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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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颜乱-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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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晚风渐起,殿内光线渐渐暗下来,唯有铜炉里的红罗炭哔哔剥剥燃烧,在殿内映出跳跃的红色光影。

侍女们轻手轻脚地开始点灯。

有侍女到沁水榻前,小心翼翼地低声问:“娘娘,什么时候用晚膳。”

沁水抬起泪眼,呆呆地看看她,呆呆地环顾一周,忽然有种梦幻般的恍惚。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在这里?

蓦然间,她仿佛回到北卫宫廷,回到自己长大的芳德宫。那是在哪一年冬天?辰哥哥来看自己,他在殿门口,脱下黑貂大氅,有银色的雪花从上面簌簌落下。

随着那大氅滑落,露出他高大魁伟的身形,那样有力而且伟岸。当她快乐地向他跑去的时候,他总是静静地望着她,那冷毅的脸庞永远是深沉的。只在深深的眼底,不易察觉地漾开一丝怜爱。

辰哥哥……

“娘娘,什么时候用晚膳?”侍女没听到沁水回答,低着头,又问了一次。

“我没有胃口。”沁水凄然说。

“皇后娘娘,香雪园那边的梅花开得正好,奴婢去给你折几枝供在殿内。炉火一熏,那香气分外清冽,娘娘闻着那香气,定会神清气爽,胃口自然也有了。”一个穿蜜色素缎棉裙、名叫玉蝉的侍女,上前笑盈盈对沁水说。

沁水木木地颔首:“好的,你去吧。”

玉蝉领命后,飞快地跑出未央宫,在寒风凛凛的暮色里快步走着,避开人多眼杂的宫中甬道,专跳花丛小径疾走。

很快来到一座宫室后门,只咳了两声,便有人来迎了进去。

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来到寝殿。殿内灯烛通明,铜炉火炽,热气融融。

海棠雕花的奢华锦榻,铺着厚厚的雪熊皮。长达尺余的雪白熊毛,将曼妙妖娆的身姿几乎淹没。

玉蝉进来后,那淹没于雪熊毛里的身子,才直了起来。穿着销金大袖黄罗,搭配绣满缠枝牡丹纹的艳红色锦裙。满头珠翠光华,辉映着一张极其艳丽的脸。肤色白腻,细长的丹凤眼,悬胆般的琼脂鼻,樱唇极小却极饱满,有一种向人嘟起随时准备接吻的诱惑感。

此人是高君琰妃嫔中位份最高的,缪贤妃。闺名一个“筠”字。

缪筠微微一挑丹凤眼,妩媚流转,浅笑如花,“玉蝉,你且说。”

“皇上刚到未央宫,太后就到了。”

“然后呢?”

“然后太后说,两国开战在即,让皇上封锁未央宫,不要再来看皇后。”

缪筠嘴角衔一抹诡秘的笑,“恐怕这不是太后禁止皇上踏足未央宫的主要原因吧?”

“贤妃娘娘冰雪聪明。”玉蝉趁机大加奉承,“正是如此。奴婢听见太后说,慈航道长给皇上和皇后算过八字,据说八字相克,若鸾凤交合,会有血光之灾。”

“哦?”缪筠细长如丝的媚眼,蓦地睁大,“慈航道长?那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啊。据说此人通鬼神,知天地,百算百灵。我记得与我们缪家世代交好的傅氏当初择地建宅的时候,不惜万金聘请慈航道长看风水。后来果然历经南齐,南汉,南楚,三朝而不倒。”

“不过……”玉蝉回忆起皇帝的神情,有些不安地说,“皇上好像不信这一套。娘娘听说过一个什么蓬莱预言吗?”

“蓬莱预言?”缪筠一愣。

玉蝉神色微微窘迫,“还请娘娘恕罪。奴婢没读过书,也不知道皇上和太后当时说的是什么,只仿佛听到好像有蓬莱一词。据说是慈航道长的一句预言,预示着南汉被我们大楚取代。”

“哎呀,哪里是什么蓬莱?”缪筠笑起来,笑声甜腻,神情娇媚,“是‘纹刀埋于篷篙,汉室绝于楚祚。’”

“娘娘见识广博,哪像我们这些贱奴,根本听不懂呢。”玉蝉忙说,“不过,玉蝉当时倒是听明白了一点,据说这句话,是皇上暗地里命令慈航道长说的。”

“是吗?”缪筠微微沉吟,“那么太后听闻了这一事实后,对慈航道长还笃信无疑吗?”

“是啊,奴婢看太后依然深信慈航道长,生怕皇上遭遇血光之灾,一再强调不许皇上去未央宫。”

“太后也太紧张了,本宫听你说,那位沁水公主,姿色只是中上,身材更是中下。皇上对六宫粉黛都是淡淡的,常以批阅奏章打发良宵。他不过去未央宫看看,不见得对那位公主有甚兴趣。”

“但是毕竟事关皇上性命,太后岂敢有丝毫松懈?”

“这么说,太后对慈航道长深信不疑?”

“依奴婢当时所见,确实如此。”

烛光明明灭灭流荡在缪筠脸上,不画而翠的蛾眉微微拧起,陷入沉思。

末了,她让玉蝉赶紧回去,免得皇后怀疑。

玉蝉走后,她托腮久久歪在榻上,娇艳如芍药的面庞,掠过歹毒的阴影,“哼,血光之灾……不管慈航道长所言是否灵验,我也要试一试。高君琰……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置你于死地的机会……”

☆、第二十八章 又见赫图

灵光寺,位于南楚都城郢京最繁华的铜雀大街。是南朝的皇家寺院。通常来这里进香的,不是公卿贵戚,便是皇室宗亲。

虽然北朝皇帝亲征的消息,已经传遍南朝,举国备战。高君琰很及时地调兵遣将开赴边境,每时每刻牵挂着前线战报,凡送战报的小黄门可以随时闯入他的卧室,哪怕有妃子侍寝也不例外。

不过,腊八这天的上香祈福,还是照旧进行。

天公作美,腊八这日阳光普照,虽然是寒冬,却有些微的回暖。前几日下过一场雪,如今街边屋瓦犹有残雪,阳光照耀下只觉到处都是光辉。

过去南汉每年腊八后宫出行,都要警跸开道,封锁铜雀大街主干道,禁止出入。

今日南楚也不例外。

高君琰本人没有出席,却调拨了羽林军中最精锐的五万人,以及平时负责宫廷禁卫的左右卫,一共十万兵马,作为此番后宫出行的扈卫。毕竟,南楚刚代南汉立国不到两年,任何变乱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果然是皇家寺院,气派非同寻常。雕梁画栋,佛阁巍峨。庭院里松高柏巨,如云蔽日。

大雄宝殿内的进香仪式结束后,主持戒然法师来邀请余太后用斋饭。

余太后带领六宫妃嫔,随着戒然法师,来到位于大雄宝殿西北方向的大悲院。

大悲院的建筑环绕一泓鱼池而建,顺着池岸有一溜十五间配房,其中最大的一间正房,已经布好了斋饭。

后宫娘娘到来,自然众僧都已回避。房中只有六宫里有位份的妃嫔们,以余太后为尊位,排成两列,跪坐席垫,就着彩漆绘着莲花的食案,默默用斋饭。

沁水就坐在余太后下首第二尊位,一向顽劣的她,此刻也是大气不敢出,只低头安静用餐。

屏息凝气地吃完这顿斋饭,余太后与戒然法师似乎是有话要谈,两人沿着大悲院的鱼池边走边说。六宫妃嫔尾随其后,沿着鱼池,迤逦而行。

沁水走在余太后和戒然法师之后,众妃之前,独自一人。

她的后面,众妃都是结伴而行,成双捉对地手挽手。

沁水这是嫁过来之后,第一次出未央宫,第一次与众妃见面。因为不熟,也因为身份尴尬,她们不来主动套近乎,她也不去主动示好。

如此,她落了单,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余太后与戒然法师闲聊,无聊地看着鱼池里的游鱼,懒懒散散地走着。

慢慢地,走过了鱼池,走入了曲曲折折的回廊。午后的廊子极其安静,偶然地,沁水听到她们在后面议论,虽然很小声,但她仿佛是听见有人说她姿色不过如此。

“真不明白,就这等姿色,这等身材,如何会令两国储君争相抢亲……”

沁水脸上漾起清冷的笑意,眼里忽然就有泪水涌起,心中既凄楚又自豪地想:这等姿色却令威震天下的男子为我跪雪地,哼,你们有过吗?

辰哥哥在卫国的时候,有正妃何琦君,身材比我好。还有一个侧妃安氏,是我们卫国著名的美人,当时的光禄勋安培元的爱女,王孙贵族慕其姿色,竞相求婚,此女却宁愿做妾,也非辰哥哥不嫁。据说后来辰哥哥在吴越国的妻子南康公主,也有倾国之姿,而且还给辰哥哥举荐了几个美婢侍寝。

这么多美色,辰哥哥也只是淡然。独独对我,情深意重,宁可舍弃这么多艳妻美妾,也要跟我走。哼,这种爱岂是你们这些俗物懂得的?

心里不服气地想着,正想得专心,蓦地一声大喊几乎惊破了沁水的脑袋。这样一声大喊,犹如一杆尖锐的长矛,从远处呼啸着投过来,几乎在一瞬间将沁水整个身体刺穿,高高挑起,抛入半空。

“丫头——”

所有人都被这声大喊震骇得呆立原处。

就连正与戒然法师谈话的余太后,一向镇定冷厉,也被这声喊,惊得微微张目,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廊子右边就是大悲院的院墙,大悲院位于灵光寺的西北部,正好毗邻铜雀大街的一个支干道,叫做“望乡坊”。南楚都城与北卫一样,也分为几百个坊。“望乡坊”顾名思义,是专门关押质子的地方。多年前,吴越国向南汉称臣的时候,曾经有一名吴越国王子关押在此处。

后来,北卫在卫宣帝萧辙当政时,迅速崛起。吴越国因此转而向北卫称臣。加之吴越国老皇去世,新皇登基,那位质子是新皇的弟弟,新皇巴不得他死在他乡。而南汉皇帝迁怒吴越国投靠北卫,就将这位质子害死在此。

现在住在此处的,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色目国的王子,赫图。

他正在沐浴,突然听专门派来伺候他的人说,今日高君琰的后妃就在隔壁的灵光寺进香。

“皇后也会来吗?”他坐在浴桶里,揉搓着毛茸茸的胸部,不抱什么希望地问。

“皇后会来,听说这是我们的国母首次出来……”

侍从的话未说完,赫图抓着湿淋淋的头发,从浴桶里一跃而出,带起哗啦啦的一阵水花四溅。不等侍从看清楚,赫图已经随手抓了一样衣物围住下。身,冲出浴室,冲到后院,爬上一株高大的梧桐。

“来人啊,王子要逃!来人啊,王子要逃!”侍从以为赫图要逃跑,连声惊呼。

负责看守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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