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情于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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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情于锦-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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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欧阳洹将药碗放在了托盘之上,小侍立刻递上一条白巾,他执了上前轻轻擦去绘甄太后嘴角的药汁。
绘甄抓着他的手挪到一边,摇了摇头。欧阳洹尽量放柔了声音道:“父后千万放宽心,太医说只要静养一阵子就……”
“没有人比哀家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绘甄苦笑着打断他,“太医哪敢在这个时候说句不好,只是没想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哀家的这一生已经够长了,可是,”他的目光又在欧阳洹的肚子上流转两番,嗟叹道,“皇帝,这个孩子一个月就要出生了,偏偏欧阳易这时候出现,叫哀家怎么能安心地追随你母皇而去呢?”
欧阳洹垂下头,撇至一边,似是不忍再听。
半晌,有小侍垂眉束手地进来,在欧阳洹耳边低语两句。他点点头,转而对绘甄道:“父后千万放宽心,儿臣还有些朝政要处理,先告退了。”
绘甄似是叹息:“去吧。”
勤政殿中,千岑已等候多时,她盯着斜前方一张古画出神。
欧阳洹站到她身后,也望向古画。广梅图,虽是名家之作,但这种画作在市井之中高价也能购得,而它真正特别的是,上面一共一百株梅,却有一株非古迹,那是他们三人幼时心血来潮所添,傲立在了群梅之中。
“还辨得出是哪一株吗?”他幽幽出声。
千岑转身欲拜:“陛下。”
“免礼吧。”欧阳洹摆摆手,继而扶住腰,坐上龙椅。
千岑待他坐稳,上前一步陈述道:“陛下,月国已纠结了百万军队驻扎在边境,而且,据闻三皇女手中握有先帝诏书,目前群臣争议。”
“争议?谁在争?议什么?平僵大将军死在贼人手中,朕倒真希望群臣现在争议的是谁去替朕守国守边疆,而不是心心念念诏书是真是假当今皇上是否正统。三皇女欧阳易引入外敌,是谓不忠,以诏书之名打扰母皇安歇,是谓不孝,叛国作乱欲令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是谓不仁,不顾情分欲推翻同胞兄弟,是谓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只要她一旦对我边疆滋生骚扰,立即将其从皇家族谱中除名。”
明明声讨的是如此叛国谋逆之事,他的语气却是轻飘飘的,犹如空中鹅毛漂浮不定,因此也就让人猜不出他心中愤恨几分惶恐几分把握又几分。
千岑已到嘴边的“请陛下保重龙体”就生生吞了下去,改口道:“龙子在诞,必是我上晖福照,区区跳梁小丑,岂能扰我百年河山?”
欧阳洹只是笑,手在已经隆得十分厉害的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道:“朕近日甚感劳累,还望丞相多多费心了,朕赐下尚方宝剑,有关三皇女欧阳易作乱之事皆可先斩后奏。”
千岑眼帘微微一颤,恭身向前道:“臣领旨。”
欧阳洹看着她双手恭敬接过宝剑,继续道:“皇儿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将临世,到时朕希望她出生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丞相平复作乱的消息。”
刚刚站起的千岑端着尚方宝剑又是一个跨步跪下道:“臣定当不辱皇恩。”
望着千岑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殿前,欧阳洹倦然地闭上双眼假寐。许久之后,忽觉肚中胎儿一阵猛踢,痛得他睁开双眼。他轻拍了拍肚子,抬头,何拾暮不知在殿中站了多久。
“凤后。”
何拾暮垂下头道:“陛下,太后他的情况……不好,刚又咳了血,太医拼命才止住。”欧阳洹却在龙椅之上出了神,半晌才道:“知道了,传朕的旨意,所有的太医都有赏。”
何拾暮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轻声道:“臣来之前,太后让臣转述一句话,说是如今慈宁宫中病气过重,陛下怀有龙子,莫再常常去探望,以免冲撞了龙气。”
欧阳洹只觉嗓干难耐,声音哽咽:“太后他老人家已病重至此,却仍要为朕担心国事担心身体,朕也是不孝之人。”
“陛下,”何拾暮闻言长跪,她的眉眼比平时更温和,说出的话却让欧阳洹震惊不已,“请允许臣在太后百年之后为先皇与太后长守陵墓,替陛下尽孝。”
欧阳洹拂在鬓发上的手一顿,继而盯着她一动不动,他不可思议地说道:“堂堂一国凤后,又如过错,何以至此?”
她却是坦荡一笑,站直了身子与欧阳洹对视,潇洒回道:“陛下既然铁了心不再要这把龙椅,与其到时费尽心思为臣打算,不如提前将臣安置,届时新王更替,臣一介无用之辈仍能在皇陵得一份安稳。况且,臣既无济世之才,又无天下之胸怀与理想,臣愿以此方式永报皇恩。”
欧阳洹撇过头,将桌上物什细细打量。所有的东西因为一个“御”字熠熠生辉。在幼年时代,他坐在母皇怀中与这一切也是如此接近,他曾经对这些物什如此深迷,以至于在大皇女三皇女皇位之争时展现了与其年龄严重不符的谋略才智,暗地里偷天换日,再回首已是龙袍加身,百官俯首称臣。
只是,在越来越长的日子里,所有都变得苍白和乏味,他终于明白自己要的不是一人之天下,而是能与人共享的天下。偏偏,唾手可得的他不爱,爱的却对他躲避若瘟疫。在这一场漫长的逃离与追逐中,终于迫使他下了决心。
他幽幽一叹:“知我者拾暮也。”
而与此同时,千豫正一步步地踏在蜿蜒向下的阶梯之上。
就在刚才,她经历了一场晴天霹雳。
三皇女欧阳易语气轻松地说出那个孩子的真实身份之后,她的下意识反应就是仰天长笑,她以一种嘲弄的姿态向欧阳易说道:“简直是无稽之谈!纵使你司马昭人心人尽皆知,也不至于编出如此谎言!”
欧阳易的表情却比她更嘲弄,她朝百里花私努了努下巴,说道:“你可以问问他,到底有没有这个可能性。你暗门在月国按了多少探子红罗门就在上晖扎了多少眼线,欧阳洹到今天为止都只和你有过一夜之欢,就是你酒后醒来百里美人在旁的那次。”
她迅速转过头盯着百里花似,百里却避过她的眼神,她一震惊,百里的手就从她手中抽了出来,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像是过了一辈子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出来的却是:“我要见天余和天虚。”
欧阳易挑眉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她回头,对上百里有些慌张却仍旧倔强的脸。他是期待着她能说些什么的,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然后他会告诉她瞒过她的不过只此一次,他们还有一辈子去纠结谁对谁错错了多少如何去改,只是,不要在此时抛下他。
他想了这么多,只是没说出口。他习惯了脸上有伪装的坚强与倔强,深入到了骨子里,忘了适时流露出一点点的软弱和后悔。所以千豫转身离开时衣角擦过他的手背和手指,他却只能直直站着,等他反应过来去抓时,连衣角都不见了。配着武器却低头顺眼的少年在旁边轻声道:“主子,请随奴才下去歇息。”
第二十章 千豫见到的是天虚以及他怀中天余的尸体。
天虚听到有脚步声,只看他一眼然后喃喃说道:“是欧阳洹杀了师傅,所有的账都要记到他头上。”
这里曾经是一座水牢,尽管现今已将水抽干,但墙上的青苔地上的湿滑,以及墙角处昏昏暗暗的灯光,都让人被无形的压力紧紧笼罩,仿佛一个转身变会窒息。
千豫向前两步蹲下,仔细查看了天虚的尸体,最终沉声道:“他是被震断经脉而死,普天之下,能如此杀他并会伙同欧阳易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红罗老妖,你可见着她的真正面目?”
天虚漠然地看着她在天余的尸体上察看,也不回答她的话,只仰起头,问道:“你会偏袒欧阳洹吗?”
他是无甚表情的,偏偏让人觉得那张似乎不应食人间烟火的脸上是满满的纯真,语气也是淡然的询问。千豫瞬间就失去了言语。
于是他埋下头喃喃道:“你会偏袒他,你肯定会偏袒他的。”
千豫几乎是刹那间扣住了他的肩头,沉声道:“先跟我出去,此事……从长计议。”说着她想就势拉他起来,可是天虚却伸出手来反扣住她的手腕。千豫本就是失了内力,而天虚的内力却浑厚,现在却是天虚扣牢她使她动弹不得。
他继续用魂游的语气对她说道:“无鬼死了你知道吗?她在厮杀中为易宁挡了一刀,可是她不知道易宁才是这次屠戮的幕后黑手,也不知道那刀根本就是冲着站在易宁背后准备偷袭她的我而来的。易宁说无鬼本姓花,是花尹的妹妹,我说我认识花尹,可是她说你认识,你认识吗?”
像是所有血液涌上头颅,一切都变得昏沉,无鬼是花尹的妹妹……无鬼是花尹的妹妹!如若不是因为她,花尹不会出现在这是非之地,也不至命丧黄泉,她又何德何能,让这么多有情有义之士为她撒血铺路?
眼前已经变得模糊了,可天虚仍扣着她的手腕,发狠地问道:“你认识吗?你认识吗?”
下一秒,就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像是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千府还坐落在烟水缭绕的雾都而非京城,父亲坐在石凳上故意将手举得老高,手中是一块她垂涎已久的芙蓉暖玉饼,她使劲瞪着小短腿就是够不着。父亲用另一只手点她的眉心,笑道:“想吃得快点长高啊。”
这时,母亲带着笑意慢慢踱步而来,同样年幼的千岑抓着母亲的衣角从背后凑出半张脸嚷道:“爹爹坏,爹爹就知道欺负妹妹。”父亲向她挑了挑眉,她便立刻缩了回去。。ec8ce6abb3
然后时光飞速转到狂风阵雨的那一夜,父亲苍白的脸隆起的肚子和母亲扶在父亲身上痛哭的身影,两个半大的小人在墙脚默默对视。
接着就是数年的跋涉奔波,深山、老林、沙漠、深海,都曾留下过她们历练的身影,身上背负着沉甸甸的冥阳传人的包袱,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不曾停歇,不敢停歇。走过数年的岁月和无尽的心酸沧桑,得到的是万人之上的绝世武功和谈笑间天翻地覆的手段。
再然后呢?再然后就是随母回京,种种繁华,终是云烟,换不来他人一叹,每夜都是如今这样无尽的彷徨的黑暗。“你现在应该醒了,我掐准了时间来看你。”
身边有熟悉的声音催促她醒来,她睁开沉重的双眼,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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