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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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珍-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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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侮辱。要知道,他虽然是个斤斤计较之人,但他的心胸还没狭窄到那个地步。

“寅帛?”仲太太求证似的看着自己高大的长子,她已经委屈了一个儿子,深怕把另一个也委屈了。

而仲寅帛面对母亲这个试探性的问题,只是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继而嘴角一扬,笑意流出,平静地说道:“怎么会埋怨你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三)


由于对方的请托实在太过明朗,德珍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也就顺应形势答应了下来,作为临时宾客参加这次纪念日派对。

她匆忙与会,身上穿着去学校教书的装束,全家人都还在黎阑的丧期中,因而除去手表,她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她也没有在同事中宣扬此事,这并非是一件会令人快乐的事,多说无益,而她也不想过分沉湎在死亡的阴影里,更不想让外人总用同情哀切的目光看待她。

对陌生人描述黎阑的死,之于她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若是可以,她宁愿选择隐瞒,闭口不谈。

“细”的内部,是座熠熠生辉的建筑,她被人引入大厅,坐定。纪念日的当天,又是新主人的见面会,一切当然是煞有其事的样子。衣香鬓影,三教九流,各式人等纷纷都是最体面的模样。

临时搭建的会场没有过分喧闹的装饰,客人们也都轻声的说话,德珍私下绕了一圈,却没有撞见先进来的蒋雨薇。到了正式开场的时间,她被带到了第一排的座位上坐下,坐在她身旁的是个十分富态的女子,披着银白色的披肩,很高贵的模样,对德珍颔首微笑。女子身后是一个高壮异常的男子,德珍无意间转过头去,只是一瞥,对方的眼神忽然之间变得锋利起来。

德珍尚且来不及流露惊慌,司仪打开话筒简单的介绍一番,继而会场响起了掌声,一束灯光追至主讲台上。

在一片强光之中,德珍不能很清晰的分辨男子的五官,只见他身穿黑色双排扣西装,丝绒领结隆重地将他衬托起来,面对灯光的追随,他也只是熟稔地一笑,情绪恰到好处。

男子的开场白是英文,此后,也不管宾客是否符合他的语境,皆是英文主讲。

听至中段,德珍忍了忍,这个时候她极想打一个哈欠。

不知是谁给他写的讲稿,竟会拖沓成那个样子,而显然的,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渐渐的,在那隆重的装束下,他开始流露出一丝散漫。演讲也随之换成了另一种风格,本该铿锵的发音被他懒懒带过。

德珍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他的声音,与他严肃持重的表情有些不称,两者同时对比,意外地显现出一种傲慢之气。

她鲜少片面地揣测初认识的人,但她觉得,他此刻的心情,应该有些不好。

是谁惹到了他呢?

仲寅帛低头将讲稿翻了一页,瞥见剩下的段落,额上的青筋跳了一下。和其他的演讲一样,他习惯性的在某些节点抬头逡巡一圈听众,然而这也只是技巧性的应景之为,看似有模有样,实则敷衍地很。

聚光灯下,他黑沉的眼睛,忽然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光点。

德珍。

仲寅帛在心里念出了这个陌生的名字。

她就坐在台下的一片淡淡的阴影里,目光沉静,素面朝天,与周围那些盛装与会的人比起来,她的眼神,让她看起来好像一个记者,略带钻研。

然而,素服并未压倒她的气质,有那么一瞬,仲寅帛觉得这女人脸上的光泽感实在是该死的太好了一点!

接下来的讲稿,他已经无心再念,草草收了尾向全场道谢,“细”的工作人员率先鼓了掌,宾客则迟疑了片刻,才稀稀拉拉地响起了一些掌声。

他毫不介意那些,下了台把光源交还给司仪,司仪补充了几句,所有人移步去就餐。

德珍是在餐桌边遇见雨薇的。雨薇曾经为“细”提供过几幅作品,与“细”的旧主人有几分交情,然而她也是寻常的年轻女子,在“细”的新主人走下讲台后,随即就与其他女宾聚在一起对那个英俊的年轻人评头论足起来。

大家都发现了“细”的新主人并未携带女伴,由此可以看出,他至今单身。这个结论让场内的女孩子们着实激动了一番,大概还未过爱做美梦的年纪,她们议论他的口吻,显然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名下理所当然的财产。她们年轻貌美,且待字闺中,意外遇见理想的丈夫人选,如何去勾引他便成了头等大事。

德珍当时正在整治自己的蔬菜沙拉,听闻那些,不由得嘴角上扬,直到雨薇认出了她。

将自己为何会参加纪念日派对的经过简单交代了一遍,雨薇终于按捺不住地对她谈论起了“细”的新主人。“去年‘细’就经营地十分不错,旧主肯割爱,必然是新主给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价格,你说是吗?”

德珍点了点头,也觉得或许真实情况正如雨薇所推测的那样。

“不过,刚才他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就是没有介绍他自己。”雨薇皱了皱眉,回头为自己夹了一块点心搁在盘中,食物令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从前的有钱人戴金链子如今都改戴佛珠了,穿西装的都买棉麻衫去了,自己开车的都换成了让别人开自己车,啧啧。还得指望那些买豪宅的,多买几间画廊才行啊,要知道我们这些画画的都快要饿死了。”雨薇看着周遭这些鲜衣怒马的名流权贵,嘴巴上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撇开那一丝丝的不平衡不说,她那性子倒是可爱极了。

德珍还未接话,她又左顾右盼一番,似在寻找什么人,德珍往自己的烤面包上抹了一勺接骨木果酱,抬起头时正对上雨薇好奇的打量,她好笑地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你难道就不好奇这家的新主人是什么来历?”

“要是你想介绍一下他,我倒也愿意听一听。”德珍坏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四)


没想到,她本是玩笑的一句话,让雨薇信心大增,八卦的火焰见风则涨,此后的十几分钟内,让德珍听闻了不少有趣的事迹。

但她显然不想陷入任何一桩绯闻里,待盘中的食物解决了,她便离开了讨论有钱的单身汉的女士们的队伍。她还有正事要做。

展馆a区的尽头,悬挂着一张聂鲁达的黑白照片,尺寸不大。诗人有一张适合喜剧的脸孔,温和善意,照片下面是诗人的作品。

正因为时世艰辛,你要等着我;
让我们怀着希望去生活。
把你纤细的小手给我;
让我们去攀登和经受,去感受和突破。
我们曾闯过荆棘之地,屈身于石块堆砌的窝里,我们又重新结成伴侣。
正因为岁月漫长,你要等着我;
带上一只篮子,你的铁锨,你的衣履。

诗的下一句,就在德珍的嘴边,可是她觉得,念到这里就足够了。一阕好诗,可以让光明和黑暗共存,柔美固然需要一种尖刻来作陪,但人的情绪可没有晴雨表可以按部就班填写,而德珍的心正处在一个漫长的雨季。

仲寅帛正在b区招待他的一位熟客,手里的酒杯被馆内的灯光映衬地酽酽,人们低声絮语,他的眼睛不经意地就瞥见了那个女人。

画作注解者是个繁体字使用者,部分海外作品中参杂着大量的港式,亦或是台式用词,港风古灵精怪,台风甜美动人,两者被糅合在同一幅作品的注解中,七荤八素,让德珍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巫婆正守着她的锅搅拌着未知的灵药。

她用纸笔将一些有趣的措辞抄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仲寅帛侧首看她,觉得她像个小学生一样。他看着她静美的侧脸,一种情绪诱发了他心中的恶魔,冲回了理智的栅栏。

“我可以站在这里吗?”

德珍从自己的小本子里抬起头来,睫羽微颤,看着他,微笑道:“你都已经在这里了,如果我说不行,你会离开吗?”

仲寅帛诡谲一笑,一手托着一只复古雕花高脚杯,另一手藏匿在裤子口袋中,与德珍并肩站在那副2米高3米宽的油画作品前。

这副作品五米开外才摆放了另外的作品,特意为此营造出的空间,加上画作本身强烈的色彩营造出的过分的视觉冲击,足以吓唬到一些外行人。

仲寅帛看着这画,只觉得眼睛莫名发热发疼,反观身边的女人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泣不成声,现在却已经有余力和他开玩笑了,这让他忍不住想对她说些什么。然而嘴巴张了张,他却愤然地转了身再度面对那幅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德珍转过身来,她眼前是一尊雕塑般完美的男体,隆重的打扮令他如纸裁一样挺括,空旷的室内,他就像海里的礁石一般站在那里,一览无余的英俊。

眼前的作品犹如火树银纸,美得像根刺直扎皮肤,再它面前呼吸,仿佛否是疼的。

不知道为什么,德珍觉得这个男人,和这幅画,有一些像。

察觉到她笔直的视线,仲寅帛转过头来。

德珍看着他的眼睛,那对漂亮的眼仁里,有着一片凝重若雨的黑暗,然而,下一个瞬间,一种陌生的情绪仿佛大风卷起的灰烬,一层一层,掩埋了原本的黑色。

她不自觉地在那道视线中伸出了自己素白的手,“你好仲先生,我是德珍,岑德珍。”

她的声音,温柔而又惊心动魄,好似开启一个漫长的故事的魔匙。

野花总是知道蝴蝶的秘密(一)


这两个彼此都有傲人条件的年轻人,早已成长到能轻松驾驭自己的表情,解读那些五花八门的谈话技巧的阶段,他们不再被缤纷的修辞夸张的恭维所迷惑,到达了一个可以纵观全局的角度,并且轻而易举地将一个陌生人的肌肉骨架从头到尾剖析得条分缕析。

大多时候,一个人被那样犀利的解析后,只会迎来他们转身离开的一幕,但今天,他们是彼此的惊喜。

德珍饶有趣味的瞧着“细”的新主人,他的脸上似乎就写着“自命不凡骄横跋扈”八个大字,而她好奇的是,“细”的旧主人据说是个孤傲清高之人,他为何会将精心打理的“细”交给这样一个年轻人?这个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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