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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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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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劝道,“众人评鉴一番,必有改善。”也有人笑,“垂钓人何必过谦,定是好诗何必藏着呢。”云梦垂钓人薄熙琳一把将纸揉进,扔掉了事。
有人拾缀着要看端木王女大作,南湘何时费心在作诗这种文道上。不免微红了脸推拒道,“我平仄不通,容我藏拙罢了。”
众人不信,“王女辞藻既美,一篇《盛世圣音赋》天下流传。岂有拙可言?”
有才女摇头晃脑,开始吟诵其间妙句,南湘尴尬的听着,明明并非自己所做却又确实被按在自己头上的美名,像个烫手山芋。
这个时候反在谢若芜在旁边呆着,笑眯眯的看热闹,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王珏乐见诗会更热闹,白伞是打定主意不趟浑水的,薄熙琳替南湘铺展开宣纸,王瑜洗笔,章煦研墨,侍女杏在旁边竟无法插手的样子。
众人愈发簇拥过来,端看端木王女文采风流。
南湘手中被硬塞入一支笔。
温润笔杆握在手里反像只烫手山芋。南湘扫眼周围,无奈微笑,“诸位不评点其他佳作?”
有人笑着说,“端木王女让人好生期待。”
舒渠也慢慢走近人群围着的圈内。袖着手,只冷眼旁观。
纷纷涌来的人,几乎所有的风雨诗社的社员的围了过来。南湘抿了抿嘴,心中对陶老先生道了不是,持杯悬腕,一手牵住左手宽大广袖,凝神而写——
众人越发凑近,好奇注视。
国风本心中藏有心事,不免沉郁,此时抬头见众人簇拥着什么,伸颈张望一看,端木王女一首清秀内敛,偏于瘦长的行楷,洒然书写,众人跟随者她每落笔写下的字眼而念出声来:
……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
众人口中的山字音未落,端木王女手中狼毫已然收尾,回勾的笔锋犀利爽快,浸透了秋意胜景。
有人沉浸其中,忍不住失态,大叫了一声,“好!”
南湘搁下笔,看着纸面,低低一笑,“戏笔粗陋。”她摇摇头,将笔放在笔架之上,轻振广袖,落入眼中仿佛一幅青翼,
“权当抛砖引玉尔。”
阖众皆低低惊叹。围绕桌面,品味不绝。
有人将那词句字字咀嚼在口中,来回吟诵。
眼前仿若出现那苍苍南山,瑟瑟秋风,一亩粗拙的围栏内种植着稀疏的豆苗,秋意的冷菊并放。满心自然,稀疏盛放全凭心意。
一间茅草房。三径菊花黄。清淡桃花源,悠然沉醉,不知归路。
顺着端木王女一首淡诗所引出的悠悠恬淡之意,让众人不禁沉醉其中,人人皆露遥遥出神的向往之意。
舒渠眼睛死死盯着纸面,而国风面色苍白,嘴唇微颤,半晌,方才睁开闭紧着的双目,恢复常态,跟随众人一起夸赞,“果然是陶然忘机客,逍遥出尘之意,让人不禁忘怀。”
陶老先生,对不住了。逼上梁山,没有法子。
别人愈是夸赞,她愈是汗颜,忙离开笔墨纸砚,浑然不觉侍女杏已取出一方印章,盖在留白之处。
陶然忘机客以悠然南山诗一举夺魁。
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南湘尴尬不已。
博得众口称赞,不是别人文章三四不入流,而是陶老先生一出,五千年的锦绣文章之精华,又怎是寻常才女能抵抗的?
余下女子有偷偷取回纸卷藏在袖中的,有面带尴尬的仕女看看南湘,再瞅瞅自己,只得长叹一口气,高下立辨,不得不服……
南湘第一次入社,便以极漂亮的姿态赢了众人。面对佳作,再怎么心高气傲的女子们不得不心服口服。即便有几个心中有点不愉的,南湘客套谦虚的姿态也让人心火慢慢消退。
毕竟是惊采绝艳的端木王女,能不文采风流吗?有人最终叹息道。
这群女子俱是骄傲自信的仕女,本身便是高贵出生,妄想以权贵荣辱令她们折服,几乎是天方夜谭。
如若此关不过,从此落下个绣花枕头的名头便算,若被生出轻视之心,又怎会服她?更别说别说有心相交招纳了。
无奈之下,当了回文贼,真真对不住。
南湘双手合什,对着陶先生在天英灵感念不已。老先生,谢谢了啊……
风雨诗社十月诗会,南湘这一魁首,夺得轻而易举,众人皆赞。
*** *** ***
这一来二去,赶了几场诗宴,赴了几次文会,至坠湖后消失已久的端木王女重新回到了今城的潮流圈内,且文名更显,性格越发谦和,一派贵女风范引人仰慕。
一时竟不知多少年轻公子在闺中偷偷钦慕,多少后院夫郎恨嫁绵绵。
一首菊花,一首冬雪,再有一首梅。
首首清隽超拔,非同反常,只有陶然忘机客方能有此才华。
秋日的圣音今城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这三首诗改编而成的歌曲,声音琅琅,人人传唱。
南湘名气之大,超乎她自己想象。
在朝廷早朝时,她甚至还被女帝陛下“亲切”询问,“皇妹如此诗才,平日为何不显?”
南湘内心直骂娘,明面上还是毕恭毕敬道,“诗乃心声,朝花夕拾,南湘只能偶然撷取。”
难得见那阴冷刻薄的陛下失笑,那股笑容落在南湘眼里却怎么看怎么别扭,“皇妹还有些名士脾气呀——”
南湘躬身低头,掩住内心不爽。脾气个屁呀——
女帝在上位微一沉吟,静道,“皇妹如此才华,虚耗可惜。”
南湘继续维持恭谨姿态,静听女帝下文。
果然,女帝停顿之后,继续道,“你便入——”
国子监?你会担心我收买人心。
六部?你担心我勾结官员形成党羽。
御史台?哪有皇亲当谏臣的道理。
地方九品小县令?你舍得让我出今城我就把这王位削了我都愿意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好吧,那还有什么地方你要安□这个闲人?——南湘冷笑之余,只能拭目以待。
“你便——”
女帝拖长声音,仿佛权衡沉吟。
南湘静静等待。
*** *** ***
南湘这诗名一显,端木王府的前门也莫名热络起来。
成摞成堆的名帖送了进来,寄希望于端木王女能对自己名字留下些许印象。
能见着更多菁华人物,南湘倒也欣喜。
待门房又持续源源不断的送来数量更为夸张的诗集时,她就不大笑得出来了。
堆在地上,纸屑纷纷,耀武扬威,矗立成山。
南湘抚着额头,一时有些头疼。
拜帖一摞,上面端谨的签名或熟悉或陌生,或仅仅耳闻。
更为恐怖的是,不少人的在信笺上,竟然自称,学生。
学生。
学——生——?
年龄比你大,还不止大上那么一两岁,或许一两轮,须发皆斑白的,学生?
南湘从头到脚连同睫毛和脚趾,皆深深一寒。
听闻正屋名帖成海,气势壮观,总管谢若莲好奇过来一观。
他咂着舌围着那小土丘绕了几圈,南湘无语的坐在椅子上托着腮看着他绕着圈子,时不时还“啧啧”几声,表示赞叹的样儿,忍不住挤兑他,“又瞧笑话找乐子来了?”
谢若莲面目神情非常诚心诚意,“王女胸襟广阔,见识过人,真知灼见。”
南湘忍了忍,没忍住,“就这点阵仗就引得你过来瞧热闹了?听说当初向你提亲的阵仗才叫个壮观,我哪比得上啊。”
咦,怎么突然说起这一遭?
南湘话语突兀,谢若莲倒是依旧非常沉得住气,表情诚恳,“王女说笑了。谢府当家花魁一直是我哥哥谢若兰现在的宫中兰贵卿呐。”其神情之陈恳,完全不似玩笑。
花、花魁……诽谤宫中贵人是要抄九族的,大哥……南湘嘴角一阵抽搐。
谢若莲想了想,又道,“若真论起人气,我姐姐谢若芜与他倒是不分上下。人生由来是蹉跎,我怎就躲在深闺无人识呢?”
他此时表情叹惋可惜,也非常真挚。
南湘举目望天。
谢若莲又从中纸张堆成的山丘里寻了几张看得比较顺眼的帖子,抽出来一看,朝南湘笑,跟狐狸一样,“哟真可奇了,这位林家老小姐今年年芳五十八,一直未娶嫁,今日竟在王女座前自称学生晚辈,啧啧啧……”
南湘看着他嘲弄完后,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将这东西揣入怀中,无力问道,“你又要干嘛……”
谢若莲一脸理所当然,“好东西当然要拿去给诸位兄弟一同品鉴品鉴,王女不会舍不得吧。”
南湘实在没有力气,挥挥手,将这纯粹来瞧笑话的谢若莲赶了出去。
本来想和他说说他那不知深浅的姐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结果这么一折腾,那还有刨根问底的心思。
谢若莲欢欢喜喜的去了。南湘无奈之余,驻足在窗口注目着他背影迤逦远去。
时光果然由来是蹉跎,谢若莲说得没错。
来回几进几出,在外与女帝斗斗法,演演戏,与谢若芜谈论谈论时事,与认识不认识的小姐公子们抄抄诗。
在内则与谢若莲斗斗嘴,和府里公子们唠唠嗑,日子便过了。
秋日近末,近日来气温骤降,日照慢慢变短,枝叶萧索。南湘披着斗篷站在庭院间,透过干枯空荡的枝干,仰头观望。
入眼只见天色沉郁,天寒欲雪。
哈出一口白气,南湘不禁喃喃叹道,“冬天到了……”语尾悠长,仿若长风连绵。
话虽如此感叹,她本心却不知缘由的觉得愉悦起来。
她素来是喜欢冬日。
守候在家中冬日是非常动人的。天寒欲雪的清晨,空气凛冽清洁,她独自一人坐在暖桌旁,守着熹微灯光,静静等待着窗外的雪。
而今转眼一看,这便是她在异乡的第一个冬天。
冬日一到,日渐寒冷,生机顿绝,关于前程未来她却并未像当初那么焦躁慌张。
姻亲此路已绝。前途并不明晰。或许崎岖艰辛。可若不走下去,谁能知道究竟前路如何?
临近午时,雪还没下,谢若莲早早裹了裘衣,此时站在廊下,冲南湘招了招手,“王女。”
南湘抬头答应了一声,“诶,就来。”
冬日到了。

冬宵寒且永,不如先饮暖寒杯

窗外天寒欲雪,屋内地龙烧得暖和。
有一口铜锅放在小炉上,正咕咕不停歇的滚着气泡。
突然伸进两双长柄筷子,犀利且迅速。
下手皆是一色的快准狠,只是未免咄咄逼人了些,敢情争夺的是钱财金银么。两双筷子所发出的劈啪敲击的争斗声,搅乱一锅和谐。
此时,这两双筷子同时看上了一块厚薄适宜,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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