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生活手册-我要成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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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生活手册-我要成角儿-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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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终于同意她唱戏了!她抬起头来,傻傻地盯着师父。
  金富仙说,看我干什么,打还是不打?
  秀绒二话不说就伸出了手掌,啪啪五下手板打过,秀绒跪下给师父磕了个头。
  金富仙说拜师需立个字据。秀绒说,她父母都双亡,家中只有一个异性哥哥,再无旁人。莲昇说是他把秀绒介绍给戏班的,他愿意做立关书人。老刘头插嘴说,秀绒也不是你生养的,你顶多算是个中保人。苏莲枫插嘴说,我们家是世家,我们收秀绒做义女,从我们家出去,不就结了么!莲昇说,你父亲同意吗?苏莲枫无所谓地说,这不就是个名义上的事儿嘛,挨我们家,我同意我爸就同意。
  老刘头将戏班契约取来,契约是一张用红纸做成的摺子,封面上写有“关书大发”四个大字,摺子里面是契约的正文:
  立关书人苏某人,今将义女秀绒,年七岁,志愿投于金富仙名下为徒,习学梨园生计。言明七年为满,凡于限期内所得银钱,俱归社中收入。在科期间,一切食宿衣履均由科班负担。无故禁止回家,亦不准中途退学,否则中保人承管。倘有天灾病疾,各由天命。如遇私逃等情,须两家寻找。年满谢师,但凭天良。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中华民国十六年冬月吉立
  日后有人问起金富仙,当初你怎么就非得收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金富仙说,就凭那天唱《三娘教子》的时候,她给白莲喜提得那句词儿。小丫头反应快,聪明,不怯场,还乐于帮助人,戏台上就需要这样的角儿!也有人问秀绒,戏班这么苦,为什么非得留下?秀绒说,师父好,戏好!
  秀绒正式开始了戏班课程的训练,在兴奋之余,她也渐渐发现,训练的课程,真不是此前自己想象的那般容易。
  就说这拿大顶。此前她就是凭着这一功夫,令师父刮目相看的,她以为自己已经对这项功夫十拿九稳了。可是,她不知道,就凭那点儿三脚猫功夫来唱戏,是远远不够的。那天只耗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已经是大汗淋漓,腿脚不听使唤,而在今天早晨,她要在师父的口令下耗一百下。
  只见她双腿蹬墙,两手撑地,在墙边耗着。师父就在跟前数,不到一百不准下来。八十,八十一,八十二……九十,九十一,九十二……秀绒的双肘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脸也控得通红,她努力保持着平衡,不让自己歪下去,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马上就熬过去了!
  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五十……恩?!五十?五十!怎么变五十了!莫非听错了?秀绒强打精神支起耳朵仔细听:五十二,五十三……
  秀绒只觉得自己头冒金星、两眼昏花,全身瘫软,扑通一声歪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其他师兄弟在一旁偷乐:这是师父的老伎俩了,说是数到一百,不数上三个五十,是到不了一百的!
  “啪!”秀绒的屁/股上吃了一板子,她本能的一凛身子。
  “再来!”老刘头的话不容置疑。
  她不得不爬起来,艰难地再一次把腿耗在墙上。
  老刘头喝茶去了,高莲宠从她身边过,漫不经意地低语了一句:“把重心放腰上,别用胳膊肘顶着,要用腰,腰上使劲儿!”
  秀绒试着调整了一下姿势,无奈她是女生,腰的力量天生不足。
  莲昇说,这得练。戏曲里所有的动作,都是腰力在支撑,唱戏的没“腰”哪行!
  秀绒努努力,使劲挺了挺腰。
  “啪!”又是一板子,挨在了小腿上。“腿直起来,别打弯儿!”真是顾头不顾腚,顾腰不顾腿,狼狈极了。
  郝莲瑞说,这得练。谁开头都这样,就我这嘴,念白练了一个月,瞧见没?都肿的。说了一个多月的《报菜名》,念了那么多好吃的,我是一口也没吃着,亏死了我都!
  秀绒被逗笑了,再一次努力直起了腿。 
  往后,秀绒也学会了偷懒。比如当老刘头数到九十五要换数的时候,她就故意把腿弯一弯,宁肯屁股上多挨两下,也让自己的腰休息一会儿。对秀绒的这一举动,老刘头心里门儿清,虽然打归打,但也从侧面鼓励她,让她调整呼吸,吹气,坚持到底。
  唱戏的练功,一定要坚持,照着师父的话说,就是幼功一定要瓷实,不瓷实演不成戏,更成不了角儿。只要是唱戏哪个不想上台?从上场门走到舞台中央,就为了这短短的几步路,有无数的人付出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的努力。有人会问,值得么?在梨园行的人,无论是唱戏的角儿,还是给角儿跟包②、梳头、管衣箱等杂事的服务人员,都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你一个字:值!
  “值”字说在嘴上谁都会,而练起来却又是另一码事了。拿大顶只是幼功里很一般的小鬼儿罢了,最顶尖难练之功,不是拿大顶,而是“撕腿”!此功的目的就是将双腿韧带打开,将腿部的柔韧度练到极致。练好了,犹如九阳真经,往下再高难度的程式动作,都会被一一化解;练不好,再学其他动作便犹如冰上跳舞,寸步难行。不用师父强调,所有人都知道“撕腿”的重要性,但是一旦闻得此二字,却都很怵头,各个闻“撕”丧胆。
  秀绒已经练到这一步了,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撕腿,其实就劈横叉,让学生紧贴墙两腿左右分开劈个一字横叉。
  教秀绒劈叉的任务落在了高莲宠的身上,因为在众人之中他的横叉劈得最好,顺、直、弹跳好,在演《挑滑车》最后高宠跟不受控制的马较劲儿的时候,他随着胡琴所拉出马的“嘶鸣”声,三起三落,看得人仿佛是真见他骑在马上似得,跟着他一起使劲,一起为他揪心,娴熟的基本功,把高宠那份又急又气的神情表现得淋漓尽致,真真精彩极了!
  莲宠拿来两个练功凳,按照秀绒腿的长度摆好,示意她可以劈了。秀绒害怕,战战兢兢地将腿慢慢劈开,下到还没有一肩宽的时候就下不去了,死活下不去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莲宠。莲宠走到她身后,按了按她的肩膀,下不去,莲宠又按了按,还是下不去。秀绒感觉出莲宠是心疼她,手上明显是没使劲儿的。便悄悄跟他说,你就使劲按吧,别不忍心,待会儿让师父知道了,挨板子更疼。莲宠听了,一咬牙,双手提溜起她的肩膀往上一提,顺势再使劲往下一按,只听得刺啦一声,秀绒的裤裆破了!
  听到声音的大伙儿都好奇地围了过来,观之,全都笑得合不拢嘴。秀绒双颊绯红,臊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金富仙过来呵斥道:谁让你俩这么练得!又对莲宠说,你练撕腿的时候也穿棉裤?!
  “把棉裤脱了!”金富仙对秀绒厉声道。
  秀绒不敢怠慢,麻利地脱了棉裤。如今的季节正是寒冬腊月,罩棚外正飘着雪花,寒风嗖嗖地从罩棚缝里渗进来,脱下棉裤,穿着单裤的秀绒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喷嚏。
  莲宠在一旁心疼地看着,不敢说话。
  莲昇不禁对师父说,秀绒是女孩子……
  “女孩怎么了!”金富仙反问莲昇。
  莲昇也不敢言语了。
  秀绒心里扑通扑通地直跳,赶紧把腿劈开撂在凳子上。金富仙走到她身后,使劲按她的肩膀,秀绒只觉两条大腿内侧撕心裂肺的疼,骨头像是被人硬生生的一点一点按下去似的,嘎嘎直响。
  秀绒不敢喊,只能忍着,咬着嘴唇使劲忍着,心里暗想:您等着,您千万别让我成角儿,要是我成了角儿,当了这梨园行的老大,我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您也摁在椅子上,尝尝这撕腿的滋味!
  双腿与地的距离终于只剩下三公分了。金富仙在她身后已经是满头大汗,秀绒也疼得嘶嘶直倒气,她不断地运着气,调整着呼吸,用意念告诉自己:每呼一口气,双腿就能往两侧再伸展一公分。
  可是事与愿违,最后的这三公分,秀绒就是下不去。师兄弟们都围着她看,跟她一起使劲。这个过程谁都经历过,都知道。
  金富仙自然有办法让秀绒下去。只见他抄起木头板子,照着秀绒屁股就是一下,既脆又狠。这突如其来的一板子,打得秀绒是猝不及防,她大喊了一声,本能的一提气,啪的一声就下去了!双腿劈开的同时,秀绒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撕腿首战告捷。
  大伙儿见秀绒哭了,都乐了,实实地松了一口气,又各自练各自的去了。秀绒后背顶着墙,前面用转头顶着腿,整个人紧紧被挤在墙上,动弹不得。金富仙在她面前燃了一炷香,吩咐莲宠看着,燃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叫他,今天第一天,少练一会儿。撕了秀绒裤裆的莲宠,有些不好意思,“看香”这项任务接的很勉强。他悄悄问秀绒,疼吧。
  此时的秀绒疼得都迷瞪了,她闭着眼睛紧贴墙,只想着休息,她觉得自己的腿已经掰断了,没知觉了。她胡乱地摇摇头。
  莲宠说,忍着点儿,一会儿就过去了。
  秀绒的脸颊红扑扑的,上面留着半干的泪水,整个小脸蛋和个花狸虎似的。这一刻,望着秀绒的莲宠,心里竟生出一丝怜爱之情,他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愫在涌动,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擦秀绒的脸颊。
  秀绒抽动了一下,吓得他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三分之一炷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过去了,她在朦胧中被师父拍醒,迷糊着正想下凳,师父说,别动!
  金富仙让秀绒双手扶住自己的肩膀,而他则用手托着秀绒的腰把她抱起来。秀绒终于下了地,她觉得自己两条腿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僵直麻木,一步也迈不出去,她现在只想坐在地上。
  可没由她多想,屁/股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板子,只听得师父喝道:跑,快跑!
  还没等秀绒反应过来,屁/股上紧接着又是两板:“我让你快点儿跑!”
  莲昇正在旁边踢腿,见状,急了,抓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跑。刚开始的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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