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们绝对没有偷听偷看！”她打着掩护挽上云雀恭介的胳膊。
“你说够了没有……”云雀恭介瞥了他一眼开口。
偷听……偷看……
我尴尬地笑了笑，看了看一边站着的漠不关心的恭弥，觉得他这个父母真是人间稀有。
这时，候机室的广播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由东京备降本站前往巴勒莫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JI784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未登机牌，由4号登机口上17号飞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
是时候了。
“那我就走了。”我握了握行李，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流离。”云雀弥横这时突然向我走近一步，双手覆在我的手上，“我跟恭介总在世界各地跑，你也要为了你的事儿忙碌，之后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所以，能现在喊我们一声‘爸爸’、‘妈妈’么？”
我的心猛地往下沉，手也微抖了一下。
“阿姨，我和恭弥最后能不能结婚都还不知道，这么叫……太早了……”
“我明白，可是你们自己都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不是么？而且，就算最后真的不行，我也希望有你这么个女儿。”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散发着慈蔼的光，没有平常那样大大咧咧的样子，真的像个母亲。
爸爸？妈妈？
我只记得我作为明日夕的时候，曾经叫出过这两个词，可那是作为明日夕。
苍井流离的话，一次都没有，我想我都快忘记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那对我只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憧憬，可我多想真的拥有，温暖的、阳光的、安稳的……
“流离。”云雀弥横覆着我的手更用力了。
我木木地看着他们，云雀弥横带着春风一般的微笑凝视着我，云雀恭介抱胸靠着旁边的柱子，没说任何反对的话，而恭弥离得虽然远些，也直直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应。
他们希望说出那两个词。
苍井流离是个好姑娘。
我是个好姑娘……
所以我可以接受这样的感情，我可以有父母、有喜欢的人、有一个完整的家。
我不想在那样自卑与逃避下去了，自己憧憬的东西，要自己争取的。
我低着头避开他们的视线，抿着嘴闭了几秒眼睛，最后看着云雀弥横那双握着我的手，张开了口，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我仅仅是动着嘴唇，用单调的口型将那两个词一个一个地摆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鼓足勇气的，我感到时间都静止不前。
“爸爸。”
“妈妈。”
四周喧喧嚷嚷，可是我的周围寂静无声。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我紧张地不敢抬头。
“我的好孩子……”
她伸出双手抱住我，手轻拍着我的背，声音绵长不已。
那一刻，世界都亮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世界的声音
那之后，我的脑袋里空空荡荡的，仿佛回归到初生状态一般虚无茫然。默不作声地换下被扯开的衣服，捋了捋散乱的头发，甚至让自己对着镜子笑了笑，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和平常一样没有差别。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身边的人带着一股复杂的目光看着我，嘴里还总是说着“对不起”。
可是我知道，云雀弥衡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
“阿姨，我没事，您不用这样。”我坐在床边，拿了纸巾沾了点水，擦着脖子上沾着的血迹。
“流离，真的对不起，恭弥对你做了这种事……”她好像愧疚地都不像平时那样拍拍我什么的，靠着墙站在一边。
“我这不是没事儿么？”我对着她努力笑了笑，手拍了拍床的旁边，“您过来坐吧，别站着了。”
她犹豫了一下，依然一副愁绪的表情，不过还是慢慢坐到我旁边。
“虽然我知道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但是介意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
“你最后的话我并不懂，而且恭弥那孩子，这样失控的情况也从来没有过。”
“其实事情很简单……”
我把我们之间那个看似不值得一提的矛盾都告诉了云雀弥衡，从争吵到冷战，没有漏下一点，也没有带入任何自己的感情/色彩。
“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想回意大利，他不同意而已，没想到会闹到这样的局面。”我摇了摇头，“说起来，还是我挑起来的……如果不是我没跟他知会一声就买了明天的机票，他也不会这样吧……”
“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她搂着我的肩让我往她那边靠了靠。
本来很平静的心，在身体忽然被一个温暖物轻轻环绕的时候，就开始震动起来。心慌、呼吸不稳，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云雀弥衡襟前的衣物，头也埋在其中。
心痛的感觉我不知道，但当我难过的时候，心就会揪着疼，接着由内而外浑身冷了起来，伴随着无数的情绪一齐袭来。
委屈、伤心、后悔、迷茫……
一个人的世界要轰然倒塌真的很容易，只需一瞬间。
于是鼻骨酸楚得终于承受不住，我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不想分手……我喜欢他啊……他对我那么好……”我呜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着，咸咸的味道滴在我的舌头上一点都不好受，“可是……好难受……那样的日子……”
并没有声嘶力竭地喊出来，也没有放声哭出来，我依然努力压着心里那些乱糟糟的感情，可是话语却将这些全都暴露出来。
“阿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分手……恭弥……”
“傻孩子，难为你了……”她摸着我的头，顺着我的背轻抚着，“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出来，别忍着了……”
而我只是摇头，拼命地摇头。因为我觉得我并不值得让人安慰，我不是那个受伤受委屈的，我觉得是我自己对不起他。
自己是个很坏的女人，越来越觉得……
“流离，你坚持的东西没有错，每个人都该有他坚持的，否则活了一辈子就和死了没区别了，所以，一定不要为了别人而停下自己的脚步，知道吗？”她在我忍着不再哭的时候拉着我坐好，握着我的手很温柔地说。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交往的前提是放弃自己，那么这样的感情注定是走不远的，不论是你还是他，都会觉得痛苦。”她目光很坚定，“你们可以迁就彼此，但是不能放弃自己所坚持憧憬的东西。”
我低了头看着床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不是你的错，不要觉得对不起他，你不欠任何人什么。”她按了按我的肩，有些犹豫地把话题引到了恭弥身上，“至于恭弥，他做了这样的事，我本不该为他说话，可是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恨他……”
“阿姨？”我抬了头迎上他的视线。
“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只是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的，今天这样的事可以说也是这样。”
我不再搭话，安安静静地听她说着。
“其实也怪我们，从小就离开恭弥，很少在他身边，也没教过他什么，慢慢就养成了他这样很霸道冷漠的个性，觉得所有人都要按遵从他的意愿才是对的。”她顿了顿，回忆似的继续讲道，“在他看来，不喜欢的就强制改变，喜欢的就要一直在自己手里，对你大概也是这样的。”
“别看他平常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可是在感情上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喜欢，更不知道怎么表达他的喜欢，于是他就用长久以来对待其他人的方法对待你，觉得只要这样把你留在他身边就不会有问题，你们就会像我们一样最后结婚在一起。”
“大概就是他对你这样突然要离开的举动不能理解，一直以来的自尊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发生今天的事情……我是他的母亲，他的想法我也了解些，如果不是他太在乎你了，我想也不会有这样出格的举动。所以，可以的话，请不要恨他……这就算是一个母亲的请求……”
她的话越来越没有底气，好像面对的人让她自己多么卑微一样。
“阿姨您别这样，请求的什么的，我承受不了……”我紧了紧拳头，“而且我并没说过我恨他……”
是的，即使他对我那么过分的事，我心里竟然一点都不恨他，反而因为自己最后那句提分手的话而有些恨自己。
“谢谢你，流离，我的好姑娘……”她又抱了抱我，“其他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最后怎么抉择都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了。虽然如果你们真的分手了对我们来说是件遗憾的事，可我们会尊重你们的决定的，不管结果是什么……”
“嗯……我知道……谢谢您……谢谢叔叔……”我深深地回抱了她。
“好了，你也快收拾东西吧，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吗，早点休息，别累着。”她终于又笑了起来，虽然我觉得比起平常要低迷好多，“那我就先睡了，外面跑一天身子都快散架了。”
之后她就像是躲着我一样，蒙了被子就侧卧而下。
感觉是，真的累了。
我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行李，来的时候并没带什么，所以收拾起来是很快的，只是当我抬首环视屋子的时候，一种落寞和不舍的感觉自然而然地袭上心头。
从床上的被子、单子，到窗帘，再到桌上的每一寸地方和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这屋里的一切都是他用过心的。
可惜明天我就这么走了，什么都带不走，什么都留不下，将他对我的感情就这么抛在一边。
那种只有他才给过我的珍贵的感情。
终于这样的矛盾心理在我去洗手间路过客厅的时候，烟消云散。
看不到时间，但是整个屋子都安静得很，感觉已经是夜里9点多的样子，客厅里黑漆漆一片，如果不是借着没有拉上帘子的窗子外透进来的光，我根本就不会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恭弥，即使模模糊糊看不清，可我也知道是他。
怕是被云雀恭介赶出了睡客厅的吧。
朦胧的黑白色就这样横倒在沙发上，氤氲的光划成半透明色，勾出一个很清瘦的轮廓，安安静静没有声息，微微蜷着身子，就像是被抛弃的孩子一般，孤独、冷漠、藏着颤抖的心显出一副清高的姿态。
让人心疼。
我根本就没有多想，回了房间抱起那条一开始就在我屋子里的毛毯，踮着脚尖走到他跟前，用最微小的动作展开了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