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怯春寒,半宜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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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怯春寒,半宜晴色-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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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村口铁匠的妻子,姓董的。”
他骇异万分,拔腿就往河边跑去。
河边已经围簇了许多人,人头攒动,议论纷纷的。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怎么高铁匠的妻子会无缘无故地跳河呢?”
“听说经常打她呀。我住在他们隔壁,常常听到她哭呢,那哭声好不凄厉的。”
“为什么会打她呢?我看那个姓董的长的漂亮,人倒也贤惠,见人虽然话也不多的,但总是友善地笑笑打招呼。”
“听说她以前是戏子,是出来卖的。高铁匠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你知道男人对于这种事是很讳忌的。”
“如果是真的也不奇怪啊——姓高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凭他那熊样能配的上那么好的妻子么。倒真是可惜了这姓董的。红颜薄命啊。”
他听到三两村妇聚在一起,唧唧咕咕着。他终于见到了她。因泡着水里过于久的缘故,她的脸看上去似乎比原来的脸庞子好似大上一圈似的,眼皮儿略肿。他索索地抖着跪在她的身畔,手摸索着伸了过去,她的脸上的肌肤阴凉阴凉的,一触碰便感受到仿佛一桶水将他倒灌了下来。
“醉蝶,你是怎么了?”他口中喃喃着自语。然而她的样子安详,仍似睡美人一般,一动不动的。
他的手指压在她额上的淤青,却接连发现原来她的捋上去半截袖子底下的手腕处也有两三处淤痕与凝固的伤疤。
“你醒一醒。”他悲凄地喊着她的名字,他将她抱了起来偎在他的怀里,试图以自己的体温去安抚她冰凉的身体。
她纹风不动的,嘴角却渐渐地淌下猩红的血迹。
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那眼光中还含着一丝惊恐,却冷不防地见自己的床沿边有一个红衣红裤的怪物,吓得心口突突地急跳起来。
“你醒了?”如织一夜坐在床边守他,浑身酸痛不已,头上还覆着那方红喜盖头。
震楠缓过神来,便动手将那红喜盖头揭下,狐疑不决地问道:“昨天你就这么过了一夜?”
她含着羞涩的微笑斜着眼朝他溜了一眼,柔声地说道:“我娘说,红喜盖一定要新郎揭开才行的,不然会不吉利呢。”
震楠听了,略不是滋味地眱了她一眼。嫁给他这个有身无心的人,本就是一桩不吉利的喜事。
“你的头痛不痛?我听说喝过酒之后会觉的头昏脑胀的。你有没有觉的很难受?”红喜盖底下的一张脸,朴实无华,姿色平庸,却胜在如水的神情。
“还好。”他简短地答了一句,崛起身子,却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件长袍。
“我替你拿衣服。”她即刻抬起身来,却不料昨晚上一整夜的似睡非睡,顿时觉的自己两边的额角隐约作痛。
“不必了。”他淡淡地说道。“我的衣服向来都有佣人来照管的,你不知道我要穿什么衣服。”说毕,他挣扎着站起身来。
如织愈发觉的自己头上的发饰如千斤顶般沉重,压得她不得不使劲地探长了脖子才能抬得起头来。见他一夜之间下巴密密匝匝地爬了好些青茬出来。眼白里也牵满了红丝网似的。想到昨天晚上他提到的那位姑娘,不由得心里带出好些酸味来。
他大声地放开喉咙叫着佣人的名字。顷刻间一佣人走进来,立在衣柜子前取了他要穿的衣裳出来。也不用如织帮忙,那佣人伶俐地替他穿好了衣服。他再也没有瞧过她一眼,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如织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中的自己,徐徐地从头上取下新娘发饰,将自己绾得紧紧的髻松散开来,看到自己原本就不出色的眼睛底下微微地泛起了青色,又觉的自己的嘴唇很干燥,一夜没有卸妆,更显得那脸上的香粉与胭脂像是与自己的肌肤脱离了开来,浮在肌肤外面起着粗糙的粉末子。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婚姻生活么。她的丈夫对她这样的冷淡。在这深宅大院里她连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只有她从娘家带来的两个丫鬟。可是丫鬟毕竟只是丫鬟而已,又怎么能跟她们说掏心窝子的话呢。想到这里,她便神色颓唐,诸般滋味都一一地涌上心头。
在自己的卧室里,李子叶一大清早就去遛鸟了。而景雯站在霍亭青的后面,替她篦着头发。随着岁数的增长,她的白头发冒出更多来了,她也借用染发剂三不五时地将头发染一染,看上去倒像是乌黑发亮。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迫切地想抓住点什么。
“你知不知道原来那个圆圆就是桑远安易的女儿。就是当初你把那孩子送给他们的!”霍亭青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忙轻声地对景雯说道。
景雯半晌没有开口。
“你说绕了这么一圈,原来那个孩子就在我们身边。”霍亭青微微地皱了眉头。
景雯发颤道:“那么老爷知不知道这件事了?”
霍亭青微喟了出来:“李子叶还不知道圆圆就是那故友的孩子。可是是桑远安易的孩子他已经知道了。”
“太太,那我们要不要对老爷据实说呢。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还一直心心念念挂念着那个孩子……”
“要说也得找个机会说啊。幸好这个孩子并无出什么大碍,到底也是福大命大,现在还混得这样好。我总算是这十几年来吊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景雯听了,也不便再说什么。
这时震楠从她的卧室外面经过。霍亭青便连声叫了起来:“震楠,进来一下。”
门咿呀一声打开了,震楠就站在门槛外面,然而他的脸色却有一点儿不甚好,灰扑扑的,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今天酒醒了吧。”霍亭青已经由景雯梳好了头发,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为着震楠的事,她也是一宿睡不安稳。“昨天晚上你没有对她说过什么吧。”
“昨天晚上我喝醉了,什么也没有说,倒头就睡。”他寒着脸答道。
霍亭青自不免愣怔了一下:“那你昨天夜里就冷落了如织一个晚上?”
霍震楠面色灰黯,定定地望着她:“娘,连这种事你都要管吗?我已经答应了你娶她,如果你还想让我办别的事,恕我难以从命。”
“你看看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难道娘关心你都关心错了么?这样吧你今天就带她去外面转转,虽说她也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但是有你陪伴毕竟不一样了。”
但是震楠却只是将那两片嘴唇微微地翕动了一下,蹦出了两个字:“没空。”
“你怎么刚结婚就没空?你是不是赶着去百乐门上班?我已经让你大哥准你几天假了。”
“不是百乐门的事,我要去找她。”震楠憋闷地说。
“什么你要去找董醉蝶?”霍亭青吃了一惊,怆惶地说道,“你刚刚才结婚就别再给我捅漏子了。贝家的人也不是都吃素的!你小心到时候连我也保不住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幽幽地说道。
“二少爷,你就听听太太的话吧,不要再做些出格的事惹她生气了。”景雯在一旁也说道。
然而霍震楠径自将身子回转,将两只脚跨过那门槛,扬长而去。
“太太,要不要派人去追他回来?”
“不必了。”霍亭青道,“前些天我已经派人去董醉蝶的老家打探过了,听说她新嫁的一个丈夫,是个酒鬼,喝醉了就打她,结果她受不了就跳河了。屈指算来,现在应该也做头七了吧。”
圆圆夜以继日不辞辛劳地拍戏,新戏一部接着一部上,成了上海滩灸手可热的红明星。而山本菀新取了一个艺名叫百合,开始为郑四方公司的电影演唱插曲。她有一把金嗓子,却从来不在公众面前露面,人们对她实为好奇。便也苦于无奈,无法见识到她的庐山真面目。菀儿着实过了一段失去了小原晔之后的快活日子。
霍震楠自从得知那个梦境成真了之后,把自己关在家中整整三天不吃不喝,默默流泪。霍亭青原本想竭力地隐瞒那桩事,如今也已经瞒不下去了。如织得知这件事之后,反应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十分平静,对待震楠还是一如往昔。霍亭青深感内疚,只好待她比以往更加疼爱来消弭震楠对她的伤害。震楠三天之后重出家门,却变得比以往越发的狂放不羁,连百乐门也少去了,整日流连于花街柳巷,谁劝也不听,使如织日日独守空房,撇之弃之。
(本章完)
第136章 眷恋雨润去温(五)
一日,菀儿与霍震霆上街去,因为菀儿有点儿不舒服,便叫了震霆陪她去。她让震霆不必开车,说是要晒晒太阳多补充一些钙,或许病也会好得快一些。患了病的人总是特别的虚弱也特别的孤寂,菀儿有多少次想跟霍震霆捅破这一层纸,然而霍震霆在那方面却没有丝毫的表示。她的心情便显得有些郁郁寡欢的。
两人走在马路上,看着车水马龙,她咳了几声,震霆便从身上脱了外套替她披上。他在这一方面尤为体贴,倒不是因怜生爱。他的那一颗仍旧系在圆圆的身上。当他们两人路过电影院门口巨幅的广告牌子上,圆圆新的电影海报又张贴了出来,他不由得驻足多看了几眼。
“近来你同圆圆还有联络吗?”她略怃然地问他。
他陡然地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抛了这样一个问题丢给他。
“有时为了工作的需要才不得不联系一下。”他将目光从海报上移开,又移到那轰隆轰隆响的电车上。他忆想当年她就是这样哭着上了那电车。她的一皱眉一微笑总是深深地吊在他的心上。没有一个人能够代替她。他不相信她真的是为了别人将他抛弃了,她一定是有着说不出的苦衷。
她突然觉的心内着了一枚刺。她纳闷地说:“陈光向圆圆表白了。”
“你怎么知道?”这句话传入他的耳鼓,他霍地将头侧了过来,两眼直直地盯着她看。
她赫然地笑了,似乎有种复过仇之后的喜悦。
“我在报纸上看到的,说陈光坦然地在记者面前表示对圆圆的好感,听说还加足了马力追她呢。”
他迷离恍惚了一会儿,遂又垂下眼梢道:“这种八卦消息,我从来不把它当作一回事。你以后也不要再去看那种新闻了,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菀儿被他的一顿抢白,自觉乏趣。随即又将目光瞥向远方,这一看之下,倒让她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似的叫了起来:“咦,那不是你弟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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