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成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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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成湿-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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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日落西山,曹植才挥手命侍卫带上大夫,与家丁前去。他说:“我参与此事,是父亲下令。来人,请上大夫一同前往探看诸位重病之人。”
“当然,如有不实者……休怪我以蔑视朝政为由,重惩诸位。”
他说完这一句话半个时辰,才有人陆续到往。
天幕已黑透了,曹植终于等到人了。
他宴请二十名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商讨此事,只来了十五位。其余五位,则是见曹植命大夫前来诊断,而恼羞成怒闭门谢客。
有人询问曹植如何处置那些人,毕竟曹植也不过曹府公子,并无全力。
曹植闻之,只微笑道:“待我归去请示父亲,诸位便知他们下场了。”
所有人住口不言。
宴会已开始了。许是等了半日的缘故,饭菜都已经冷了。他们动了几筷便将之置于一旁。但曹植偏偏不如他们所愿,询问他们是否是饭菜不可口。
因而他们非但不能停筷,反而要喜笑颜开地吃下去。
酒过三巡,才是说话时刻。曹植见众人实在吃不下了,才起身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想必诸位已是了然。父亲打算变法,以使我朝强盛。”
有人打断道:“陛下定都许昌时,已颁布法令。至于今日,天下方才适应,丞相为何又要改变?须知变法需循序渐进,四公子如此是否太过激进?”
曹植淡道:“这位大人这般说看似有理,但本公子却不敢苟同。”
那人眼中精光一片,见曹植反驳自己,便冷声道:“哦?四公子请说。”
曹植道:“陛下当年颁布法令,父亲尚未一统北方。而今十二年已逝,父亲也已一统北方,法令自当与时俱进!”
有人道曹植根本不知朝廷大事,又如何知晓如今法度不适合以前。
曹植微笑着听完众人反驳甚至讥诮嘲讽,命侍从送上他收集的资料:“诸位请看看眼前锦帛。事实上在此之前我的确不知现今法令是否适合,但瞧见这一份资料,我却是有些明了了。”
“这位大人说,四州可与我许昌同法。但诸位可知其余三州毁去多少城池?有多少人们流离失所,四处颠沛。由此一来,各地百姓又有多少?那些地方是否有足够耕地,是否有足够的人栽种粮食?那么每年又当收取多少苛捐杂税使他们不必饿死,而使国库充盈?”
众人哗然。
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凝视曹植,面色叵测。
曹植只道:“诸位且好好看看罢。”
众人埋头。待尽数翻阅,面色都有些难看。
——他们读的都是孔孟之道,以仁为本。但很多人龟缩在许昌一隅,整日争权夺利,甚至遗忘天下百姓生活水生火热!
那么他们读书还有何用?
大多人都阖眼,怅然长叹。
“既然诸位都已看过了,想来心中已知晓许昌律法究竟是否合适其余三州。”曹植思索片刻,然后道,“管仲变法,齐桓公确立霸业;商鞅变法,秦国逐渐强大,最终一统六国;而父亲,诸位难道认为父亲无法披靡管仲、商鞅么?”
四下一片安静。
荀彧终于起身道:“天下要乱,是因为朝廷不能上下一心,百姓不能尽归朝廷。所以才有董卓挟持天子胡作非为,所以才有孙权占江东而不愿归降,所以才有刘备打着皇叔旗号招兵买马。在下以为,变法势在必行。假使丞相颁布法令,所有人齐心合力,定可重振我大汉王朝!”
曹植道:“荀令君说的是。”
有人已被说动了:“但历代变法,削减的皆是我士族家业。四公子又如何能保住我等家业?”
曹植心中冷笑。但他并不反驳,反而将问题踢回给他们:“在下不知,但各位大人定有答案。”
众人皆有些惊讶。
曹植继续道:“诸位才学,本是天下最为优秀的。倘若诸位能想出些强国富民的法令,自是二者兼顾。”
众人尽是沉思。
“诸位皆是为父亲办事,而我亦是。”曹植起身走到厅堂正中,躬身对众人行了个大礼,朗声对众人道,“因而还请诸位暂时放下成见,与父亲齐心协力共同制定理法,使百姓能安居乐业!”
夜已深了。
曹植遣散众人,更令侍卫们先行归去,反而一人走在归家道上。
他心中有些乱。
自曹操命他主持变法,半月以来他一直在收集资料。直至今日与众臣的第一次交锋,看起来是他险胜一筹。
先以曹操名头威胁,将他们强压而来;然后以朝廷现状说明变法势在必行,令他们再无法反驳;接着暗示他们,若参与此次变法可以试图挽回一部分利益;最后再放低姿态,请求诸位士族大夫帮忙。
一切尽如推测。他本应高兴的,但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了些不太好的想法。
他在想曹操命他暂代主持变法的原因,是否还有被自己忽略的地方。而忽略之处,对于他将做的事又是否有其余意义。
曹植百思不得其解,然后他才看到不远处的那一个人。
夜色凄迷,这个人披着的那件黑色大氅上都已是一片潮湿。
但他并不在意。他只是静静负手而立,静静等着。
他正是郭嘉。
曹植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走至郭嘉面前,诧道:“先生怎会在这里?”
郭嘉面如霜色。他病已差不多好了,依然是曹植七八年前初见的清俊。他的眼眸还是深邃,四目相接之间尤覆着引人坠落的魔力。
他将双手放到嘴边哈了口气,微笑道:“自然是等你。”
曹植下意识伸手,但手伸到一半又忍住了。他解开身上披风,将之覆到郭嘉身上:“先生是为了变法一事?”
郭嘉深更半夜在此地等候,自然是因为变法,郭嘉不能参与的变法。
事实上作为曹操谋臣,他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首先他要聪明,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但他又不能太聪明,因为一旦太聪明,那么主公活不长了,他们也就活不长了。
历史上那么多飞鸟尽良弓藏,决不是明主老了昏聩了。事实上他们害怕的是但凡他们死了,他们的后代还能压制住这些人么?
不能的。
曹操如今老了,开始考虑世子之位了。那么他们这些谋臣能避则避,若避不过去也只能暗中相助。因为曹操本已心生忌惮,又岂容他们指点下一代江山?
才有郭嘉如今这般情景。
曹植也明白,所以他不问郭嘉。但郭嘉又为何出现在此呢?难道他果真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郭嘉将手拢在曹植披风里,然后淡道:“在下明白四公子不愿在下参与的心思,四公子也处理的很好。但时至今日在下发现,原来四公子尚未察觉到主公的另一个目的。”
昔日曹植与杨修分析时,曹植说出了四点。但其实还有第五点,曹植与杨修皆不曾意料到。
郭嘉缓缓吐出一口气:“主公最主要的目的,是借此警告四公子。”
曹植指尖颤了颤,他的脑子有那么瞬间的空白。
他终于知道他所忽略的东西了。
但为什么是警告?
难道他与杨修所有猜测都是错的?
不,不对。所有一切若换一个时间便皆是对的,他只独独忽略了曹冲之死对曹操的打击。
曹操最宠爱的儿子死了,心中完美继承人没了,再见曹植赤壁时表现,岂非是曹植料中曹冲将死,于是急着表现自己?
曹植僵在原地,浑身发冷。
他若要表现,曹操便让他表现。曹操想要看看,他能表现出什么。他要看看,曹植究竟有多大的野心。
哪怕曹植本无野心!
但在他人眼中,他巴结郭嘉,在赤壁竭力表现,在曹冲死后、曹操与曹丕病后尽揽大业,岂非已是野心最显然的表现?
曹植深吸一口气。
郭嘉见他面上已有恍然,便转身离去了。但曹植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急急唤了声:“先生。”
郭嘉诧异回首:“嗯?”
昏暗天色里,曹植眸光湛然。
——先生,我本来胸无大志,在父亲眼中也不过一个平凡的儿子。只是为了你,有今日转变。我走出小小的曹府,开始面对天下人。也许将来面对腥风血雨,也许将来遇见万般苦难,也许将来步履维艰。
也许我的父亲错看我,也许我的兄长怨恨我,也许世人都不能理解我。
也许这一条路走到底我要沾满鲜血,也许这一条路我甚至走不到底……
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怨恨,也不惧怕。
但是先生,夜深寒重,你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只为告诉我这一句话,又为何不命他人前来呢?
你的心里,除了报恩,是否还有一点点的喜欢?
曹植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先生,我们都这么熟了,你为何还要叫我四公子呢?”
郭嘉微笑着温和道:“子建。”
翌日,曹植大病。



☆、更新更新

曹植是从入睡的后半夜开始发烧的;至清晨时整个人都烧得通红。
曹操坐在他窗边;唤来了杨修。他上下打量杨修;良久忽然道:“是你让老四从小装的?”
杨修心下一凛。
他不动声色狠狠瞪了眼躺在床中毫无知觉的曹植;咬牙道:“……是。”
事实上曹植大病传入他府中,他便觉得有些蹊跷。而今曹操将他唤来问了这一句话;他自然而然便明白曹植为何病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曹植这一病;遭殃的居然是他!
他果然听得曹操很快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杨修整个人都僵硬了。
曹操之意,是指杨修有心掺合他子嗣的夺嫡战争。事实上此事无论是谁参与,皆是曹操大忌。
是以今日杨修回答地好;能使他与曹植一同脱离危险;若回答不好,恐怕触怒曹操;人头落地亦是简单。
杨修眉梢微抖,他豁然跪地急促道:“丞相明鉴,在下决无参与此事!事实上十年前在下方为四公子先生,曾询问四公子是否欲为世子。”
曹操神色莫测:“哦?”
“四公子当时言,否!”杨修垂着头,言辞恳切:“是以在下尽心教导四公子诗书礼乐。而四公子聪颖,寥寥几年间便已学完。”
曹操淡道:“说下去。”
“五年前,在下又询问四公子,是否欲为世子。四公子言,否!”
曹操皱了皱眉:“——哦?”
杨修谨慎道:“但凡丞相翻阅四公子以往文章,便能发现前五年与后五年截然不同。五年前四公子尚不会掩饰想法,任何设想皆要直言;而其后五年,四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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