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样？”他又去牵她的手。
她摆脱他的手，面对着他一脸的凄楚，然而她却什么也不能说。
“你是不是有苦衷？”他见她一副分明不舍的样子。
“没有，我哪有什么苦衷，你走吧。日后你一定会遇上一个比我更好的人。我不适合你，我们没有缘分。”尖厉的哀叫声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她狠下心肠说着这一番话，心里万箭相攒。
他顿时血液凝冻起来。她说的这样的坚绝，似乎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悲闷的心潮像兽的嘴一口一口地啃啮在他的心上。
“你真的这么绝情？”他骤然地变动了脸色。
她眼波注在地下，听出他话中的颤抖。她知道他动摇了，她抬起脸来，见他阴凄凄的一双眼耽耽地注视着自己。她嘴唇翕翕而动：“是的，我们完了。你听清楚了没？如果你想再听一次，我可以再告诉你一遍。”
他的心跳得忒忒地响，喉咙像火烧似的发痛。
“我明白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了。”他的声音抖而哑。
他疾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圆圆在门后面听着他橐橐的脚步声，一股难以名状的绞痛涌上她的心尖。她举起袖闷住了声音哭着。
郑四方将两个太太带到宴会去应酬。在宴会上绿莼和程卉暗中较量。虽然绿莼挺着大肚子，身形是完全不能与苗条的程卉相比较了。但是鼓鼓的肚子却使她备受人的赞赏。郑四方带着她一路听着来宾向他的道喜，相比之下程卉徒然打扮得珠光宝气，身形婀娜多姿，并不见得增色多少。趁着郑四方去跟来宾说话的空隙，绿莼伺机对程卉说道：“看来今天来出风头的不是你！”程卉听出她话中带话，便回道：“只要老爷出风头就够了，我要出什么风头。只有不懂事的太太才想着在交际圈里出尽自己的风头，把先生的光芒给盖下去。”
程卉黑幽幽的眼波一掷道：“只有没有本事的太太才这么说。我嫁给老爷不到一年，就有了孩子。可是有的人呢，哪怕嫁给老爷的年头再久，怀不上就是怀不上。这叫做什么？这叫作人各有命啊。上辈子做的孽太多，所以这一辈子都怀不了孩子。”
“你说谁怀不上孩子？”程卉气得登时面色红涨起来，声量也不知不觉之中提高了几分。
“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说的这么大声，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不能生养吗？”绿莼抛下一句夹枪带棒的话，腼着肚子走了。
程卉一时气不过，也跟在她后面咬了咬牙说道：“我又不是没有怀过孩子，我的孩子没了难道不是你的所作所为吗？你当心你这个孩子怕是我那个夭折的孩子转世投胎来找你寻仇来的。”
“你……”绿莼顿时气得牙趷趷地作响。
“怎么你又想打我吗？”她斜起眼睛瞅了她一眼，“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说着，她又往她的身上凑了一凑，微侧起脸，“打呀。你打我，正好让老爷看看，到时我怕不仅丢了你郑家四少奶奶的身份，恐怕还失去了老爷的疼爱。”
“你……给我等着。”绿莼的眼里似乎要带出一股火来。然而却只能眼睁睁地迈着款款的步子袅袅婷婷地去找郑四方了。
从宴会上走出来，绿莼始终绷着一张脸。
郑四方朝她的脸上睄了一睄道：“怎么了？又有谁惹你呢？”
程卉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没有。谁敢惹我啊。”绿莼愀然不乐地说道。
“老爷，我看是因为绿莼每天挺着一个大肚子来回奔波太辛苦了。以后你要出席这种场合不如就带我一人就够了，让绿莼妹妹在家多多静养才好啊。”程卉掠了掠自己渗黑幽亮的鬓发道。
“对，对，今天这种场合又这样的喧闹，我真怕会吓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以后这种宴会，由卉儿陪我来就行了。”郑四方也极为赞成程卉的说法。
绿莼听毕，气得脸都青了。
“老爷，你每天让我在家里，我会很闷的啊。万一影响到以后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变得沉默寡言的，成天哭丧着脸，这谁受的了啊。”
“嗳，不许乱说话。”郑四方虎起脸道。
程卉朝她投去得意的一瞥。
三个人坐上车了之后，车子开动起来。开出了一段路之后，在路上见到了霍震霆。
“老爷，你看，这不是你的准女婿吗？”绿莼指着窗外的霍震霆说道。
郑四方眼角一睃。
“咦，他的样子怎么垂头丧气的？老爷，要不要停车跟他打个招呼啊？”程卉也不甘示弱地叫道。
“不必了。”郑四方摆了摆手。
到了郑宅前，发现大门微敞。
“是谁这么没规没矩的，连门也不关，万一遭贼了怎么办？”程卉率先下了车，走到大门口，将手搁在那铜环上。
他们一行人走进去，听到里面传来呜呜的哭啼声。他们面面相觑，骇了一跳。程卉将声音捺得低低的：“不会吧，闹鬼了？”
绿莼吓得脸色惨白，声音也战抖起来：“不会吧，难道这宅子里真的有鬼？”她想到自己新婚那夜窗棂外飘过的白色人影。
“胡说八道！”郑四方一阵怒斥，“我们郑家怎么会有鬼。我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说毕，他三步两脚地循声走去。而程卉忙扯住郑四方的衣角：“老……老爷，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这三更半夜的，要是真有鬼，我这晚上可睡不着了。”
绿莼尽管也吓得浑身颤栗，却仍佯装镇定道：“你自己没那个胆魄，就尽管躲屋子里去。我有孩子保佑我，老爷，我不怕，我跟你去看看。”
“谁说我怕了？”程卉听罢，不服气地说道，“走就走，谁怕谁啊。”
郑四方刚走了几步，见她们两人在背后争执不下，便回头板起面孔道：“你们小声点，你们再这么吵下去，是鬼都吓跑了。”
她们两人互相怨恨地对视了一眼，便顿住了口，战战兢兢地跟在他的后面。
那哭声愈来愈清晰，又似乎是憋闷着在啜泣。那哭声的出处来自于楼上。郑四方尽管心里也发毛，但还是壮起胆子慢慢地走上那一格一格的台阶。走了几步，他便曲下腰对着后面的程卉低声道：“我的姑奶奶，你别把我的衣服拽得这么紧，你是想把我从楼梯上拽下来吗？”
“是，是。”程卉惊悚地应道，稍稍地松了松手。
随着快要达到阶梯的尽头，那哭声似乎轻微了一些。然而绿莼却压住自己的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行了，我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你是走不动，还是吓得走不动啊。”程卉将抹了浅红色的眼皮子翻了几翻道。
“老爷，我忽然间就觉的我喘不过气来了，还觉的肚子很疼，我想……我想回楼下去喝口茶。”她捧着肚子露出一脸的痛苦。
“那你赶紧下去休息。”郑四方忙关心地说道。“孩子要紧！”
程卉悒悒不快地轻声说道：“装蒜吧。”
绿莼下楼了之后，楼上只剩下她与郑四方两人。两个人沿着墙壁踽踽前行，那哭声似乎息了一阵，又响了起来。而且呜呜咽咽地哭得甚是伤心。
“好像是从圆圆的房里传出来的？”程卉顿然觉的毛发森竖。因为圆圆的房间正是郑四方死去的女儿生前的闺房。“难道是……兰儿……回来了……”
“你再胡说当心我打你。”郑四方的声音也发毛了。
“你看，她的房间黑漆漆的……可是却有哭声，那不是很奇怪吗？”程卉死命地抓住他。“老……老爷……我不……不敢进去了……”
“你不敢进去就给我在外面守着。”郑四方瞪起双眼对她低吼了一声。
“老爷，我……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回去吧。”程卉带着哭腔说道。
郑四方不去理会她，将圆圆的房门推开了。
（本章完）
第111章 只有相思无尽处（五）
屋子里暗沉沉的，窗外少许的月光照射在樒枝上，在墙上留下一缕一缕的爪影。一阵阵凉风带着轻寒袭到人的身上，加上那窗子并未半紧，便咿哑咿哑地唱着，更是添了几分阴森。程卉摒住气息，尾随在郑四方的后面，将两只高跟鞋脱下来拿在手上，轻手轻脚的，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圆圆的床头垂了纱幔，隐隐绰绰地似乎见到被褥子在拱动，郑四方壮起胆子，上前一步把那帷幔掀起来。程卉的心一直吊到了嗓子眼里。郑四方唿地将那被褥也翻了起来。
啊。程卉尖着嗓子凄厉地惨叫起来。她看到一个满身都是黑发的女人面朝下地躺在床上。
郑四方的心也突突地跳起来。
“爹，三姨。”圆圆抽噎地喊道。
“是圆圆。”程卉止住叫声，腔调还在微微地颤栗。
郑四方忙将床头柜上的一只带绿穗纱罩的台灯打开。圆圆已经在床上坐将起来，头发零乱地披散着，眼泡微肿。
“你想吓死我们啊。”程卉锐声喊道，“你半夜三更地扮鬼吓你爹跟我啊，是不是把我们俩吓出心脏病来你才高兴了。”
郑四方吁了一口气，抬起手背上拭了拭额上的薄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程卉听着他说了一连串同样的话，便斜睇了他一眼，又扭过脸对圆圆说：“拜托你要是觉的闷的话，就别呆在家里，出去走走。你除了拍戏就是躲在家里，没病也憋出病来了。你可不能撞神弄鬼地来吓唬我们啊。”
“对了，圆圆，你干嘛哭呢？”郑四方问道。
“我……我……”圆圆低垂着眼睑。
“我们方才回来的时候也在路上见到了震霆，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程卉将手上的高跟鞋啪嗒地扔在地上，乱踏着穿在脚上。
“吵架？不会吧，我见你们好了之后从来没有红过脸。圆圆，你有什么委屈就跟爹说吧，爹一定帮你出气。是不是震霆这小子欺负你了？”郑四方卷起袖子微红着脸道。
“没有。”圆圆断然否认道。她在震霆走了之后哭到现在，觉的原本堵噎憋闷的心好了许多，便双手抱住膝盖，挤出点笑意。“爹，我们分开了。”
“我没听错吧。”没等郑四方开言，程卉便觑着眼说道，“平时你们不是爱得痴缠吗？怎么说分开就分开。而且最近震楠也没有来破坏你们啊。”
“不关震霆的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圆圆脸色晦暗地说道。
“圆圆，爹尊重你的选择。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