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只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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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水千山只等闲-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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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了。他的脸冷若冰霜,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生气的样子。”
  是的,方玖鲤想起来了,她那失去理智般的,疯狂的丑态,她全部想起来了。研二,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她忙着准备毕业论文,被成堆的学术期刊搅到两眼昏花,而且跟古文山的感情也摇摇欲坠,跟邓善治的兄妹情谊又走到了终点;她被每一次的开题准备逼得焦头烂额,莫名其妙地要嫁给自己的哥哥,又因为与古文山日渐疏远而焦躁不安,而且还第二次迎来了至亲的辞世,生活翻江倒海般的凌乱。
  生活织成一张让她无处遁逃的网。她没有一件事情能做好,好像每一次伸出腿去,就能踩到生活设下的陷阱。好心去看邓善治,反而逼死了他;以为抓住了古文山不忠的把柄,结果却把他越推越远。她想把他变了的心更改过来,他却连她的电话也不想接了,她只能打到座机上,对他一番狂轰滥炸。
  她成了一只惊弓之鸟。
  方玖鲤觉得那时的自己好累,就像精神已经到达某个临界点,身体却还是不断在往前走,她好想走着走着走到一个宽阔的地方蹲下来,变成一块一动不动的石头。
  “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汇那些钱。”
  关武胜选择相信她,然而他也疑惑了,那么钱是谁汇的呢?
  方玖鲤:“无论如何,婚礼上的事一出,我和他是不可能了。他正竭尽全力地证明自己的清白,留住梁家这个金主,又怎么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打自己的脸。”
  关武胜惨淡地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还有救吗?老三已经完了,Fungjilia也完了。那个梁芙是个疯子!据说她在国外时,在一个part上被人下了药。一群男人玩弄了她,一群男人,连孩子他的爸是谁都找不到。然后她就疯了,在学校持枪杀人,跑到人群密集的地方开枪扫射那种。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梁家把她弄回来了,前些年到处看病,稍微正常点又回来勾搭她初中抛弃了的老三。你以为老三不知道她疯吗?你知道老三后背有一条刀疤吗?就是那个女人干的。哼,梁家把这个疯女人塞给老三,这个女人本身就是个□□,自残的事情从来就没少干,而且疑神疑鬼的,你以为老三这些年容易?”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曾经一心认定,如鲠在喉那么些年的东西正在被打碎,这种破碎的声音让她感到无着无落,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离开她?难道出人头地就真的这么重要?”
  “真的很重要啊。你以为无足重轻?你觉得你可以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你觉得你可以忍受这一切,可是哪个男的能受得了?等到你们有了孩子,他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读不了好学校时,找不到好人家时,你还能忍吗?小妖,生活的压力是很刚性的,老三他不过是想求一份他能看见的稳定。除了Fungjilia,老三他还有什么呢?”关武胜无可奈何地说。他的眼里分明流露着同情。“现在疯女人也死了,死前还胡言乱语地把屎盆子扣在老三头上,你觉得梁家会放过他吗?”
  看关武胜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方玖鲤的心彻底被打乱了。她宁愿今天从来没有遇见过关武胜,前面的一切对话都不曾发生。她的眼睛变得湿湿的,心里产生一种类似地震般的情绪,从心的最深处慢慢地震荡到每一寸发肤,牵动那些十年来,她以为早已愈合的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这让她有一种痛不欲生的,伴随着窒息的强烈的撕裂感。心底所有的脆弱都被人生生拉出来炙烤,整个世界变得混沌。
  她凭借着本能去还击这让她的世界轰然倒塌的消息:“这不是天大笑话吗?他出人头地是为了安稳的生活,可为了出人头地他却恰恰选择放弃这份可能的安稳,而去守着一个时刻会带来伤害的疯子。”
  关武胜同情地看着她:“小妖,你是没有感情的吗?是没有心的吗?你从来都不认识这个叫‘古文山’的人吗?你以为他是个不负责的男人?不能背负起他想背负的责任才是最令他苦痛的事。”
  落地长窗外的天空终于飘起了雨,扑打在树叶和楼墙上,如丝如线,绵绵不绝地低低淅沥,不知道为什么心情那样抑郁憋闷,也许因为沉闷的空气,又或许是因为这渐密的雨点构成了一首带点忧伤的低回的曲子。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

  方玖鲤一直端详着眼前这字迹潦草的,写在印着油渍的点餐单上的地址。关武胜说,这是古文山家的地址。
  当夜幕降临,方玖鲤终于还是起了身,换过衣服,开车出去。游走在华灯初上的潮湿天空下,与广厦霓虹擦肩而过,滑离一辆辆知道或不知道名字的茫茫车流,驶上那条不熟悉的路。车道两旁的高树与灌木逐渐蓊郁,路,越走越幽静,而心跳,却越来越悸动。
  当车停在那栋高耸的,嵌着万家灯火的大楼前,方玖鲤熄了引擎。她伏在方向盘上思考了许久,往事如一只只蝴蝶轻舞起,从她的脑海中飞扬而过。她疲惫地抬起头——C栋一单元九楼1号。那里的灯亮着。
  她把着方向盘,想起了莎翁剧里的那句着名台词。如今,应该进去,还是该掉头离开,这成了方玖鲤的难题。
  车,就一直停在那里,在夜里,没有引擎的轰鸣,没有呢喃的人语,它停靠在那里,像一只潜伏在夜色中的怪兽。原来夜凉如水是这样的,从毛孔浸透入肌理,再冻入骨髓,跟爱恋一个人、思念一个人,甚至痛恨一个人没有什么两样。
  方玖鲤渐渐感到手指、脚趾都冻得冰凉。
  想起一个词来:近乡情怯。
  刚失恋的时候,心里堵得很,只觉得世界之大,竟没处说理。尖锐的痛苦让她变成了一个被戳得满是窟窿正在慢慢干掉的橙子。把所有的饱满排出去,她的心迅速干瘪了,也就不会再痛了,也就不再急于去拥抱。无论遇见的,是藏着利刃的雪糕还是形状像匕首的羽毛,她都落荒而逃。
  时光淘沙,留下回忆。那些回忆沉溺于岁月,浸透了悲欢,变成了一个个内心的谣言。让她相信生活是一个死循环,开启一个新的故事不过是投入另一个牢笼,还不如死守过去,换一个心安。这些谣言让她相信也许碌碌无为,平庸麻木也好过经历一场透彻的挣扎才发现挣脱不了一直趋于碌碌无为、平庸麻木的命运。所以,她曾经那样期盼有一个机会,让他们两人能再次重逢,冰释前嫌,再续前缘。可真当这样一个机会摆在自己眼前时,自己却裹足不前了。
  想想他和梁芙,那样一场相守,一路走来,竟成了一座痛苦的修罗场。脑海里浮现起《简爱》里那隐匿在阁楼的癫狂身影是怎样毁掉罗切斯特,那地狱一般生活,又是怎样被描述的:
  “那是西印度群岛火燎似的夜晚,这种天气常常是飓风到来的前奏。我难以入睡,便爬起来开了窗。空气像含硫的蒸气——到处都让人提不起神来。蚊子嗡嗡的飞进来,阴沉地在房间里打转。在那儿我能听到大海之声,像地震一般沉闷地隆隆响着。黑云在大海上空集结,月亮沉落在宽阔的红色波浪上,像一个滚烫的炮弹——向颤抖着正酝酿风暴的海洋,投去血色的目光。我确实深受这种气氛和景色的感染,而我的耳朵却充斥着疯子尖叫着的咒骂声。咒骂中夹杂着我的名字,语调里那么充满仇恨,语言又那么肮脏!——尽管隔了两个房间,我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西印度群岛薄薄的隔板丝毫挡不住她狼一般的嚎叫。”
  可怜的罗切斯特!
  一簇车灯的光线突然投到方玖鲤脸上,她听到一声喇叭,一个男人说:“麻烦挪下车。”
  方玖鲤没有动。
  那人只要好走过来敲她的车窗。他的手还没碰到窗玻璃,窗户就降下来了,他看见一双熟悉的翦水秋瞳,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难以置信地说:
  “古文山?”
  他举起的手一顿,停住了,连声音也凝结起来:“小妖。
  他们一起驱车出去。一路上方玖鲤忽然很害怕听到古文山像罗切斯特一样用那些恶毒的话语跟她谈论起梁芙,用诡辩的话语揭露更多的不堪。如果是那样,她不但不会同情他,反而会害怕。
  古文山要求能抽一支烟,方玖鲤答应了。黑暗里燃起火光,一团白色的烟气刚刚被吐出就被晚风击得七零八落。
  他猛抽了几口说:“我就想出来透透气。”
  方玖鲤把着方向盘,凝视着前方道路,心虚地解释:“二爷担心你,让我来看看。”
  “没什么好担心的。”昏黄路灯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还是疲惫的,可他的眼里聚起漩涡般闪动的神采,没有一丝颓丧。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
  方玖鲤惧怕他谈起梁芙,也惧怕他说起属于他们俩的往事,怕自己摇摆不定的心被再次撼动。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时光倒流,那遥远的记忆再次鲜活了。
  “你能不能收拾得稍微快一点。”古文山理着寸头,挎着书包,斜斜地靠在方玖鲤教室的后墙上,不耐烦地催促。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方玖鲤手忙脚乱地整理着书桌前的作业和资料。
  “五分钟前你已经这样说过了。”古文山很不客气。
  方玖鲤看着乱七八糟的桌面忽然就来气了:“催,催,催,你不要再催了好不好,不愿意等就不要等啊。”
  古文山的眸子暗了一下,身影迅速消失了。方玖鲤立刻就后悔了,她马上跟过去。古文山混在人流里。喊他,不答应。他走的很快,没有走平时的路,而是绕到小叶榕旁边那条黑暗的小道。方玖鲤跟过去,周围黑漆漆一片,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然后他停住了,方玖鲤跟上去。然后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印在她的嘴唇上,冰凉的手指头包住她的脖颈。她慢慢闭上眼睛,轻轻地嘬那凉凉的嘴唇几下,想让它们温暖起来。然后古文山的呼吸加重,紧紧环住她腰,加深了这个吻。
  刺耳的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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