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公主》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金陵公主- 第2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这情景,让他匆匆的脚步,有一恍惚的停滞。想起很久以前,他和卿卿走在花园里,满地落着金灿灿的黄叶。  
卿卿说:那个幸运草的典故真是有趣。可是,我却不能相信。  
他道:为什么?  
卿卿从地上拈起一片枯叶,道:你看它们,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把握,又怎么保佑别人呢?  
他的心被她的这句话触动了一下,不由细细打量了一眼身边的这位‘金陵公主’。这个女孩子在他面前,大多时候是骄傲的。那种骄傲并不是来自她显赫的身份,而是来自她对周围人和事的疏离。她似乎不喜欢跟人有太多的交往,有静雅在一起的时候,她往往会更加沉默。几乎只是个听众。又几乎连听众都不是。只是用骄傲把自己包裹在孤单里,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  
就像她现在的样子,拿着枯树叶,灿动着眼睛,望着从树顶漏下的阳光。阳光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他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是直觉那么澄净明亮的一双眼睛里面,一定有一片美丽的世界。  
他接着刚才话题,问道:那你说,什么能给人幸运。  
她说:我也不知道,记得妈妈说过,什么都不能相信,只能相信自己。我虽然不觉得妈妈的话全对,却也觉得有些道理。  
他点了点头,道:不错。要相信自己。真正的幸运草,其实就是我们的善良,智慧,自信,和勇气。

离人偏识长更苦
平京城寂静的早晨,被游行示威的队伍搅动得沸沸腾腾。  
开始只是几十名商会成员聚集在警察厅门前请愿示威。因为打出抗议崎岛国奸商贩卖吗啡的旗号,立刻得到异常热烈的响应。本来以平京政府一贯保守的作风,这只抗议队伍会马上被警察驱散。但是由于瞿东风暗地支持,警察厅作出坐视不理的态度,只派出一小队警察维持秩序。  
于是,示威的呐喊呼声经久不息,游行的队伍越滚越大。就象一把火点燃了浇满汽油的薪柴,人们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在这一天得以暴发出来。群情激愤,大家奔走相告。工人罢工,学生罢课。就连一些老幼妇孺,因为痛恨崎岛国贩卖毒品害人,也相携着,纷纷走出平京城的胡同,加入到示威者的队伍里去。 
当平京城已经变成一尊沸腾的青铜大鼎,坐落在西郊山中的双溪别馆依旧是座浮华的世外桃园,好象霉绿斑斓的铜香炉,总也烧不完那一炉靡靡的沉香屑。  
罗卿卿把昨天收拾进箱子的衣物,又一件一件拿出来。妈妈说要走的干净利落,不让她带任何衣物,以免引起瞿家的怀疑。  
一阵敲门声,丫鬟在门外禀告,说程小姐打来电话。  
罗卿卿走下楼,拿起电话,对方竟是程佳懿。  
“罗小姐,我想邀你出来见一面。不会麻烦太久。”  
虽然看不到人,听声音也能感到程佳懿情绪低落,罗卿卿本来对她没有太多好感,可是就要离开平京,心中沉甸甸的失落,好象对不喜欢的人也生出一丝惜别的情愫来,于是,便答应下来。  
见面的地方是坐落在警察厅对面的一座茶楼。因为示威的人群稠密,堵塞了好几条道路,汽车费了许多工夫才绕到茶楼的后门口。  
走进茶楼,里面人声鼎沸,早已座无虚席。多是为着警察厅门前的示威,来看热闹的客人。罗卿卿想不透程佳懿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跟她见面。  
“罗小姐。” 程佳懿紧靠着窗口,坐在二楼的角落里。  
在茶桌的对面坐下来,罗卿卿发现程佳懿的脸色苍白如纸,比住在医院的时候更憔悴了许多。  
程佳懿打过招呼之后,很久不说一句话,眼神里没有一丝神采,只怔怔地看着窗外热闹的示威场面。  
罗卿卿顺着程佳懿的目光看去,几个人正站在示威队伍的前排,把从崎岛国药店里抢出来的吗啡扔进火里,当众烧毁,青烟升起,民众一片欢呼潮涌。  
一个穿格子西装的人,跳上高台,振臂高呼道:“要求政府查封东洋药店!”  
“查封东洋药店——”响应的呼声震彻云霄。  
程佳懿忽然开口:“那个人你可觉得眼熟吗?”  
罗卿卿又打量了一眼穿格子西装的人,的确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又实在想不起来。  
程佳懿越发显得没有精神起来,头无力地抵在窗户格子上,使她看起来就象一株被风雨打折的苍白的花。  
她失了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张,气若游丝般吐出断断续续的话:“记不记得在电影院门口,我们也见过他的……那会儿,他扮成杀手,想暗杀东风哥。”  
罗卿卿的眼瞳骤然张大,摒住呼吸,极力地辨别,再极力地辨别。高度的紧张,让她失了神,好象突然掉进一种特殊的、奇异的状态里,周围的一切一尽消失,只有那张脸在她的意识里逐渐扩大,膨胀,几乎要爆裂开去。就象,那时候,在电影院门口,刺客的那张脸,虽然只看到一眼,却象暗室里突然刺入的强光,深深刺入脑海,一辈子不可能忘掉。  
因为摒吸太久,她的脸渐渐泛出微紫。  
看着罗卿卿的表情,程佳懿明白她已经认出了那个人:“没想到是不是?刺杀东风哥的凶手还逍遥法外。因为,他其实就是政府的特工。是东风哥的手下。”  
微紫在罗卿卿的脸上逐渐浓烈,逐渐变成青紫的颜色。  
程佳懿道:“喘口气吧,会憋坏的。”  
罗卿卿这才回过神,长长地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过了好一会儿才调匀呼吸。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她倦倦地倚在椅背上,看着程佳懿,嘴角绽出淡而冷的笑容:“你把请你过来,不就是想看我这个样子?”  
程佳懿也笑起来,这个笑容似乎花了她很大的气力,累得她把眼睛都闭了起来,梦呓一般的说道:“命运对我们两个太不公平了。你就给我个机会,让我可怜一下你吧……你恨我也好,反正都不重要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几乎只能自己听到,“我从第一眼见到东风哥,就喜欢上他了……我可以为他死,就算被他骗,也不在乎……他为什么再也不理我了?我找他,他也不见我。告诉我。”程佳懿忽然坐直了身体,眼睛里迸发出异常明亮的光焰,直盯着罗卿卿,“告诉我,东风哥向你求婚了,是吗?”  
程佳懿突然变化的表情,让罗卿卿愕了一下,好像看到垂死的人突然地回光返照。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只感到心里更加混乱起来。窗外鼎沸的呐喊和窗内喧哗的人语,颤动的手指和杯子里晃动的茶,连空气都似乎动荡起来,她努力的想让自己镇定,却抑制不住一阵一阵的抽搐。  
一时间,她希望自己记忆全失,愚蠢无比,条理不明,可是,过往种种就是不能遏制地跳现出来,又不能遏制地串连在一起——瞿东风指派特工表演那出戏。演完之后,他便要求她住进双溪别馆。再之后,从施如玉嘴里得知华北军战争失利,父亲举棋不定。——如此种种,一切的一切,都昭然若揭着一个事实:瞿东风把她当成要挟父亲的筹码,当成了一颗挟制在他手中的有利的棋子。  
爱情的迷梦多么美好,她一味的沉浸,一味的漠视着所有的警告,到头来,却是忘了妻子和棋子是多么接近的两个字眼。  
一股奇冷无比的感觉从头顶袭到脚底,她瑟瑟地发着抖,第一个念头,竟是渴望投进瞿东风的怀抱,紧紧的偎住他。  
那份暖啊……  
多么熨贴,多么诱人。似乎能把她所有的忧伤烦恼化成绵长的幸福……  
她连连的摇头,轻轻地冷笑:“不可能。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你又怎么可能知道这样的机密?是谁告诉你的?天下难道就没有长得相像的人吗?”她一连串地质问程佳懿,一连串地说着欺骗着自己的傻话。  
久久没有得到程佳懿的回应。她抬起头,随即整个人都变成了冰雕泥塑。程佳懿歪靠在窗户上,眯着眼。血,一线鲜红的血从她嘴角缓缓地淌了出来。  
罗卿卿豁地站起身:“我去叫人。”  
程佳懿却制止住她:“来不及了……这封信……请交给东风哥。”  
罗卿卿匆忙接过信,叫来店伙计,帮着把程佳懿抬进车里。街上人流拥挤,汽车拼命鸣着喇叭,但也无法开快。  
罗卿卿把程佳懿抱在怀里,程佳懿嘴里的血越流越多,濡湿了她的手,染红了她的衣服。  
“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程佳懿的声音太微弱,罗卿卿只好俯下头,把耳朵贴近她嘴边。  
“帮我问问东风哥……除了内疚,他对我……可也喜欢过,哪怕一点点,一点点……”  
程佳懿的声音逐渐消失下去,罗卿卿却感到死神张着黑色的翼,阴惨惨的逼近过来。  
车滞在人流里,她无能为力,眼泪哽在喉里,也找不到任何语言去安慰。面对一个如此轻视生命的人,跟她爱上同一个男子的人,她还能说什么?  
她有些憎恨自己的沉默,感到几乎掉进一片连灵魂都失掉了的苍白里去。

然诺重,君须记
瞿东风走进医院,没去抢救室,也没有询问程佳懿的状况,而是径直走进休息室。看到卿卿蜷缩在沙发上,耷拉着头,衣服上血迹斑斑。他疾走两步,焦急地问道:“还好吗。”  
罗卿卿抬起头,脸色异常苍白,额头渍着汗,濡湿了额前的头发,她冰冷的眼神更让瞿东风愕了一下,好像在他只是陌生人。他以为她被程佳懿的自杀吓住了。于是在她身边坐下,把她的头扳到自己肩膀上,用下巴抵着她的头发,哄着道:“已经发生了,就不要挂在心上。”  
他的肩膀坚实温暖,他身上散发着阳刚的、炙暖的气息,烈烈的侵袭她的四肢百骸。就象阳与阴的相克相生,心里越想着逃离,她的身体偏偏更紧地偎住他,用眼泪和抽噎、肆无忌惮地夺取他的怜爱。  
瞿东风哄了好一会才让卿卿止住哭泣,等她情绪稍稍平稳了些,道:“好了。我们该走了。”  
“你去看程小姐了吗?她怎么样?”  
瞿东风道:“没去看她。也不想看。我来,只是接你。”  
“哦。我想,你总该去看看她。毕竟她是为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