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卧新春白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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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卧新春白袷衣-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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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宣队长朝顾夕颜厉声喝道:“你就一定要和党的政策搞对立?”
这时候有人进来了,一身绿军装,胸口上别满了Mao主席的头像,可不正是因为无产阶级文化Da革命才得以上位的包福贵吗?这包福贵进来便问妇宣队:“怎么样了?”
“你问她!”妇宣队长恨恨道,“我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就那么爱和Fan
革命分子扯上关系,说什么也不愿意和明清遐划清界限!”
“这分明是一种抵触情绪嘛!顾同志,你的父亲也是老党员了,可是全中国最早的几个共Chan党员之一啊,你现在怎么能这么糊涂,要为明清遐这个气焰嚣张,要向无产阶级专政反扑的死不改悔的Fan革命分子去殉葬呢?”包福贵十分同情顾夕颜,更心心念念她年轻漂亮的女儿,他一定要挽救她,要帮助她,这样,说不定她的女儿明娇娜就会因为报恩而嫁给他呢!包福贵开导顾夕颜道,“说句心里话,我个人对明清遐同志绝无成见,他这个人平时温文尔雅的,并不难处,而且在部队中也有一定的威信。但是,明清遐的问题是直接对抗无产阶级文化Da革命运动,对抗Mao主席的革命路线,这怎么得了?你想啊,这次他和叶飞用武力镇压革命群众,还死伤这么多人,这样的流血事件可是让全中国都震惊呀!我在这里不客气的说一句,就算枪毙他明清遐一百次,也抵偿不了他犯下的滔天大罪!其实这怨不得别人,本来中央文Ge小组只点名叶飞一个人,但是他偏偏自己主动跳出来表明他的立场,看来他是非要和无产阶级专政较量一番了!这些都是咎由自取,我也没办法啊。唉,想到我曾经是他的战友,是他的同事,现在他犯了罪,我真的很痛心,是我没能尽到督促他的责任……”
顾夕颜听包福贵喋喋不休说了半天,心里觉得厌恶异常。是不是现在天下太平了,没有仗打了,那些高高在上大人物就开始无聊了,就开始搞政治斗争了?都是一起打江山的老战友,为什么一定要划出谁是无产阶级?谁又是资产阶级?还一定要整得你死我活,一定要把全中国几亿祖祖辈辈都受尽了苦难的老百姓也拉上吗?
看了包福贵一眼,顾夕颜忽然有点可怜这个人,包福贵并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一个信仰得太过狂热的人,说出的话里面没有一点他自己思考的成分。他嘴里口口声声说着什么“阶级斗争”,说着什么“革命路线”,恐怕根本连这些是为着什么而出现都不清楚吧?蓦地心念一动,顾夕颜缓和了自己的态度:“包副组长,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好好考虑了。Mao主席说过嘛,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对Fan革命分子也要做到一个不杀,大部不抓。不然这样好不好,请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去劝劝他,我相信我能说服他好好配合专案组的工作。”
包福贵还以为顾夕颜的诚恳态度是因为被自己的话所感染,再者又想到如果顾夕颜能让明清遐低头认罪,这可是专案组的一大收获,好向中央文Ge小组邀功呢!包福贵连忙朝顾夕颜点一
点头:“好,我让人带他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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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何劳荆棘始堪伤(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南京大屠杀纪念日,写了一篇文:blog。sina。。cn/s/blog_6a9c1c5201017uom。html
当明清遐被几名战士推进会客室的时候,顾夕颜几乎惊呆了,这名一瘸一拐的迟暮老人还是当年在未名湖畔向她回首的那个翩翩少年吗?顾夕颜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他,不想竟然触到了明清遐被红卫兵们打断的肋骨,剧烈疼痛使明清遐的身子猛地颤抖起来。
顾夕颜连忙扶住他,定睛一看,他身上的衣衫上竟然已经被血凝成黯红的狗皮膏似的,她想帮他褪去衣衫查看伤口,却被血黏住,根本扯不开,顾夕颜已是泪盈于睫:“他们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明清遐强忍疼痛安慰妻子:“我没事,夕颜,如果他们逼你和我划清界限,你就照做吧,我不会怨你的……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如果有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不会横加于你和小弟之间……我一个人的天长地久,便够了。”
Mao主席说过:“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不不不,Mao主席错了,爱是没有办法解释的。
顾夕颜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丈夫的脸:“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没有横加在我和他之间,从前……从前我爱的人的确是他,可是现在,我爱的人是你,而且越来越爱你。在这个时代,真正的男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有的只是越来越多的小人,作为你的妻子,我以你的所作所为为骄傲……今生今世,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就算到了下辈子,我还要当你的妻子!”
老天,顾夕颜这哪里是协助专案组做工作?分明是骗自己来获取与明清遐见面的机会!再说了,现在这对夫妻的样子简直和电影里那些共Chan党员慷慨就义前的镜头一样,但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中央文Ge小组的要案专案组!是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实行专政的地方!他们两个人摆出这么悲壮的姿态给谁看?包福贵再也忍不住了,霍地站起来:“现在停止会见!来人!把明清遐带回去!”
顾夕颜抱着明清遐不肯松手,几名战士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两人生生拉开,明清遐被拖下去以后,顾夕颜迅速地恢复了冷漠的神态朝包福贵道:“包福贵,你听仔细了,我永远和明清遐这个现行Fan革命站在一起,我永远同意他的观点,支持他的观点!”
包福贵万分惊讶于他的话:“顾夕颜!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单凭这几句话我就可以把你称为现行Fan革命分子!”
“今天我就把话说明了!现在所谓的‘无产阶级文化Da革命运动’比纳粹法西斯专政还要可怕!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幕也不过如此了,我们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人性、传统和美德
现在已经全都因为知识匮乏而丧失,全民族都陷入一种病态的狂热了!文化Da革命造成的破坏将影响今后的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我永永远远都会诅咒这个无产阶级文化Da革命运动!”顾夕颜向包福贵伸出双手,“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逮捕我吧。”
顾夕颜被带到关押明清遐的牛棚去。
未清理的大小便发出恶臭,但是她嗅不着,因为她的生命就这样的腐烂下去,和这些未清理的大小便变作一滩。
除了专案组的审查,各类的批斗会和游街也都少不了他们夫妻俩,各界代表轮流批判,各种革命口号穿插其间,这般的天天表演,这般的处处锣声,整个人如同一根紧张到极点的琴弦,只要素手一撩,便会断了。
断了一条腿的小桌子上放了一盏如豆的孤灯,影影绰绰的灯光让明清遐脸上的青紫色的伤痕更加触目惊心,在白天的批斗会上,明清遐被红卫兵揪到台上喝令他跪在地上接受批斗,但是明清遐倔强地站着,连腰也不肯弯,这些造反派们生气地朝他拳打脚踢,大声呼号着口号:“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顾夕颜心中满是酸楚——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
明清遐轻轻道:“夕颜,我们都是悲剧人物,现实早就已经违背我们参加革命的初衷,而我们现在又无力阻止现实的发展……这样的理想主义,是太浪漫,还是太天真?”
“是啊,我们都太天真了,就像俄国的十二月党人一样。”顾夕颜露出凄楚的笑容,“说实话,你后悔当年一意孤行,没有听你弟弟的话吗?”
“那场推翻国民政府统治的战争……老实说,曾经我因为能参加那场战争而感到自豪,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我真的很难过,把他们赶到台湾,难道老百姓们的生活就好了吗?难道那个自由公正的社会就建立起来了吗?”
“最近我总是在会想你弟弟说过的话,当年……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年他就同我说,他担心将来共Chan党夺了权之后,全国几千万知识分子都会受到迫害,现在还真不幸被他言中了。彼时年少,我想,这样一个廉洁公正的党拍执政还会犯错误吗?我那时还真是幼稚,其实任何一个党派都会犯错误,而现在,这个党派正在把党内富于正义感的、敢于抵抗邪恶势力的优秀人物统统都淘汰掉。”
“是啊,当年南京快要解放的时候,我去劝降,他怎么也不愿意,还同我说,土改之后,传统道德荡然无存,说自古以来都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抗战的时候共Chan党能在延安Zheng风,将来一定会
杀我,还说最多二十年,我会后悔没有听他的话……他,看得比我们都远多了。”明清遐想要仰天长笑,不想竟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脸色发白。
顾夕颜心疼地扶住丈夫:“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不知还有多少批斗要挨……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命运早就已经是定局了。”
是啊,当年在北平,那名算命的老头并没有算错,他和他弟弟两个人的命运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经被算定,他晚景堪哀,不得善终,而他的弟弟,虽会客死异乡,却是儿孙绕膝。
明清遐闭上眼,朦朦胧胧的,他似乎回到了江南,那是他童年的时候居住过的地方,烟雨江南有南京的六朝旖旎,有上海的十里繁华,桨声灯影里,粉墙黛瓦垂落下珠帘似的雨滴……
还有北平,他曾在那里学习过,那个时候,兄弟两个人还是相亲相爱的,说起他们这对兄弟,还真是有趣,一个是共Chan党,一个是国民党,因为政见不同,居然斗了半辈子,解放战争的战场上打得你死我活,亏得他能够成功退往台湾,不然西元一九五零年镇反的时候一定会被毙了……
那个时候,还有他爱着的女孩子,她穿着女子中学的校服,在他背后拍一拍他的肩膀:“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他回过头的那一瞬间,只是恍惚地想,这样漂亮的眼睛,是狐仙么……
缅北的战场上,山峦谷地苍翠诡谲,植被密密匝匝,翻过一座山头还有更多的山头,小小的缅甸几乎被日军和盟军的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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