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有佳人之上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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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有佳人之上海旧事-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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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是。”佳人有些无措,正好饭吃完了,一放碗筷,起身拎了包匆匆跑走。

月沉日升,夜尽天明。

佳人坐在床上,抱膝发呆。锦盛的生意最近看来不错啊,居然能拿出那么多钱拍电影……他,这么做,是为了我吗?未必,也许他本身就喜欢影视。可是……他刚好投了《浦江谣》,这未免太巧合。真的是为了我?佳人的眼珠转来转去,脸上的神色也随之变来变去。

“铃铃铃——铃铃铃——”电话响起。

“喂——哦,伊人呐,什么事?……申报?我没起床呢,哪里看的到。有什么消息吗?……哦,好,你去上课吧。我去买报。”佳人挂了电话,抓了抓头发,冲进了盥洗室。

一刻钟后,她站在自家门前的路口,手里拿着一份《申报》,神色肃然。报纸第三版大大的黑色标题醒目异常——影业巨鳄齐天纪明晨受审,奇迹大亨轰然倒塌。

不多时,沈佳人便叩响了程家老宅的大门。

“大……少奶奶,您来了,快进来!不过少爷他一早就出去了!”开门的下人识得佳人,热情的把她让进了门。

“哦,没事。他没说去哪吗?”佳人随口问。

“没有。秦叔和他一块儿走的。”

“哦,那我去寒芜苑等他回来,顺便赏赏花。你忙你的去吧!”佳人打发了下人,轻车熟路的向寒芜苑行去。

快到晌午,隐约的交谈声渐渐清晰,吵醒了打瞌睡的沈佳人。揉了揉眼,循声望去,便见秦中推了程澜正进的门来。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愣,秦中却是笑开了花。

“终于来了,只可惜茉莉大都谢了。看不到盛放了。”程澜一袭淡青色长衫,眼神是一如往日的清朗,推了轮椅行至桌前,到了余茶在白瓷梅花盏中,抬手欲饮,却被佳人伸手拦住。

“茶凉了,伤胃。花,看到了,落英缤纷,残红无数,也自有一份萧瑟之美。”佳人淡淡的说了句,抬手把程澜手中眼熟的茶盏抢到了自己手中,移到眼前端详起来。

隔了夜的茶汤,深黄中透着浅褐,透过茶盏上朵朵白梅的花瓣,那半透明的釉子望去,水波荡漾,别有一番风致。只是在杯沿儿、足底和盏中央多了三处银扣,箍住了自上而下一道贯穿茶盏的裂纹,盏内的茶汤却是没有丝毫外渗。这补匠师傅的手艺还真是了得!佳人在心底暗暗赞叹,那日离开时,她就是在这张桌边不小心打碎了这只盏。没想到,他竟是把它补好了……

“这么久不过来,过来也不只是看花吧。”程澜含笑望着她,问道。

“哦,对。今天看报了吗?”佳人放下茶盏,把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我……今天有事,没顾上读报。咳,出什么事了吗?”程澜掩口咳了一声,正好秦中进来,摆了一桌子吃食,又拿了茶壶去换茶。

程澜帮着摆盘子,佳人低头从包里拿了报纸递到程澜面前,在第三版的标题处扣了两下手指,转回头却发现自己喜欢吃的几样菜近在眼前。菜香扑面,佳人顿时觉得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看你一副馋猫的脸,快吃!”程澜扫了眼那个醒目的标题,对佳人发了话。

佳人立刻动手,盛汤、舀饭,吃了起来。她早饭就没吃,过来程家一直打瞌睡到中午,她是真饿了。

“善恶终有报。”程澜放下报,自语般叹道。

“他……若只是投机、贿赂,劫持人质,判了也不会死吧?”佳人低头闷声问道。

“佳人你,希望他死还是活着?”程澜过了片刻才出声问道。

佳人一僵,缓缓抬起头,对上了程澜幽深的眸子,“我不知道。但他若不死,程渊不会瞑目的。”

“他会死的。”程澜的声音没有波澜,眼神里是静静的柔波,让人安心,引人沉醉。

“澜——你去见过她了?她……好点儿了吗?”佳人的目光掠过程澜的肩头,终于问出了这句他一进门,她就想问的话。

程澜侧头,抬手摘下了那颗黏在肩上的苍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市西郊的静心精神病院门前有一大片空地,由于无人看管,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荒草,其中最多了就是苍耳草。记得她上次从那里回来之后,在衣角裙边发现了不少这粘衣的小东西。

“她现在应该已经去捕房自首了。”程澜揉了揉额角,沉声道。

“三太太她……去自首了?!”佳人一惊,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毕竟那一枪是她开的,她若说出主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程澜把佳人拉到身边,继续道:“是她自愿的。那里面装疯的日子也不好过,她……看开了。”

“三太太她……是为了你。她……是个痴女子。之前我去看过她一次,她给我讲了一个关于扫晴娘的故事。”佳人倚着程澜,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辈子,我是注定对不起她了。记得初见时,她梳两个长长的麻花辫,水蓝的头绳,一身阴丹士林兰的衫裤,眼神干净的像雨过后的天空。那是个中午,她刚吃完糖包子,沾的嘴角、指尖都是红糖,白净净、胖嘟嘟的脸儿,一笑起来,比糖还甜。我手上刚好有个扫晴娘,我觉得和她很像,便送了她。”沙哑而轻柔的声线缓缓的诉说着散落在记忆中的如烟往事,程澜将佳人搂在怀里,手箍的紧紧的,像是不这样做,她就随时会消失不见。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她瘦了,小巧的骨头隔了柔软的缎子依旧硌的人生疼,但他喜欢这疼,这来自肌肤的真切的痛感,让他安心;这个温暖的人儿,让他开心。

“后来……我喜欢上了她,她也常来我家玩儿。再后来,我出了事,她也成了我的三姨娘。如果她当初没有遇见我,也许可以平安幸福的过一辈子。都是我害了她。”程澜长舒了一口气,泪在眼中转了几转,落了下来。

“那不是你的错。是你爹他不对。”佳人抿了抿唇,抬手抹去了程澜颊边的泪痕,转身要挣脱他的怀抱。

“我已经对不起一个曾经爱过女子了,我不想让自己再对不起我现在挚爱的人。”程澜话音还未落,就顺势转过了佳人的肩,唇覆上了佳人的唇,不留一丝空隙。佳人怔了一怔,随后双手揽上了程澜的背。

一吻,情归。

“几点了,现在?”佳人吃饱了,人有些困。

“还不到一点。”程澜瞥了眼柜上的座钟,说完话还在她的耳边偷了一个吻。

“啊?!都快一点了!我下午还有戏。去晚了,欧阳大叔不打死我。我得走了。”佳人一下从程澜怀里跳起来,理了理衣服,抓起手包就走,行至门口,却又停了下来。

“还有一个问题。”她转回身,靠在门板上。

“问吧。你都问了那么多问题了,不差这一个。”程澜故作无奈的摊手。

“为什么出钱给欧阳夜继续拍戏?”佳人咬了咬唇,偷眼看他。期待着答案。

程澜笑了笑,道:“因为你……拍的片子导演、编剧都很不错。夭折了,可惜。”

“就……这么简单?没别的了?”佳人弯起的嘴角耷拉下去,复又不甘心的追问了一句。

“哦,还有就是……我觉得这片子能大卖,有得赚!”程澜看着她沮丧的脸,努力忍住了笑,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闻言,佳人脸板了起来,只说了句:“薄情的奸商!”然后甩门而去。

程澜看着尤自晃荡着的门板,笑弯了腰。我不是为了你,还会是为了谁啊?这也要问,真是个傻丫头!



70、第七十章
 
齐天纪受审的那一天,天很晴,阳光明晃晃的。

一夜未眠,当沈佳人步出中共租界法庭的大门,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刺眼的阳光下,那一瞬,有泪水潮湿了脸颊。

当大法官一语落地,吐出“死刑”二字、敲响法槌的时候,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一瞬间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那张漠然、寂寥的侧脸。在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是怯懦的,对于这个伤害了她身边很多人的男人,她竟是心怀愧疚。

也许这仅仅是因为他爱上了她。也许他的爱并不足以强大到生死不离、海枯石烂;甚至他的爱都不那么纯粹,复仇、设计、利用似乎由始至终都未曾离开。但是她始终忘不了祁家柔软的沙发上,这个男人眼底流泻的婉转柔情;也挥不去那日跳江之后,响起的声声呼唤。

听人说,美丽的女子都是早熟的,她也一样。对于情爱,她早已过了雾里看花的年纪,男人眼中是真情还是假意,她看的分明。就像程澜,她也许在他面前会使使小性儿,闹闹别扭,但她知道他是爱她的,一如她爱他。

那么对于齐天纪呢?她也许永远都无法爱上这个始终活在仇恨中的男人,但她不会忘记这个改变了她生活的人,也不会忘了这个男人付出的爱。

人与人的牵绊真是奇妙!爱和恨,可以共存吗?孰轻孰重呢?沈佳人不知道也不打算想清楚,她想了一夜只得到这么个没有结论的结论。尘世间,红尘滚滚,痴男怨女,情之一字,一如香茗之味,只有喝的人自己去体会,说是说不清的。

一个月后。春阳渐暖。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暮春时节。在欧阳大导演的强势压迫之下,全剧组的人都绷紧了弦,无暇去欣赏枝头的桃李花开,辜负了那些美丽的花儿。等到欧阳夜在那日中午阖上镜头盖,宣布关机的时候,佳人和同事们的击掌欢呼中带着某种解脱的快意!

香槟醉人,歌舞阑珊,余了一室杯盘狼藉。欧阳导演难得的大方,一众演员和工作人员也都不客气,耍开了喝,一门心思灌醉了别人灌自己!庆祝顺利关机,脱离苦海。双颊娇艳,眼波朦胧的佳人端了酒杯到处寻人,终是在一张高背沙发的背后找到了醉眼朦胧,正捧着杯子傻乐的楚书岩。碰了杯,佳人仰脖饮尽杯中物,顺势坐了下来。

“这半年,我觉着就跟做梦似的!”楚书岩平日里白净的脸此刻也泛起了微微的红晕,整齐的分头变成了稻草窝。乱蓬蓬的一丛,却抹不去眼神中的喜悦与满足。

“做梦?做梦是很舒服的,哪会这么累!”佳人不赞同的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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