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卧新春白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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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卧新春白袷衣-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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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梦远?”
“是啊,妈妈说了,是李商隐的无题诗里的句子,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小女孩摇头晃脑的背着,那样娇软的声音就像是刚刚长成的黄莺正在用它嫩黄的喙唱着儿歌。
明清远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那时候他刚和明顾夕颜结婚,一日她捧了《玉谿生诗》读,正是这一首无题诗,她歪过头同他说,这两句诗真是悲凄,远别的双方虽然能够在梦中越过重重阻拦相会,但即便是在梦中,也免不了离别之苦。这样的梦,只会造成心灵伤痛,只会更加强化相思,倒不如不做。
他却笑道:“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一时之间,天地皆寂,只余了这名小女孩婉婉啭啭的声音,细细听来,竟极像她。
“妈妈,妈妈!”小女孩忽然向他身后招手,“我在这里!”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妈妈四处找你都找不到,都快要急死了。”身后一个又焦急又担心的声音传来,略略一顿,声音又近了些,“梦远,和你说话的人是谁?”
声音不大,被风一吹便消散了,明清远却觉得字字如夏日的闷雷一道一道从头顶滚过,脑中“嗡嗡”作响,耳里尽是杂音,这小女孩在他面前又说了什么,可是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一声响过一声。他也想要冷静下来,可是胸口那里根本就不听使唤。
八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忘了呢,原来记忆里的一切都訇然鲜活,只待一个契机,就全部涌到眼前了。
好像隔了一生那么久,明清远终于有勇气回过头。
明顾夕颜就站在两公尺外,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落日衔山半隐,背景上铺展开没有边际的红。她在晚霞中,极秀婉窈窕的一尊影。
她整个人亦似痴傻了一样看着他,想张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隔了八年,她似乎都未曾改变,眉眼的轮廓,下巴的弧度,一切都没变,只是隔了八年的时光。天边一抹极艳的红霞,隐隐有晚香玉的花香浮动,恍恍惚惚的像是一场梦。
小女孩笑吟吟地迎上去:“妈妈。”
明顾夕颜蹲下来替女儿整理了一下衣裳,手在不停的抖,领子折进去又翻出来,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来,轻轻道:“清远,好久不见了。”
这样近的距离,近到咫尺,这样远的两个人,远如天涯,霎那间,明清远居然看不清楚她的面容。
他还以为自己能够淡然处之呢,现在只是干巴巴地唤一句:“大嫂。”
她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牵着梦远的手说道:“刚刚妈妈去拿行李,一回头你人就不见了,真是吓死妈妈了。”
梦远低下头:“妈,我再也不会了。”
“来,叫叔叔。”
梦远望望明清远,又望望明顾夕颜:“妈,他是爸爸呀。”
“先叫叔叔,等下妈妈跟你解释。”她的语气很平淡,也许是在嘲弄,嘲弄当日的盟誓,说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又或者是怨恨,怨恨他的不自信,怨恨他一手毁了三个人的幸福。
“叔叔。”梦远的声音这样甜,又这样刺耳。
“送给你。”明清远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水晶项链,吊坠雕刻成了一朵玫瑰花的模样。
梦远喜道:“真好看。”
“是啊,本来是想送给一个喜欢的女孩子的,可惜,再没有机会了。”明清远弯腰抱起梦远,笑吟吟道,“不说了,我们回家。”
才走几步路,明顾夕颜就发现了他的异样:“你的右腿——”
他淡淡一笑:“中了鬼子两枪,后来拆了石膏,膝盖就弯不了了,现在谁都可以分得出来我和大哥的区别了。”
是啊,谁都可以分得出来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走纠结路线的,XDDDD~~
1。“支那国归国心切,锐不可当。”文中的这封电报是盟军攻克密支那之后,日军说的,乾坤大挪移中~
2。其实国民党一大商议出的结果是“联俄容共”,但共产党执政后就把历史黑了,改成“联俄联共”,BALABALABALA~
3。“中国当前之患,不在日寇之侵略,而在共匪之叛乱,现共匪趁我抗战之机,不听命令,扩张实力,规避作战,若抗战胜利,彼必师俄共故智,乘战后疲惫,起而叛变,望早为之计。”其实这是蒋介石王牌悍将张灵甫于一九四四年在重庆见蒋公时所说,话说张将军早年追击红军时还写过一篇文叫《论文妖郭沫若》,后来他说的都成真了。张将军是预言帝,膜拜下……


、第十章 五更钟后更回肠

一轮斜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跟在后面,恰好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影子上,不知为何,心里还是生出一丝抵触,默默的停了一停,离了他的影子才继续往前走。
明清远也是沉默,他把梦远送上车,然后等着明顾夕颜走近,拉了她的手让她上车,触到她的手的那一刹那,他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锦绣江山,万里湖海,都比不上能够握住这只柔软的小手。
明顾夕颜迅速地把手抽开,低下头钻入车里,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
这也是应该,她毕竟是他的大嫂。
他自然也知,于是并不主动同她搭话,更不敢看她,只怕一个对视,他自以为是的自制力就会杳不知其所至。
对梦远,明清远很是喜欢,一直同她说话,细心地问她喜欢什么,有什么习惯,又指了路边的古迹说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故事——镇西妖冶,安石风流。
他口才甚好,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娓娓道来,甚为动听,梦远听得很是认真。
经过中华门时,明顾夕颜一惊:“上面怎么光秃秃的?中华门上层的庑殿式重檐筒瓦顶镝楼呢?”
“民国二十六年毁于侵华日军的炮火,到现在都八年了。”明清远略一沉默,“锦华官邸变化也很大,是遭炮轰后重修的,可是再没办法恢复原样。”
是吗?本以为物是人非,现在连物,也非了。
离锦华官邸越来越近,明顾夕颜一时连心跳都停住了,远远的见到锦华官邸后,她被骇住了,千言万语涌到喉间,却说不出一句话。
是,锦华官邸花园里从前茂密繁盛的花木都不见了,还有爬满了墙垣的紫藤萝,也没了,现在一草一木都是新植,低矮稀疏,不知还要再过多少年才能变成从前的模样。
明清远、明顾夕颜和梦远都下了车,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向正屋。
明清遐已经来迎,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她的腰间:“吓到你了吗?”
她摇了摇头,笑得恬淡:“没有,倒是你们兄弟,长得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我险些都认不出来。”
明清远和明顾夕颜在明清遐面前,不流露出丝毫记得,仿佛遗忘了一切的事。
明清遐笑道:“你还是认出来了。”
“是啊,你们是比较难分辨的双胞胎,但是总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她往明清远的右腿瞟了一眼,“从前你们时常假扮对方吗?”
“从前捉弄过老师和同学,有时也跟母亲开玩笑。”明清远据实以答。
“你以前经常捉弄你大哥的女朋友?”她话里有话。
明清远的脸色一变。
明清遐笑道:“这是不能开玩笑的,他是第一次试。”
明顾夕颜轻轻“哦”了一声,握住梦远的手:“梦远,现在这里就是家了,我们们不回美国
了,嗯?”
“嗯!”梦远很是开心,又作出一脸苦恼的样子,“怎么办?妈妈分得出,我分不出诶,认不出爸爸和叔叔怎么办?”
“嗯……你叔叔是瘸子。”明清远有些自嘲,“看我们走路的姿势就能区分了。”
明顾夕颜只是回避着他的目光,同那个时代所有的女子一样,摆出一副安静温婉的样子。
佣人们把晚饭送上来时,明清远同佣人道:“拿两瓶伏特加出来,这回终于见到了大嫂,今天我们除了梦远,不醉不休——”
明顾夕颜诧异地望住明清远,他明明还没喝酒,却已同醉了似的,笑得有三分张狂:“大嫂,你也要喝,到底是嫁给姓明的,若是不会喝酒,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目光几乎要将她灼伤。
明顾夕颜努力摆出一张平静的面孔来面对在自己面前的小叔子,她笑一笑,举起杯子同他一敬,仰头饮尽。
“真不知道大嫂还有这么好的酒量呢。”明清远也笑着举杯,本望着举杯浇愁,可是酒入愁肠,寸寸都是苦。
明清遐按住明清远的手:“你心里不快活。”
究竟是双胞胎,他能感觉出他的心情,在大哥面前,他根本伪装不了。
“谁说我不快活?”明清远拂开他的手,“大哥,今天大嫂和侄女来,我比谁都开心。”
“是——因为你之前的妻子吗?”
明清远一时骇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梦远好奇地看着三个人,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满是疑惑。明顾夕颜知道情况不太对,忙夹好了菜,唤来了佣人带梦远去房间里的小桌子上用菜。
终于,到坦白的时候了吗?
明清远正想承认,不想大哥却道:“我听林慕容说,弟媳死在淞沪会战的时候……小弟,死者已矣,你不要触景生情,不要太难过。”
“你说花解语吗?我伤心什么?她于我……到底及不上……”明清远自知失言,于是笑一笑,又去斟酒。
“小弟,你也不小啦,是该考虑一下成个家了。”明清遐不忍看着他这样一直喝,又知道劝不下来,便同他一起喝起酒来。
“我才不,独身多好,一个人逍遥自在,去什么地方又没有牵挂,又不需要向某个人报备,又不要去担心她的心情好不好、她的身体好不好、她是否移情别恋……这种日子我过过啊,患得患失,畏手畏脚,那样的爱,却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得更好。”
“小弟,你从小就是这样,喜欢什么就把什么看得太重,小时候有一年我们去美利坚过年,阿公那里养了两尾神仙鱼,你欢喜得很,怕它们饿了,又怕水脏了,不停地喂食换水,结果没一会儿两尾神仙鱼就都死了……”明清遐叹一口气,“小弟,对林慕容,你可不能像从
前那样了,脾气再好的女孩子都受不了你太过强大的占有欲。”
“是吗?不过我才不喜欢林慕容,她太小了。”他吃吃地笑,“大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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