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乡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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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乡战-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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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与右边的‘柞’相撞,发出一种可怕的声音,‘柞’滑下山谷,底朝天栽下去。顷刻间,履带稀里哗啦,坦克冒起白烟。‘柘’被手榴弹炸瘫,也冒起了白烟。坦克兵没出来,不知是炸死了还是吓得不敢出来。进攻受挫,于是又开始第二次炮击。激烈的炮声连续不断,山上同时被数百发毒气弹所覆盖。在这种情况下,我看到抗日战士开始撤离。我们边射击边向山顶战壕冲去。此时,染成黄色的太阳已经偏西。战壕里有没来得及撤退的抗日战士和老百姓。细田中尉举刀朝一个胸部受伤的抗日战士砍去,他大声喊:‘给我杀!全杀光!’战壕里,有用湿毛巾捆在嘴上的人;有两眼红肿紧抱手榴弹口吐鲜血的人,他们都因中了毒气而身亡。毒气的臭味儿还在战壕里弥漫。占领阵地以后,大家都变得威风起来,到处传来枪杀伤兵的声音。真田上尉用手枪点伤兵的头,边走边射击。他将一个叫高桥的曹长叫住,说:看那边有两个伤兵,快去把他们刺死。这两个伤兵坐在地上,年纪很轻,可能是腿被打中,血染红了下身。高桥提着步枪走过去,刚要举枪刺去,只听‘轰’地一声一股黑烟冲上天。烟散过之后那两个伤兵已被炸得四分五裂,高桥捂着胸膛惨叫不已。真田上尉喊:‘快叫卫生兵来!’他冲高桥说:‘你可真幸运啊,再靠近一米,你也就去见上帝了。’刚上来的士兵问高桥;‘曹长,怎么回事?’高桥说:‘这两个家伙预感到要死,想引爆和我一块死。’士兵们东奔西跑比赛似的枪杀伤员,直到传来上面‘抓俘虏’的命令。不一会儿,三十余名受伤的抗日战士集中在一块山岩下面,其中有两个年轻女战士。一个叫吉满的军曹从山上下来,看见这两个女战士,说:“喂,我要杀那个臭娘们,把她给我带过来!’这两个女战士一个肩部受伤,另一个脚被打中。吉满坚持要杀那个伤了脚的女战士。一个士兵说:‘她不能走了。’吉满吼道:‘混蛋,给我拖过来!’当两个士兵要去拖女战士时,离她很近的一个抗日战士护着说:‘你们要干什么?’一个士兵一刺刀刺在他胸膛上,他倒在地上死去了。那个女战士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吉满面前。吉满挥手便将女战士砍倒在地,随后又连续砍了几刀。周围鸦雀无声,地上到处是血。吉满歪着头,直视着刚被他杀死的那个很漂亮的女战士。这时横山大佐带着副官也来了。因为部队集中在一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满山看到吉满提着刀站在那里,又看看地上被杀的女战士,问了一句:‘吉满,那女人是你杀的?’吉满什么也没说,故意把头转向一边,说:‘联队长,这些俘虏没有什么用了,干掉吧!’横山笑笑,说:‘噢,辛苦了,就按照你们的想法干吧!’突然,坦克中队长松村大尉从旁边喊叫起来:‘联队长,这事交给我吧!’当他看到横山默许的目光后便迅速跳上最近处的一辆坦克车,那辆车像是指挥车,他从坦克顶盖露出了上半身,大声叫嚷:‘喂,我要压死这些俘虏,你们跟上!’履带发出的声音愈来愈大,五辆坦克像猛虎一样朝山岩下开去,‘啊……’已经精疲力尽的抗日战士们见状一下子骚动起来,互相保护着,左右滚动,以求躲避坦克。可是他们都是不能自由活动的伤兵,难以躲避成功,坦克就从他们身上碾过去,一个,两个,三个……坦克接连压碎了头,压碎了身体。被卷进履带里的肉块四处飞溅。就在这时,一个孩子模样的年轻伤兵突然从伤兵堆里站起来,他的左手腕被毛巾斜吊着,他怒瞪着坦克车上的松村,举起右手振臂高呼:‘打倒日本鬼子!’朝坦克撞去,‘咪’,坦克吞食了这个青年,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四周的石头。这时剩下的伤兵也都站起,高举拳头,异口同声地高呼:‘打倒日本鬼子!’向坦克撞去。那喊声比履带声还高,响彻山谷……”

13

牟青是在靠城边的一片空地上被巡逻日本兵抓住的。天很黑,她看不清那两个用枪指着她的日本兵,只看见黑暗中有四簇绿光的闪烁,这光亮就像刀子刺进她那冰冷的躯体里。这一刻她头脑中全部文字储存只剩下两个字:完了,完了。

关于丈夫苏原在泽山参与日本军医解剖活人的行为是今天下午卜乃堂告诉她的。卜乃堂是因一件公务提前从泽山赶回城里,他急不可耐地向牟青报告苏原的“劣迹”自不存好的动机。牟青哭了。“他疯了,他疯了。”这是她对卜乃堂说的唯一的话,也是对丈夫可恶行径的唯一的解释。从那一刻,她头脑里便生出独自逃跑的念头。以前,她指望丈夫带她逃走。现在她对“疯了”的丈夫已不抱任何希望,他既然做出这等不可理喻的事情,那么她和他的关系就注定要结束了。一切只能靠自己,可事到临头,她又感到茫然,感到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怎样才能逃得出去,一个女人家做这样的惊险事着实力不从心。但她的决心已定,不可动摇,她想就是死,自己也要爬到这座人间地狱外面去死。

但她终没能爬到地狱外面,也没有死,月黑风高之夜,她落入强盗之手。

奇怪的是那两个日本兵没“公事公办”将她解去交差,而是将她往不远处一座树林里带。正诧异之际,她听见两个日本兵压低声音叽哩哇啦说话,像争论什么,她听懂了,那话的意思是“我先干,我先干”。她立刻明白这两个诡秘的日本兵是要干什么了,顿时失声呼叫起来。两个日本兵连忙捂住她的嘴。

也是该当事情有转,这声呼叫让在不远处巡逻的两名伪军听见,他们循声跑来,眼前的一切俱明明白白。这是日本兵不断出演的拿手好“戏”,尽管看不过眼,却也不敢吭声。其中一个伪军急中生智,飞奔而去,他去搬救兵卜乃堂。他觉这满城的中国人里唯有卜翻译官能解救这女子。

卜乃堂随那个伪军来时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两个日本兵已将牟青带到树林里,正欲强暴。卜乃堂不知从哪冒出股勇气,他从腰里拔出手枪指向地上的两个日本兵,用日语怒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道这女子是什么人吗?”那两个日本兵是认得卜乃堂的,卜乃堂这没头没脑的吼,一下子把他们给震住了。两人从地上站起,黑暗中听得见他们呼呼的喘息声。卜乃堂却不想给他们以喘息之机,进一步威吓道:“这事要是叫北野司令知道了,你们要倒大楣的。要不要我把这事报告给北野司令?嗯!”

一个日本兵赶紧说:“卜翻译官,我们不了解底细,真的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我们以为她要逃跑的……”

卜乃堂说:“她的丈夫是北野司令的好朋友,现在正跟北野司令在泽山与抗日队伍作战,她怎么会逃跑?照你们这么说,我黑下出来遛达遛达呼吸新鲜空气就是要逃跑?”

日本兵说:“卜翻译官是北野司令的红人,怎会逃跑呢?我们真的不了解情况,请卜翻译官多加关照不要报告北野司令,再说我们什么也没干得成……”说着不由转头看看那个在地上抽泣的女子。

卜乃堂觉得事情已经解决,不宜再多与日本兵纠缠,省得节外生枝,便将枪收起,说:“行了,你们继续执勤吧,这事,我不向北野司令说就是了。”

日本兵和伪军就分头各走各的人了。

卜乃堂送牟青回家的路上谁都不说话。月亮从东面升起来了,照得脚下的道路像泼了一层水。天并没黑很久,从一幢幢民房的窗户上还透出昏暗的灯光,院里还不时传来牲口和狗的叫声,这是个不闻人语只闻畜声的怪异世界。

“我……还要逃跑的!”牟青似自语又似对卜乃堂说。

卜乃堂无语。

“我……一定要逃出去!”牟青又说。

“牟青,你听我说,你逃不出去的,你真的逃不出去。”卜乃堂说。

“我要逃!”

“你一定要逃,怕也只有一种出路。”

“什么出路?”

“我来做。”卜乃堂说。

牟青没说出话来。

14

日本人的秋季清乡历时半个月,然后又龟缩到各自的据点中,他们大吹大擂取得“辉煌战果”,事实上只是按计划走了一个过场。抗日队伍采取十分灵活的战术,如同泽山之战,先利用地形优势歼灭敌人的有生兵员,然后相机撤退。在开阔的半岛腹地与敌人周旋,走走打打,打打走走,牵着敌人的鼻子。这样打下来,尽管从表面上看日本人气势汹汹,占领了许多地方,但在军事上并无多少意义。相反他们兵员损失严重,北野的部队在半月之内几乎死伤过半,仅由此看,取得“辉煌战果”的不过是日本人在吹牛皮罢了。

回到城里,苏原发现妻子牟青整个像变了一个人,脸色憔悴,眼圈发黑,头发蓬乱没有一丝光泽。她不理苏原,只是哭,什么都不说。苏原知道妻子急于脱离敌营心灵上倍受熬煎。他还没来得及对妻子进行抚慰,高田军医差一名卫生兵将他叫去。高田神色紧张,告诉苏原日本人很快便要处决老马,大约就在这一两天,因此必须立即制定对老马的抢救计划。苏原听了这消息并不感到吃惊,可他的心一阵阵绞痛。他崇敬老马,他们虽只见过一次,可他心目中的老马犹如兄长犹如上级犹如英雄。他愿意倾尽全力保护他的生命。但他担心计划不能成功。他由老马想到在泽山脚下被日本人活活解剖的那个不幸的年轻人,他一直没有醒来,太阳落山的时候他的心脏也陨落了,停止了跳动。他和高田一致归咎于麻醉太深的缘故。那伙杀人军医只图早早把人麻醉倒,无限制地加大药剂量、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虚弱不堪的年轻人最终无力从麻醉中挣脱出自己的生命……总之,他们没能将他救活,他们能做的仅是将他安葬入土,他再也不能去自家田里掰回苞米穗子啦……经历了这一切,苏原感觉到自己一下子变得苍老。即使自己现在死去,那也算过足一辈子啦。

无论对于敌工老马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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