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梦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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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梦底-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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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巫山不是云》里有一个孩子的角色由陪陪出演,每次陪陪在片场都是大家的欢笑时刻,紫衣会把这小家伙的轶事拿出来讲给大家听,当然每次影响到拍片进度常常惹得晨述发火。小孩子大得很快,转眼陪陪会走路,会说话了,而她与晨述恩爱相守更胜往昔。
当紫衣终于感觉到有一个家时,战争再次打乱了她的生活,战火蔓延到了北望,《除却巫山不是云》片成一月后,北望沦陷!
东瀛军队占领北望后,为了利用中国名人出面宣传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中日亲善”,达到欺骗世界舆论的卑鄙目的,对匿居在北望的文化界知名人士施以怀柔政策。他们派了一些谙熟中国文化的“中国通”出面对知名人士拉拢利诱,企图使他们就范。
一天晨述去做电影最后的剪辑工作,有个自称日军报道部艺能班长的日本人野田先生造访郁家,野田先生讲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讲了一番平等自由的大道理,又配送了“良民证”和“食品配给卡”,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明来意,原来日本人希望紫衣能劝说晨述前往东京为日本人拍摄一部宣传日本文化为主题的电影,并且钦点的女主角便是她祝紫衣。
紫衣先是推说不清楚这件事,建议他们去找晨述,野田先生皮笑肉不笑道:“郁先生断然拒绝了!”
紫衣心知此事不妙,但是惹恼日本人危及已不是她个人的安危,日寇铁骑蹂躏的白色恐怖,那些令她数夜难以入寐的血腥屠杀事件,得罪日本人恐怕他们一家四口都性命难保,然而答应此事她和晨述都会沦为遗臭万年的文化汉奸。
紫衣急中生智,柔和笑道:“我对拍这部电影倒是极感兴趣,只不过我现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现在不宜远行,一旦孩子出世我便去贵国拍摄电影。”如此这般才将这帮人敷衍去了。
晨述回家时她将此事转述给他,两人都有些茫然,一年的平静生活被打破,逃,还要逃,逃到哪里去?哪里都在打仗,哪里都是颠沛流离的生活。
晨述思索片刻道:“既然《除却巫山不是云》都已经制作完毕,
衢南已然沦陷,我们去泽宁,泽宁四周环山,又有屏翠山与林夕山环绕,易守难攻,使得日军一直未能攻入泽宁。
而且那里离衢南比较近,我在衢南毕竟还有一些人脉,生活起来还是要容易些,不似北望人生地不熟,当初都是我考虑不周全。”他想了许久说道:“只是紫衣,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我们不能留着陪陪了,我们得送她回宴城去。”
紫衣叫道:“不,为什么,难道这一年来我照顾她照顾得不够好?”
“不是的,你对她的照顾远胜她的亲生母亲,可是紫衣我们是在逃命,北望离衢南这么远,这一路上都是难民、伤兵和强盗你知道她一个小女孩,这一路如果我们一个不小心把她弄丢了,你知道后果会比她死还要恐怖吗?更何况我们回衢南以后是怎样的生活我们自己都不确定,我们大人受苦没有关系,又怎么带着孩子受苦呢?你放心,她无论如何都是左家的外孙女,左家不会错待她的。”
紫衣想来想去,觉得晨述的话是对的,把陪陪送回左家的确是对她最好的方法。尽管如此,她还是很难过,那一晚不让她和崔太太睡抱着她流了一夜的眼泪,她与陪陪虽不是至亲骨肉,在感情上却是母女情深。晨述拿她没办法:“没哭了,等时局好些我再问左家要回她就是了。”事情哪有他说的这般容易,这战争仿佛漫漫无期,永远都没有结束的一天。
从第二天起晨述就开始打包当初从衢南带来的二十箱行李,他认识一位国际难民救济总署的曹先生,是个接运抗日爱国人士到后方工作会经过泽宁一站,而家里紫衣也只拣重要东西带走,这天她要去把陪陪托付子琛带回宴城左家,顺道告别在北望的朋友,不料子琛竟不在家。到斯君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他住在一间公寓里,紫衣进屋时他显得非常局促,房间非常凌乱,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讲了不到两句话房东太太过来说有他的电话,斯君接起来却是晨述找紫衣,只有简明扼要的一句话:“不要回家,崔太太没事,九点半北望码头的轮船。”他们的金蝉脱壳计想必已被日本人识破,现在回家必定是束手就擒。
斯君见紫衣脸色惨白,忙问出了什么事,紫衣说出事情原委,斯君欣然表示愿意担起护送陪陪回宴城的责任,紫衣开始觉得和斯君毕竟还不熟要这样麻烦他非常过意不去,也怕他只是一时热心,北望和宴城虽是不远,他一个未婚的单身男人恐怕不能照顾好陪陪。斯君却是很快打消了她的疑虑,紫衣看他经济拮据补贴了一些钱,坚决要求他收下。
谈到未来的打算,他说过不久就要去朔西了,紫衣心中一惊,朔西已经是革命的代名词了,斯
君道:“我在以前那家电影公司认识一个同事,他跟我讲了很多,比如理想,比如共产主义,比如旧社会会怎样摧枯拉朽地毁灭。这人前天被捕,临走前他心知这一去就是必死无疑,交代我希望我能去朔西参加工作,至少去看看。”
紫衣心中一紧:“斯君,这太危险了,你不要去…”
斯君微笑道:“活在这畸形的社会才危险,去那里至少能让我看到希望,”他眼睛里充满光芒,“紫衣,你也去好不好?”
紫衣正紧张地望着桌上的闹钟分针一格格地往前移,她趁着斯君沉默,连忙打断他:“我该走了,晨述在码头等我呢,你记得照顾帮我好陪陪。”
斯君拉住她的手:“紫衣,我只和你再说两分钟话,你听完还要走我一定不留你。我很久以前跟你说过我们同是熟清同乡,事实上我早在你十四岁时就认识了你……那一年你父亲去世,你常一个人跑到他的坟地上哭,我就在暗处偷偷看你,当时我才十八岁,可我就这样爱上了你。后来我托母亲到祝家提亲,被你母亲驳回,我并不死心,一再碰壁,后来我听人说你去了衢南,我便也去衢南。还记得我听到紫衣这个名字说的话吗?但喜求名皆遂意,白衣换得紫衣归。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顾琪芳在一起吗?当初郁晨述来华夏那次是我在顾琪芳的鞋子里放了玻璃才使得华夏临阵换将,事后我对琪芳非常抱歉,所以才隔三差五去她家看她,害她以为我对她有意思,没想到因为这份抱歉我却要担更深的抱歉了。
“我知道你不是自愿跟着郁晨述的,我也知道乱世之中的美丽女子注定要随波逐流,但是明明是我最先爱上你的…我只想问你,如果当初提亲你母亲答应了,我比任何人遇到你都要早,是不是会改写历史?”
紫衣心中有一瞬的迷茫,会吗?会不同吗?不,不会,晨述告诉过她的,命运不会让你错过任何一个重要的人。有些人的相遇是命运和星宿在前世在他们出生许久以前就注定好的。也许上天要她交予她生命的意义就只是让她和一个叫郁晨述的男子相爱,这是曾璞渝、蒋璧白和穆斯君这些人无法改变的宿命。
她说:“对不起,斯君,帮我照顾好陪陪。”也许是怕陪陪追上来,不回头地转身离开。
非我所愿,无情便是至情。
紫衣再也没能想到,这不仅她今生最后一次见到斯君,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陪陪。人生离合,生命苦短,那些亲友那些生命中的挚爱,总以为还能再见,其实每见一面就少一面,每一场都是离别的预演。
紫衣三人回到泽宁已是寒冬,衢南的孤岛时期还在继续而且也没有停下的意思,衢
南疯狂的电影热仍是如火如荼,紫衣路过电影院时常常看到花团锦簇的门面,川流不息的体面男女,而巨大的海报下却是成群的乞丐和饿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战争期间的寒冬是再难熬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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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陆游
敧帽垂鞭送客回。小桥流水一枝梅。衰病逢春都不记。谁谓。幽香却解逐人来。
安得身闲频置酒。携手。与君看到十分开。少壮相从今雪鬓。因甚。流年羁恨两相催。



、第五十章

对于紫衣和晨述这个冬天也很难熬,他们的生活完全靠着晨述过去的积蓄勉力支持,经济上的拮据还在其次,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除却巫山不是云》在审查上受到审查部门前所未有的刁难,《除却巫山不是云》改编自梁红玉击鼓鸣金的典故,晨述虽在故事情节上做了许多处理麻痹日本当局的敏感度,然而曲线报国的意思却是无从抵赖的。晨述一月来四处奔走,从前能轻易解决的问题变得碍手碍脚,困难重重。
十二月,负责押运晨述二十余箱行李的曹先生抵达泽宁带来一个消息,这二十余箱行李全部被劫!这对晨述的打击几乎是致命性的,不仅意味着他与紫衣未来的生活没有着落,更意味着他电影事业的终结,他不听紫衣劝告报案后奔走求告无门,以前的人脉统统行不通了,想到四面威风的郁晨述竟有这样一天,加上之前在北望体力透支路途奔波,不久就受了风寒病倒了。
紫衣一边照顾晨述,一边想着办法,可她哪认识什么可以帮忙的人?紫衣越想越急,一个地址从脑海里浮现出来:秋阴路薛宅。
当日那人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就算他能帮上,这么大的人情叫她怎么还的起?然而望着床上高烧的丈夫,紫衣拿上手袋奔出门。
地方并不难找,坐在兜风的人力车上,遥遥望着那座石库门门牌上“薛宅”二字,天寒地冻,她的脸冻得已经麻木了,门口犹豫许久才按下门铃,那门上开了一方窗,窗子打开露出一张脸:“找谁?”
紫衣只道:“我来拜访你们家主人。”
“我们老爷很多年前已经去世了,我们少爷出远门去了。”
紫衣见那应门的人一副全力戒备整座宅院又是门庭森严的样子,恐怕自己想要进去也难。
突然听到一个老者的声音:“安子,是谁来了?”
那个叫安子的年轻人答道:“是位年轻的小姐。”
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把头往门外一探:“请问小姐贵姓?”
紫衣答道:“我姓祝。”
“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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