露了二张的真实面目,丝毫不留情面,令他们如坐针毡,却无力反驳。

一旁观战的武显、武旦等人显然对案情已心中有数,只是碍于女皇的面子,不便开口。

既然无人能说,武曌只能亲自出面:“张说真乃反复小人!理当和魏元忠一并关押,待审明实情后再行处置!”

于是张说也失去了自由,但他只是被关押,并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

之后张说又数次接受讯问,而他的回答却始终如一。

从常理推断,一个人多次忤逆皇帝及其宠臣的意思,公开给他(她)们难堪,自然是要大祸临头的。但张说是个例外。

由此可见,此事并非如文字记载般简单。

单从武曌的反应看,听到张昌宗的诬告后她勃然大怒,逮捕魏元忠,显得对张氏兄弟无比信赖。但她并不糊涂,否则魏元忠和张说早已丧命。所以,真正的情况应该是:病中的女皇心情本就不好,张昌宗的诬告又正中自己的心事,出离愤怒是可以理解的,于是暴怒之下魏元忠就成了炮灰。然而多年的政治生涯和人生阅历还是很快让她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听信了一面之词,可能导致好人蒙冤。所以她决定公开审理此案,而不是假手酷吏。此次无论如何,她要自己看到事实的真相。

张说和张昌宗的当庭辩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孰是孰非。可武曌为什么还要怒斥张说“反复无常”,并让他一并下狱呢?

因为她得给二张面子,给他们台阶下,至少不能让他们在儿子和朝臣们面前丢脸。至于后来的审问,我更倾向于是女皇对张说的考验,因为危难时候才更能看出一个人的品德和信念。

在正式结案之前,大量来自官员和百姓的奏章或请愿被送到了武曌的案前,有替魏元忠鸣冤的,有痛斥二张所作所为的,更有甚者,直接指着武曌的鼻子痛骂在她主政之下,赋税沉重,奸邪当道忠良遭受排斥,并称长此下去势必要激起民变,宫城之内也将刀光剑影,血影重重,女皇自身也将难以保全!

面对这种言辞激烈的奏章,武曌没有动怒,也没有下令缉拿上书之人。倒是张氏兄弟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扬言要怎样怎样。不过,在官员们的极力担保以及女皇本人的干预下,事儿还是平静地过去了。

如果说武曌对二张真的是言听计从的话,这种局面是不可能出现的。

不仅如此,凤阁舍人宋璟在张家势力极度膨胀的局面下依然不买二张面子,显得十分另类。习惯了被人捧着的二张开始倒也对他恭敬,时常放低姿态与他套近乎(也是,鬼也怕恶人)。可宋璟就是不哼不哈,二张的礼物,概不接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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