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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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君-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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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升迁什么的,早就死心了,只要这里不至于饿殍遍地,她就算对得起自己十年寒窗。
你说说,就这么个地方,呼啦啦的来个个顶级军团。
若真是军事重镇,也就罢了,要是土匪横行,也算说得过去,就这里,邻接白羽,那个弹丸小国对本国可是哆哆嗦嗦,生怕什么时候皇上一个不高兴,他们就生灵涂炭了。
送来这么一群人,不是当这里是废旧仓库么?
这……这是个人都会发怒吧。
她罗世清便是没什么英勇的事迹,也还是有读书人的风骨的!故此她横里竖里的表达着她的不满,前太女也没什么反应,罗世清还在想,这种眼睛长在脑袋上面的贵女,怕是根本没听懂,刚刚这一瞥,吓得她腿有点软,东君是不是皇太女了,不过,就凭这些个人,把她罗世清剁烂是绰绰有余的。
一惊一怕,罗世清书生意气上来了,东君什么都没做,便被她当作了假想敌。
故此,东君过来扶她的时候,此人袖子一甩,冷哼一声,毫不领情。
东君顿了顿,也没再有什么表示,听铁英的语气,君颜状况很糟,一是有些后悔,然后懊恼,加上日后数不清的难题,她心里有点乱。直接去看比较紧急的君颜。
铁英冷哼回去,转身走了。
烈日蓝天下,罗世清和黑衣卫泾渭分明的分出了两个阵营。
东君来纳什的第一步,就做到了最糟。不过,这仅仅是她为燕绩这件事付出代价的一个开始。

代价

罗世清愤然离去。
铁英极度不忿从鼻子里的喷了下气,她自认是个舞枪弄棒的豪爽人士,对文人那种小肚鸡肠根本理解无能。
东君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弯下腰,用披风将晕倒的君颜裹起来,背在背上。不论如何,这个孩子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有着令她无法忽视的亲昵。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血亲。
虽是秋天了,但是北地温差甚大,日头渐渐移向中天,颇有些火辣辣的味道,君颜在披风里不安的扭动了几下,东君的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北地的阳光可能炽烈,但是北地的风也不可小觑,越过高高的山脉待着干燥的寒意。
这并不是一个十分适合人生活的地方。东君没有翻身上马,也许是没了心气,她现在只想背着君颜一步一步的慢慢行进去面对她不得不去面对的荒凉现实。
阳光金灿灿的,恍得眸子都张不开。
君颜的身体完完全全的贴合在她的背上,并不是十分的重,热度互相传递,有汗慢慢的滑落,可是东君却觉得,在一切因为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显得虚幻遥远的时候,广袤的天地之间,湛蓝的无垠之下,只有这个君颜君子宴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他的重量完完全全的落在她身上,他完完全全的依赖着她,就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莫测的世间相依为命一般。
就算只有这一点的温馨,也想要无限的延长,延长到她不得不去面对纷繁的艰难。
东君微微苦笑,也许她软弱了呢,再不是那个定力深厚,百折不挠的皇太女,或者说,她一直都是如此的软弱,无论是当年的东亭,东阳,不都是她径自去背在身上?
人人都称道,她是负重前行,重情重义的典范。
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只有背负那种重量,她才是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大殿下吧。
太早的失去,令她过早的吞咽下寂寞空虚,骤然失去最爱自己的父君,天地突然空旷,悲号放在心里,经久不竭。有谁知道皇太女是惧怕着心灵的孤独呢?
有谁知道,那种悲号在长夜中响起,是多么的令人心颤骨寒,它又是怎么能再一次令无法出声悲号重叠进心里的?
步行至官邸,姑且叫做官邸吧。
从未对任何一场绝境止步的黑衣劲旅停住了脚步,他们的队长,帝国最珍贵的大殿下,背着君家最后一个血脉,静静的站在风里。
夕阳已落下地平线,半边西面的天空飞扬着深深浅浅的紫色,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遒劲的树好似长在天上,落下黝黑有力的剪影。
就在这样的平原上,面前是他们将要驻扎的官邸,残破不堪,勉强算是有一个小院,塌了半边围墙,其他的,早就一片废墟。
没有号角,没有刀光,甚至没有敌人,可是,为什么,就这么令人感觉穷途末路呢?
三千铁甲红了眼眶,不是因为阵亡的袍泽,不是因为攻不下的堡垒,而是因为,他们摔在一片方圆不足十里的废墟上。
铁英突然就想蹲下来,抱住头,什么都不管的嚎啕大哭一场。东君站了一会,转过头来,淡淡的吩咐
“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微微有些晦暗的光线里,东君的脸格外干净,眉目清晰,纯净的好似一块玉石,淡淡的神色,挺拔的身姿,就好像她们当年每一次辗转与烽火狼烟。
尽管大殿下还没到二十,可她们在一起征战实在太久了,黑衣劲旅的不败神话,从来都是开启与东君的这个表情,这个语气。
这好比一面旗帜,因为走过了太多胜利,而成为每个人心里凝练的信仰。
跟着她,最终会走向辉煌的信仰。
军心突然之间,便稳固了。铁英自嘲了一下,又开始摇头摆尾,琢磨着晚上吃饱了,靠在篝火边上,接着火光写上两笔情话。
话说,她居然有点想念燕地的那个胖墩,说来也怪了,她是东君身边的红人,黑衣劲旅的人物,什么男人没见过?可偏偏这么多年,只有那个胖子给她留下了印象,闲暇下来,那笑脸就在眼前晃,一晃她就想笑,心情甚好。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了……
大家各就各位,不一会,平原上便点点星火了,大铁锅里蔬菜和干肉的香味随着蒸汽飘散开来,面饼靠在火旁,有不嫌累的,纵马打了活物,剥了皮,洗干净,被火头军好好收拾了,那油光光的架在火上,香飘四里。
军歌和笑声肆无忌惮的飞扬在夜空里,若是说京城驻防锦衣玉食是不假,可那里毕竟天子脚下,顾忌太多,规矩也太多,一时间众人居然有了种猛虎出闸的痛快,把刚才的失落直接抛出十万八千里去,竟然不想回京城了。
东君坐在营帐里,眼睛盯着厚帆布上明灭的光影,帐内燃着粗壮的白烛,地上是殷红厚实的羊毛蚕丝地毯,复杂美丽的花纹在烛火中熠熠生光。
中间隔了一道屏风,镂空鸡翅木架,细绢封面,上面是一幅山水,墨迹俨然,湖光山色层次分明,画边提了两句,不甚工整,然笔体恢宏,笔锋锐利,却在转折勾回之处温柔婉转。
江山万里心中卧,眸间指上为卿留。
却是当年和燕绩共做,当时,野狼谷一战定乾坤,大战后,东君足足睡了三天,醒来燕绩就睡在旁边,黑发蜿蜒,眉目如画,合起来的眸子,眼线细长,黑睫抿着。满眼风流尽掩,却别有一份安宁流畅。
东君伸指轻轻的抚了抚他眼下的青黑,那眸子便张开了,十分之暗淡无光。
当时,东君以为他见屠戮过甚,场面惨烈,惊到了,心里难受,还觉得他心底善良醇和,特地在战后命令好好安葬燕国的将士,一视同仁,等同自己的袍泽。
当时纸钱漫天,燕地正直春季,连绵不断的下着小雨,东君握着燕绩的手,一同看法师超度亡魂,燕绩一直是恹恹的,总是出神,连续很多天,身边来人了,都不曾注意到。
东君便着意挤出时间陪他,战后事务繁忙,没有别的时间,东君便只在中午时候吃上两个煮蛋,把晚饭和早饭声调办公,为的就是晚上能早回去,陪着不开心的燕绩在睡前续上一会话。
后来,更是在他睡下后悄悄起床处理战报,终于空出半天时间,陪他写写画画,那也是这样的时间吧,燕绩用一个下午时间作画完成,东君陪在一旁,为了不打瞌睡,喝了好几杯参茶,喉咙火烧火燎的。
燕绩请她题字,烛光明灭,两两相望,于是便眸中指尖为君留。那一夜,战争是真正的开始走向结束,东君吻了燕绩的脸颊,认为可以天下定,不负卿。
想来,当时燕绩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就是她东君吧。
东君慢慢的合上双眼,时移世易,结果与她想象的相差太远,如今她们身份对立天涯陌路,他在燕地和一群人谋划怎样算计她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她,为了成全自己的情感,而即将面对需要付出的代价。
物是人非事事休。旧时珍爱的物品却没有来得及丢弃,匆匆忙忙的又被摆在了眼前。东君小炭火架上的粥咕嘟咕嘟的冒着泡,东君将架在矮桌上的长腿撤下,拿起摆在一旁的瓷勺搅了搅,蔬菜和干肉煮的喷香,米粒粘稠。
铁鹰端着一盆水转出屏风
“殿下,已经为世子搽好身,换好衣服了”
东君点了点头,铁鹰又道
“世子有些烧,我去熬药,世子先吃些东西比较好”
东君抬头看了看他,点头道
“我知道了”
行军床上,铺得很厚,厚厚的被子上搭着一方纯白浓密的狐皮毯。君颜就埋在这堆被褥中,脸小小的,两颊发红,乌黑的头发散在两侧,却不出汗。
东君将承粥的小碗放在一边的矮凳上,伸手将君颜裹着被子拢在怀里,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轻轻的唤
“子宴。子宴?”
君颜迷迷糊糊,动了动头,有气无力,东君,取来一边的温水,给他沾了沾唇,君颜吞了两口,还没张开眼,纤细的五指突然扭住东君的衣袖,含含糊糊
“能走……我还能……能走”
东君叹了口气,看了看那用力几乎要折断的手指,安抚到
“不走了,乖,先把粥喝了”
君颜迷茫的长着大大的眼睛,乖乖把喂到嘴边的粥努力吞下去,看得东君有些心软,当年东亭生病的时候,经常赌气不吃药,盼着父母去看他,可一次都没盼到。东君在一边不厌其烦的端着饭和药哄着她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那孩子总是低着头,噙着眼泪,尽量慢吃,好像再等一等,就会看见想看的人一般,后来,东亭不再期待,再不用她哄,只是将自己深深的掩埋,成为一个跋扈的冷面千岁。
至于东阳,那家伙但凡有一点能够撒娇的时刻,都要打着滚尽量要疼爱,通常她和燕绩两个人都要搞到焦头烂额。
至于燕绩,从来未在她面前示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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