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卧新春白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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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卧新春白袷衣-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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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远宠溺地替她理了理头发,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逗得媚眼妖精格格直笑。
没了她,他依旧活得风光无限,他又何曾在意她?他又何必在意她?
明顾夕颜瘫软下去,怔怔地坐在地板上,眼泪很快就顺着脸颊坠落下来,她努力去笑,努力去擦拭,可是眼泪越擦越多,越擦越是无力。
宾士车的声音已经远去了,她拉拢窗帘,环着膝盖哭得无声。
素白的窗帘上尽是镂空的花朵,阳光透过窗帘影影绰绰地落到明顾夕颜身上,如同被火焚烧的花朵,如同在洛阳那夜看到的牡丹,皆是一幅黑黑瘦瘦营养不良的身架,全然看不出诗画小说中艳绝天下的样子。
这般的花,有谁会持了红烛去赏?
抹干眼泪,她从房里出来要了一只铁桶和一盒洋火,吴妈虽不解,却还是弄来了。
明顾夕颜熟门熟路地开了书房的最后一个抽屉,取出里面全部的书信与日记用桶装了拎到庭中。
媚眼妖精正卧在树下的躺椅上做面膜,顶着一张雪白的面皮看她:“姐姐莫不是学黛玉焚稿?你多少也要替
腹中的孩子想想。”
明顾夕颜惨然一笑,只是划燃了洋火,伸手将那些书信日记全点燃了,眼睁睁地看着火苗舔着白色的信笺,一行行清丽的字迹皆被火焰吞噬,终于尽数化为一片死灰。
“姐姐!”媚眼妖精一跃而起,面膜也落到了地上,露出倾国倾城的一张素颜,“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
明顾夕颜注视她完美无瑕的面容,心里悄悄生出长长的刺,微微的疼。然后她抬头望着天,才早晨七八点钟,日头就已经明晃晃的了,直教人睁不开眼睛,又有那样热的风,薰得人胃中泛酸食欲不振。
从前读过那样多的诗词歌赋,最爱的还是李商隐,他说,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这一生还这样的长,可是已经如此潦草的收局了。



、第二十六章 白日相思可奈何

“这世上怎有你这样多疑的人?她不过和那个男人喝了几回咖啡又把他拖到我那里,你就疑心成这样,还没见过你这样拼命给自己找绿帽子戴的人呢!”那中年妇人笑得脸上抹的粉都簌簌下落,“便是在我那里,他们也没做什么呀,当时我还以为有什么好戏,就着门缝看了半天,结果连衣服都没脱一件……”
“你妄言了。”易副官小声提醒那名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正唾沫横飞说得兴起,被易副官一提醒,这才想起面前坐着的这个青年男子是明少帅,自己周围又荷枪实弹的,吓得连忙捂了嘴。
“说下去。”明清远看着她,平静的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没……没什么了……后来她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我还记得那男的说您利用她,还对她说……说少帅您不仁,夫人不必对您有义?夫人却是很踌躇的样子……”
他动用军统局的人去查她和程雪的事,又把那家旅馆的老板娘找来……想不到……想不到竟是这样。
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明清远紧紧握住了一卷文件——他当时真是昏了头,怎么就不愿意去信任她呢?
“少帅,我……”那中年妇人讪讪。
“带她去领赏吧。”明清远不耐烦地挥挥手。
那中年妇人千恩万谢,扭着水缸般粗的腰随易副官出去了。
东南沿海夏季尤为多雨,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暗下来的,闪电不时划破铅灰色的云,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既然如此,那么她腹中的孩子当真是他的?隆隆的雷声中,明清远将那卷文件握得更紧,背上冷汗涔涔——他直接把她从楼梯上掼下去,五六级高,那孩子……还有的活吗?
——他竟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犹记得昨日她站在楼梯上拉着他的手贴到自己的小腹上,半天才红着脸轻轻地说:“宝宝很想你,我也很想。”
他却以为她是曲意逢迎,不仅对她恶语相向,还说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他都不会放过她。
她说,就算是个梦,我也会和你一起做下去;她说,我早就认定了你;她说,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心中的信念,我在你身后支持你……原来她并没有骗过她,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只是他不肯相信,不愿相信。
明清远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眼前总是浮现起昨日她在媚眼妖精给她敬茶时的表情——那样呆似偶人,又极痛苦的样子,那一瞬间让他想到了焚稿的黛玉。
他是怎么忍心在她伤口撒了那么一大把盐的?
还有那个未出世
的孩子……到底,还是他扼杀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希望,还是他把自己和她逼到这般境地。
又是一道闷雷打下来,雨“哗”地一声倾盆而下,溅起一片茫茫的水雾,远处的一切都模糊如无法企及的梦。
全都是他的错……
明清远松开手,那卷文件轻飘飘地落了地,原来是校长发来的委任令。
易副官带那中年妇人领完赏后刚一进门,就看到明清远盯着自己的右手,似要去看清上面的每一条纹路,似要去看清这漫长的一生繁华抑或荒芜。
然后他缓缓收拢五指,像是在挽留什么,纤细修长的指尖有银色的月光舞动,一朵黄昏盛开翌朝凋谢的夕颜花正在月光下收拢它的花瓣。
“少帅。”易副官低唤,“你……还好吧?”
“没什么,只是有点闷,想出去走走,你不用跟来了。”明清远把手撑在桌面上站走,步履蹒跚地出了门。
一路头痛得厉害,明清远扶着墙慢慢地往前走,经过一间房间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道:“……事情就坏在明振伟身上啊。”
听这声音倒像校长的结拜兄弟冯玉祥。
什么事情坏在父亲身上?明清远本是无意,听到这一句话后便不由停了脚步,在门外屏气凝神地听着。
有人接过话头:“是啊,谁想得到他不仅仅亲共,还秘密入了共Chan党。”
只听冯玉祥道:“亏得明太太深明大义,把这件事告知委座……”
听得明清远心惊肉跳——父亲何时入了共Chan党?
他没有犹豫就推门而入:“你们在说什么?”
蒋介石编定全国战斗序列时将江苏长江以南及浙江地区划为第三战区,以冯玉祥为司令长官,可是却用心腹干将顾祝同为副司令长官,这江浙军又是明清远的嫡系,冯玉祥的司令长官不过是个空架子,事情皆由顾祝同和明清远处理,他什么也管不了。
眼见着明清远推门而入,问他在说什么事,冯玉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事事都要听这个毛头小子的?
“你们说我爸是共Chan党?”
“不错,你老子的丑事谁人不知?就连委座也是知道的,当年开枪射杀你老子的命令就是蒋委员长亲自下的。”冯玉祥冷冷地一声笑,“若不是因为这样,明清远,你以为委座平白无故会这样重用你?上上下下只瞒你一人罢了!”
外面雨势极为迅疾,粗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敲击在玻璃窗上,天色昏暗如永无尽头的黑夜。 
雨犹未歇,冷风寂寂,吹
得窗户“啪啪”直响,直教人心也被吹得冷了。
媚眼妖精看着浑身湿透的明清远,不由奇道:“少帅,你这是露天洗澡?”
明清远沉着一张脸,从文慧手里接过干毛巾擦着仍在往下滴水的头发。
这会儿易副官才小声同媚眼妖精道:“少帅在大雨里站了一个多小时……”
“没事在雨里站着做什么?”媚眼妖精笑吟吟地帮他去解外衣的扣子,“是降火吗?”
明清远后退一步:“今天白崇禧来上海了,暂住在霞飞路那里,等下易副官送你过去。”
“怎么?”媚眼妖精脸色一变,“你让我去陪白崇禧?”
“当初是你说共Chan党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手握兵权,而你,还有些资本去当你的说客。我们不过是合作关系。”明清远唇角一勾,便是一轮明月投下的影,“花解语,我以为你已经很了解我了,如果将来我的女儿有价值,我都会去利用她,更何况你?”
“说的倒是无情,可做的呢?”媚眼妖精也是笑,她本就生得极好看,这一笑,渺渺然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清脆的银铃声。
明清远冷哼一声,径直上了楼。
媚眼妖精懒得追上去,便坐到沙发上取了烟,还没点,明清远便跌跌撞撞地从楼上下来拉了她急急问道:“谁进书房了?”
“谁进你书房?”媚眼妖精蓦地想起早晨明顾夕颜在院中里烧的书信日记,梦般迷离的眸子变得清亮起来,“是不是少了一些书信日记?我早上看到姐姐把它们全烧了。”
“是啊,片纸不留。”文慧添油加醋。
她竟把它们全烧了?
明清远松开媚眼妖精,脸愈发阴沉得可怕。
“是啊,我怕她学黛玉焚稿,特地要吴妈在上面守着她。”媚眼妖精笑得柔媚至骨,“喂,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不要我去陪白崇禧了吗?”
推开房门,明清远紧紧盯着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雨的明顾夕颜,她还有心思去看雨?下面是不是还有闲情去写一句留得枯荷听雨声?
明清远冷冷道:“你把我大哥的东西全烧了?”
明顾夕颜只是望着窗外的冷风冷雨,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明清远全身都散发着阴冷之意,他上前几步将她从床上拽起来,咬牙切齿:“你告诉我……你只是把它们藏起来了,并没有烧掉……你快说!”
黑的眸子极黯,黯然如没有星月的黑夜,无底深渊一样的绝望,明顾夕颜静静地看着他,然后静静地笑了。
这样静的笑容,仿佛是山间一条清澈的
小溪在静静流淌。她仍在笑,唇上脸上,便是鹿般大的眼中,笑意也都在一分分加深。
吴妈在一旁只觉得这景象越来越诡异,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你说啊!”明清远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明顾夕颜歪着头轻轻笑道:“我烧得干干净净,照片也全都剪碎了抛掉了。”
这样轻的话语于他却若雷霆,明清远额头上血管迸起,回手就拔出腰间的佩枪,“咔嚓”一声子弹上膛,对准了明顾夕颜的头。
吴妈连忙劝道:“少爷!”
“你开枪啊!你大哥就是在我面前饮弹自杀的!你不是早就想杀我了吗?”明顾夕颜冷冷地睨着他。
冯玉祥说得对,上上下下只瞒你一人罢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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