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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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次的故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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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老同学,今后多联系吧。'高前似乎明白了朱怀镜的暗示,却又把这话理解成很礼貌的逐客令,就说:'老同学应酬一天了,该休息了。'朱怀镜起身同高前握手,送他到门口。本想送下楼去,顺便在楼下走走。可又不想再找话说,就忍住了。再说也不想在高前面前显得太客气,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朱怀镜去洗漱间洗了洗,估计高前走远了,就下了楼。他不想走远,就在楼前的水池变徘徊。他没想得梅次竟如此复杂    。心情一变,眼前景物都变了,夜雾中的夭夭桃树,竟似忸怩作态的庸俗女人。人生的机缘真是说不清。就说这高前,早从他的记忆中消失多年了,不料又在梅次碰上了。经历了种种变故之后,朱怀镜似乎有些宿命起来,觉得人世间看似聚散无常,只怕都是有因果根由的。这时听见了于建阳的说话声,知道他又带着服务员来了。朱怀镜懒得同他罗嗦,便顺着小径去了屋后。这里是个小花园,种着各色花草,还放着些盆景。抬头一望,只见新月西移,银星寥落,夜空有些暧昧。 第二章

于建阳总要找些事儿,天天往朱怀镜房间跑。他每次去了,居然都能找着个由头,忙上一阵。比方洗漱间的镜子有水印儿,浴池里还有一根头发,地毯应该吸吸尘了。服务员总会被他高声叫来,说她们哪里又没有弄好。朱怀镜看着真是麻烦,若依他往日的脾气,早发火了,却只好笑笑。

这天是星期六,朱怀镜没事儿,想多睡会儿。却早早的就听得外面有人在说话,像是于建阳。隐隐听见他问朱书记什么的。多半是于建阳想来看看他,却不知道他是否起床了。朱怀镜不去搭理,仍呼呼睡去。直听得外面有嘈杂的叮当声,他才爬了起来。心想是宾馆哪里又在修个什么。

他本是不敢在外面泡浴池的,总怕宾馆的服务员敷衍了事,只将浴池、马桶胡乱拿水冲冲,再贴上'已经消毒,放心使用'的纸条。可这些天见于建阳紧盯着服务员说,他也放心了。毛巾、浴巾、地巾都换了新的,水是蓝色的,见着清凉。起床后,他放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忽又望见洗漱台边贴着的那张纸条,就乐了。他刚住进来就看见这张条子了,后来每次见着都觉得好玩。纸条上印着:

尊敬的宾客:地球,是我们共有的家园。珍惜它,家园的天更蓝、草更绿、水更清、空气更新鲜。请加入到我们的环保队伍种来吧!

请您将需要我们更换的毛巾、浴巾和地巾置于浴盆内。谢谢合作。

心想为着几条毛巾,就戴上环境保护这么大的帽子,真是想得出。有些人凡事就想拔高,总将鸡毛蒜皮的事儿说成关乎什么大计。朱怀镜刚穿好衣服,就听见了门铃声。他想八成是于建阳了。开门一看,却是位服务小姐。'朱书记于经理让我问问您是不是把早餐送到房间里来?'小姐有些紧张,一口气说出了这么长的话,慌得没有断句,最后就气促了,声音有些打滑。朱怀镜见她红了脸,便笑了笑,道了谢谢,说:'那就麻烦你了。两个馒头,一杯牛奶就够了。'过了会儿,于建阳自己带着服务小姐来了。却是托着满满一盘子,有包子、煎饺、馒头、荷包蛋、凉菜、牛奶。朱怀镜皱了眉,说:'小于你就不怕麻烦。我能吃多少?说了,就只要两个馒头,一杯牛奶。'于建阳并不把这话真当做批评,嘻嘻笑道:'朱书记你慢慢吃吧。我就是这样,本不想吃的,吃着吃着,胃口就开了。'朱怀镜不再多说什么,低头吃早点。于建阳仍是四处看看,实在找不出什么说的了,便抬手抹了抹卧室门顶。立马就叫过服务小姐,伸着个指头说:'你看你看,这是什么?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不能放过任何卫生死角。你们呀,素质真是个问题。'服务小姐大气不敢出,手微微颤抖着,拿了抹布,过去抹门顶。于建阳又骂道:'这会儿又这么勤快了,你不见朱书记在吃早点吗?弄得灰尘翻天。'朱怀镜抬头说:'没事的,没事的。'服务小姐左右为难了,不知听谁的。朱怀镜便说:'不碍事,不碍事。'于建阳这才说了:'算了吧,过会儿再打扫。你先去吧。'朱怀镜吃完了,于建阳便叫服务小姐过来收拾。仍是刚才挨了骂的那位小姑娘,低眉顺眼地进来了。慌忙间偏又出错,盘子撒了,一地的面点和凉菜。不等于建阳开口,朱怀镜笑道:'小姑娘别急,没事的,没事的。'于建阳也不好说什么了,只道:'朱书记就是随和,难怪都说您平易近人。但我想您对我们宾馆还是要严格些,这对我们有好处啊。'朱怀镜笑道:'别的不说,你先让人把洗漱间里的那个告示撕了吧。'于建阳听了眼睛睁得天大,想不起是什么告示了。进去看了看出来,仍是疑惑,问:'朱书记的意思……'朱怀镜说:'只请宾客把毛巾什么的丢在浴池里就行了,扯上什么环保?'于建阳又进去看看,出来说:'是的是的,环保好像最近上面不太讲了,我们学习不够,总跟不上形势。我马上叫他们把这事弄好。的确要注意政治学习,时刻跟上形势啊!'朱怀镜就有些哭笑不得了,说:'小于,不要什么事都往大道理上扯,几条脏毛巾同政治有什么关系?你们只需提高服务水平就是了。'于建阳仍是似懂非懂的样子,手脚却是很快,马上就要挂电话。朱怀镜摇手道:'又不是救火,哪用得着这么急。'于建阳总是欠着身子,本是副恭敬相,却像是胃痛,正勉强忍着。'朱书记,我考虑呀,专门安排个素质高些的服务员给您服务。看朱书记您的意见。'朱怀镜说:'没必要啊。我看这些小姑娘,都很不错的。' '我正在考虑,要进一步提高五号楼的服务水平,就从提高服务员的素质开始吧。'于建阳说。

'这是你们的业务工作,我就不能发言了。'见于建阳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朱怀镜只好笑道,'小于,好吧,你忙你的去吧。'于建阳出去没多久,又敲门进来了,带着位服务小姐。朱怀镜正在看书,内心本来颇宁静的。见于建阳又来了,他隐隐不快,却只好忍着。'朱书记,这是小刘,我们宾馆的服务明星。从今天开始,就由小刘照顾您的生活。'于建阳望着朱怀镜使劲儿笑。

'小于,我说了,不用专门安排人。'朱怀镜说。

于建阳说:'我知道您会说我的。也不是安排专人,五号楼二楼就由和另外一位小周值班,总共八个套间。但朱书记的房间就只由小刘收拾,不能谁都可以进您房间。您有什么事,叫声小刘就是了。' '我会尽全力做好服务的。'小刘站在于建阳身后,粲然而笑。朱怀镜怕她难堪,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好吧。我觉得这里很不错的,很好。我就只在这里休息、看书,一个人,很简单的。'小刘问:'朱书记,可以打扫房间了吗?'朱怀镜点头道:'行行。'于建阳说声不打搅了,便出去了。朱怀镜坐在客厅里看书,由小刘忙去。小刘动作很快,却静无声息,风一样飘来飘去。她一会儿就收拾完了卧室,然后关了洗漱间的门,在里面冲冲涮涮。朱怀镜就怕洗漱间的卫生搞得太潦草了,听得小刘在里面忙了好久,很是满意。小刘出来了,说声'打搅朱书记了',就开始收拾客厅。朱怀镜朝她笑笑,仍埋头看书。随意瞟她几眼,见这姑娘的身段很好。眼看着小刘忙完了,朱怀镜抬头问道:'小刘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芸,芸芸众生的芸。'刘芸回头应道。

'哦,刘芸。看你年纪小小的,才参加工作吧?'朱怀镜见她前额鼓鼓的,沁着些汗星儿,像清晨带着露珠的瓜果。

刘芸便停了下来,站在他面前,说:'不小了,都十九岁了。我去年下半年才来的,做了不到一年哩。' '还说不小了,才十九岁啊!是个孩子啊!'朱怀镜哈哈笑着,见她的嘴唇微微撮起,有着天然的稚气,'小刘你请坐吧。' '我们是不可以在客房里坐下来的,要是于经理发现了,又要骂人,又要扣钱。'刘芸低了头,她那头发又黑又浓。

朱怀镜笑道:'这不是客房,等于是我的家了。你就随便吧。' '谢谢您,朱书记。'笑容从她的嘴唇边慢慢漾开,氤氲了整张脸庞。她迟疑着,在朱怀镜对面的沙发里坐了下来,侧着身子。她手里拿着块干抹布,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搓着。朱怀镜不经意望了她的手,那手腕白嫩而圆实。

'于经理反复说,要我一定保证朱书记休息好,要我随叫随到。我只怕做不好,请朱书记多批评。'刘芸抬眼望望朱怀镜,又低下头去。她有些发慌,压抑着紧张的呼吸,胸脯的起伏就显得缓慢而悠长。

朱怀镜笑着说:'你别听你们于经理说得那么严重。我说了,我的生活很简单的,没太多事麻烦你们的。你也别着急,平时怎么做的,就怎么做吧。'刘芸额上的汗星儿越凝越多。朱怀镜客气了几句,就让她自己忙去。刘芸赶快点头道谢,飞快地出门去了。

星期一上午,朱怀镜在办公室浏览《梅次日报》,居然见上面有篇关于他亲自修改梅园宾馆浴室告示的新闻报道,说他非常重视宾馆管理工作,不放过很细小的问题。原本没什么事儿,这篇报道居然也写了一千多字。朱怀镜有些生气,心想于建阳真是多事。这是他头一次在《梅次日报》亮相,竟报道了这么个芝麻小事儿。

朱怀镜在外面吃了中饭,回到梅园。于建阳在大厅里碰着了他,便随在后面,无事找事拿些话说。他一言不发,上了二楼。刘芸正站在服务台里,见他来了,一笑,脸就红了,忙跑去开门。朱怀镜只勉强笑笑,脸仍沉下了。朱怀镜放下提包,坐下了,才说:'你进来吧。'于建阳进去了,问:'朱书记吃了饭没有?'朱怀镜并不回答他,只问:'今天《梅次日报》上的报道,是你叫人弄的吗?'于建阳不明白朱怀镜的意思,便问:'朱书记,有什么问题吗?'朱怀镜阴着脸,说:'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报道?'于建阳忙说:'我知道朱书记不喜欢宣扬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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