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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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命交给我-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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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叫杨展,是国内量子物理界相当有名的专家,和我同一所中学毕业。去年母校八十年校庆,我就是在校友联谊上认识他的。也就是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话递了张名片,无怪乎他不记得。
“啊你好,你来阳传良的追悼会?”
“是啊,和他喝过几次茶,很好的人,想不到。”我往他身后的转角看了眼,当然看不见什么,杨展的表情却露出些微尴尬。原来刚才被骂的人真是他。
我便识趣地不再说下去,彼此示意后,我继续前行,拐过弯,看见舒星妤站在门口,手扶着墙,胸口喘息未定,犹自往我这边恨恨地望着。
刚才的声音居然是她。
她给我的印象,一直是那般浅笑不语的模样,我简直没法把那泼妇般的声音和她对应起来。更何况,今天她是未亡人的角色,有什么样的恩怨,要让她在前来悼念的友人前这样子发作。
我向她点头示意,未多说什么,跨步迈入灵堂。堂中的其它人面色都还残留着怪异,显然先前的一幕对他们也都造成了许多困扰。
空气中有不知何处飘来的焚烧的气味,也许某个陌生人骨骼的微小分子正随风进入我的鼻腔,然后被我吞进胃里。也许只是些纸钱锡花。也许是生者和死者合力造成的一种错觉。我把花放在灵前,对着遗体三鞠躬。遗体被缝合过又经了专业上妆,有着油彩的艳丽。但死时躯体毁坏太重,现在仍有许多不自然处,经不得细看。我转过眼去,这刻心里没有其它的念头,对着死亡只有空空荡荡的虚无感。过了会儿,从虚无中生出了唏嘘来,我就转身离开,再和舒星妤打了个无声的招呼,也不管她有没有记起我的身份,径自出了殡仪馆,搭上去火车站的出租车。
车上我才叹息出声,这次短暂的南京之行,就此结束。
回到上海的几天后,我和行内的记者聊天时才得知,舒星妤竟是杨展的前妻。杨阳两人是中学的同学,也就是说,我和阳传良,也是校友。
这三人间的关系坊间有许多的传说版本,但一个基本事实是,杨展在国外当了几年的访问学者回来后,老婆就是别人的了。
这么说来,舒星妤对着杨展骂出的最后半句,瞎了眼云云,也就有了出处。不管故事里是谁对不起谁,可在阳传良的灵前,又何必说这些东西呢。
我这样疑问,就有人来解惑,说你不知道,风闻舒星妤在阳传良死后,在好几个场合都说阳传良的死和杨展肯定是有关系的。直说到公安局找她谈,说没有证据,不能这么说,这才作罢。
一场夜谈,很快话题又拐到别处,乃至天南海北。人死如灯灭,终究会远离活人的世界,在记忆里消磨掉痕迹。
我未和人再谈起过阳传良和舒星妤,直到三个月后。
三个月后,我收到一张邀请函。
函上写着:兹定于3月29日晚6时30分,在外滩广东路20号7楼M on the bond餐厅,举行鄙人五十岁生日冷餐会,敬请光临。杨展。
当时我并不知道,杨展是摩羯座,生于一月。
〃二,赤裸
【你们只需要说一件,最恶劣、最下流、最卑鄙、最肮脏、最不道德的事情,不用多,一件就好。我绝对相信,相比你们对我所做的,肯定还有些更糟糕的事情。如果我觉得像是编造的,我会开枪;如果我觉得说出来的事情不痛不痒,我会开枪。所以你们在开口之前,最好想清楚。】
 
怎么会请我呢,站在升往M on the bond的电梯里,我还在疑惑着。
没想到一个大学里搞量子物理研究的教授,会选在这样的餐馆里办一个庆生冷餐会,还挺时兴的嘛。而且他不会是把整个餐厅都包下来了吧,那可是大手笔。但怎么请了我呢,我和他又不熟。算上三个月前追悼会上那次称不上愉快的相遇,也就见了两次而已。
可能是他想增加些媒体曝光率,刊发篇个人专访,又或要找人代笔自传,所以才请我来,熟悉一下,增进友谊。
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至七楼门开,乐声悠扬,熏香润肺。侍者弯腰致意,伸手将我引入。
灯光略暗,米色墙上的枝状壁灯和顶灯没有全亮,或许是故意营造的气氛。侍者走在我前侧,穿着的白衬衫簇新到还能看见折痕,显然是头一天穿。我随他走了几步,却发觉不对劲,整个餐厅里,竟空空荡荡。
“怎么?”我停下来问:“我不会是第一个吧。”
“哦不。”侍者回头露出职业笑容:“杨先生他们都在露台上呢。”
果然是包下了整个餐厅,真奢侈。
紧靠着露台门口,有一条长案,由三张长餐桌拼接而成,上面铺了雪白的餐布。餐布上摆着一溜白瓷大餐盘,盘中空无一物。看见这些空盘子,我忽然就饿了。
踏上露台防腐木地板的时候,杨展就迎了上来,侍者无声无息地退走。
他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红晕,和印象中迥异。校友会上,我觉得他白如放在阴面壁橱里的骨瓷,当时他还说了一个冷笑话,“其实我血色很好,只不过当你把目光投过来的时候,我的血液就集体迁跃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之后在殡仪馆里,我便真觉得他白得只剩下一张蒙皮,都被抽干了。可是现在,他两侧颧骨上有均匀的红色,如抹了腮红一样,额角也在发着光。靠近下巴地方的皮肤,还是原本的苍白,仿佛血管还没来得及充盈膨胀起来。再往下,脖子又是艳红的。红白分明,望之心里有种诡异的不适感。
他伸手和我一握,手冰冷,大概是刚才握着酒杯的原因,还有点潮湿。他握得很用力,还轻轻摇了摇,显得对我的来到十分开心。
“真高兴你能来,不好意思,食物还要再稍过一会儿,只能先喝点东西,酒和饮料在那里。”
我和他寒喧了几句,这时露台上的情况已经被我看在眼中,心里不禁觉得奇怪。
除了我之外,露台上只有七位客人。一个冷餐会,几十个人都是少的,一两百人的规模才比较正常。我来得时间点也不算早,难道还有大量的客人没到吗?
“哦,我来帮你介绍一下。”杨展话音未落,忽然有响动声传来。
声音是从餐厅门口的方向传来的,还没等我分辨出那是什么声音,就听见一声惨叫。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快步往那儿走去。
我站得最近,第一个从露台上跑回室内,没几步就瞧见了血淋淋的一幕。
刚才穿着新衬衣领我进来的侍者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呻吟,血从他的指缝里往外流。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手持染血尖刀,另一个侍者在他的威胁下,畏畏缩缩地把餐厅大门关上。
“落锁啊。”他大喝。
我立刻摸出手机要拨110,结果发现没有信号。和我有同样动作的人不少,但都是一样的结果。
“别碰手机啊,谁碰我捅谁。谋财不害命,把钱都掏出来放在桌上。”大汉晃着刀说。
真是活见了鬼了。这是什么地方啊,竟然会有单枪匹马只有一把刀的歹徒抢钱。简直荒诞。
但事情就在我眼皮底下发生着,现实果然要比戏剧更荒诞。
“他就一个人,我们一起冲上去干翻他。”我微微侧头,轻声对身后的人说。
只是这些人,大多是些文弱知识分子,居然没有一个坚定响应的。
“老子可是侦察兵出身,别做找死的事啊,谋财不害命,谋财不害命。”他好像能听见我说了什么,立刻大声警告。
“锁,锁好了。”侍者说。
比我还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怎么这么怂。我四下张望,却没什么趁手的家伙。长案上摆着的那些刀叉,可没法和他手里的尖刀对抗。
“麻利点。”他晃着刀子吼。
地上那个挨了刀的侍者既是威胁也是人质,杨展第一个拿出了钱夹,很快钱包、耳环、戒指在桌上拱起一堆。歹徒挥刀让我们站得远一点,蹲下双手抱头,然后自己开始翻看战利品。那个完好无损的侍者自发地蹲在另一头。我蹲在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旁边,挨着她的胳膊,感觉她正在微微发着抖。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人要赶快送医院,你拿了钱赶紧走。谋财不害命,你也不想他死在这儿吧。”我说。
地上的侍者不再往外冒血了,还在呻吟着。能出声就是好事。
“闭嘴。”他却不忙着把这些财物收起来,反而瞪着我们嘿嘿笑起来。笑声里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让我心里猛得一沉。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疯的,这人脑子要真有问题,今天伤的人怕就不只地上这一个了。
“你,出来。”他用刀指着蹲在最外侧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半百男人。先前露台上我耳朵里飘过一句“刘书记”,以杨展的社交圈,多半是哪所大学或研究所的书记。
刘书记当然不肯就这么出来,反而还脚底挪动向后缩。
络腮胡大步上去,用刀架着把他拖了出来。
蹲在刘书记旁边的就是杨展,我使劲地用眼神向他示意,这是最好的机会了,络腮胡在把胖子拖出来的时候,如果杨展瞅准了给他来一下,我立刻就会跟着扑出去。
但杨展一动都没动,我心里叹息,实验室里呆得久了,胆气都没了。我离得太远,如果发动,他有足够的反应时间,首先倒霉的就是那个刘书记。
他把刘书记拽起来,拿刀逼着他的脖子。刘书记吓得浑身乱颤,恨不得再次抱着头蹲下去。
“你们这些有钱人!”
刘书记更慌了,连声尖叫:“我没钱我没钱。”
络腮胡一刀背拍在他脸上:“吃成这样还他妈没钱!没钱你来这种地方!”
“我是被请来的,他他他请我的,他有钱。”刘书记被刀架着没法扭头,伸出一只手使劲往后指,颤颤巍巍,倒差不多把所有人都指了个遍。
络腮胡却不管杨展,对着刘书记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妈的你们在这种地方吃一顿,我要做死做活干多久你知道不知道?我每天吃的是什么睡的是什么你知道不知道?凭什么你这种人腆着肚子坐坐办公室玩玩女人就能大把大把的捞钱,我操你……”
络腮胡呲目翕鼻口沫横飞,刘书记几乎都要被他骂哭了。这样的仇富者,长期的积怨下来,干出什么样的过激事情都不奇怪。
只是络腮胡一通畅快淋漓的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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