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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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珍-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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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是这场游戏里的赢家,而是与那个男人一同双双输得彻底。确实,他们太过年轻,理智和盲目并存于一身。

其实,她并不害怕与云越那样天人永隔的遥远,他们只是年少青春停留在了最美好,悲伤也唯美。相比起来,她更害怕最后远离的是她自己,这段感情让她迅速成长,学会了对人绝情,并对次深信不疑。

巷子口的婆婆在大雨后的清晨咽气的,雨水将她饲养的花草打残了一半,送行的人浩浩荡荡,她的猫依然在离家出走的途中。真是个无情的小畜生。

德珍没能去送行,她生病了,去年的那个雨夜,她踩中了一块玻璃,回到家之后便开始持续低烧,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回英国前夕,医生没办法,对她使用了强制退烧药,这才让她得以上飞机。

但是,她的体温在飞行途中就爆发了,机舱里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屏幕右下角时间跳到了当地时间零点,引擎声在窗外轰鸣,她额上的冰袋已经全化了,抵达迪拜机场时,她是被救护车接走的,两个小时后,一个白袍医生微笑着告知她:“小姐,你长了一颗智齿。”

一颗智齿。

五月被植入过去的回忆里,她记得的所剩不多,脑海中故事的纹路复杂斑驳,老天给她留下的唯一凭证,便是这颗智齿。

当她回到父母身边,它悄无声息的生长在她的口腔中,不痛不痒,顽固生长。母亲担心它会顶坏她其他牙齿,她去拍X光片,阴影显示它是一颗正直的智齿,它不歪不斜。漂亮大方,与其他正常牙齿无异,仅仅只是多余的一颗,就受到莫大关注。然而她并不担心它会造反,最大限度顺其自然。

直到,它再度将她撂倒在地。

她本身并不讨厌下雨,但她人生中的重大事件似乎都被安排在了雨季,这次也不例外,她在夜里发起了高烧,三天后才消退,究其原因,自然是这颗牙齿在作祟。

王槿鸢又问了一次要不要让牙医拔掉它,她捧着水杯不知道,过了许久,王槿鸢摇摇头:“德珍,你不应将‘顺其自然’常挂嘴边,你知道的,习惯是很可怕的。”

德珍摇摇头,“妈妈,你也知道的,虽然我嘴巴上那么说,但你也没办法说服我拔掉它。”

王槿鸢愣了一下,眸光一闪,继而“嗤”一声笑出来,摇摇头作罢,左右都由着她去了。

德珍这边方才尘埃落定,稚巧那却愈演愈烈。

慧珠终于知道了稚巧遇见生父之事,有淳中在场,她自然是尴尬万分,但爷爷没有放任此事继续发展,稚巧就要开启另一段崭新的人生,他希望这孩子离开的时候,心是踏实的。

那个曾经作恶多端的男人被请进了岑家门,王槿鸢与岑慎其避开,但蘸白夫妇与淳中礼让都在场,爷爷意图展示慧珠母女如今的生活,但那男人也十分坚定,既然慧珠已经有了新的丈夫和儿子,那么稚巧就应该由他抚养。

爷爷说:“稚巧并不是你的财产。”

大家从头至尾没有提稚巧即将离开的事情,爷爷深谙为人父母之道,他知晓一旦自己跑出这则消息,势必会影响这个男人的决定。他要这个男人心甘情愿的做出最妥当的那个决定,而不是妥协于为人父母望女成凤的拳拳之心。

爷爷一向如此,招待仲寅帛如此,招待这个男人也不例外。他要他们自己去抉择,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幸不幸福都仰仗他们自觉紧要。

稚巧在这场漫长的谈判中沉默了许久,直到最后,那个男人为了得到她开始诋毁慧珠,形容她是带着他的孩子逃跑的女人。这样一个形容,彻底激怒了稚巧,她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狠狠推了一把那个男人,幼兽般朝他嘶吼:“我不准你这么说她!你有什么资格,什么资格这样说她!你扪心自问,自己做对了什么敢在这里大放阙词!!把那句话收回去!我不准你这么说她!!这个女人,这个为了养育我,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女人,是我的妈妈!!”

因了这句嘶吼,那个男人终于明白,在曾经那个形同虚设的家中,他没珍惜自己的位置,如今追悔莫及,但在女儿心中,早已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离开的时候很狼狈,淳中送他出门,二人道别之际,淳中意识到他可能再也不回来了,看在稚巧的份上,仍掏出紧贴胸口良久的那个信封塞到他怀里,“钱不多,希望你好好生活,这样她也放心。”

男人迟疑片刻,将信封收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德珍夜半起床喝水,在厨房撞见了独自一人的慧珠。精明与市井气全然不见,剩下的唯有历尽沧桑的疲态。德珍走近时,她正在整理冰箱,地上陈放一堆,里头也是红红绿绿满满当当。

她看见气血苍白的德珍,苦笑了一记,“别见怪,这种时候,心和冰箱,总有一个该是满的。”

德珍认同的点点头,取出碟子一人一块蛋糕与她吃起来。“德珍,你恨我吧?”

德珍摇摇头。

“怎么会,我那么对黎阑。”

“黎阑从来没说过您的坏话,她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妈妈。”

慧珠轻笑,人靠在流理台上,银色的水龙头泛着冷冷的光,屋檐下还有水声滴答,不知是不是又下过雨了。这样寂静的夜晚,委实是畅谈人生的好气氛,哪怕对象是那样不适宜。

叹了口气,慧珠道:“你别嫌我多管闲事,上次来的那个年轻人,还算不错。”

“是吗。”德珍说。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也看得出你心里的隐藏,更同意你爷爷让时间做决断的方法,只不过德珍,你心里知道的,那个答案。”

德珍从未从她嘴里听到过如此一番语重心长,寂静之外,这番言辞极富煽动性。但是,德珍说:“婶婶,我们不妨有话直说,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要一直帮他说话,从前你是见过他的,鸿鸣才应是你的筹码,但你轻易就将他放弃了,您是执着的人,不像是计划中的举措。”而仲寅帛那样机敏的心性,早就对德珍坦言过,她这个婶婶对他太过热情,反叫他心生莫名。

闻言,慧珠没有被揭穿的懊恼,也没有事事不如她意的沮丧,嘴角淡笑,不答反问:“德珍,你知道你爷爷最疼爱的儿媳是谁吗?”

德珍一愣,但很长时间也没回答。

慧珠自问自答道:“是你大伯母。”

她深吸一口气,目沉如水,瞳孔是咖啡色泽,分享不到黑夜的投射。“你母亲高贵倨傲,而且太多细节她不会去顾及,她根本不在乎老爷子喜不喜欢她,只要你父亲爱她就足够了,因此,她从来不知去讨好你爷爷,她满不在乎。作为一个女人,你母亲活出了一个样子。至于我,我不能演别人,我只能演好我自己,别人喜不喜欢我,讨不讨厌我,我也不在乎了,但这不在乎是被迫形成的,它低级。黎阑的妈妈身体不好性子也弱,你叔叔曾经的未婚妻不是黎阑的妈妈,这个你不知道吧?”

德珍老实答道:“是的,我不知道。”

“也就是说,你叔叔违背了你爷爷的意思娶了他自己喜欢的女人,别看你叔叔任人搓圆摁瘪的模样,但在他年轻的时候,也做过那样疯狂的事,而且,几乎耗尽了他毕生勇气。可怜的那个女人,没能活得长久,让你叔叔的那个决定值回票价。”   德珍沉默了一会儿,她幼时在这个家中也能感受到一些别样的气氛,爷爷对大伯母的钟爱是显而易见的,大伯母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儿媳妇,爷爷一听人提起大伯母的名字,脸上就会浮起满意的笑容。后来大伯父离世,大伯母也跟着离开了这个家,慧珠进门后,家务上若有不当,爷爷会下意识脱口而出:“换做兰贞就不会这么做。”

大伯母,一直是岑家儿媳的一个完美范本。

慧珠继续说道:“我说你爷爷最疼你大伯母除了这些可以看出来,还有一件事你应该想象一下,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叔叔去世了,你觉得爷爷会不会让我改嫁?”

不会。德珍险些脱口而出。

慧珠笑了笑,银叉拨弄着盘子里那块可怜的蛋糕,兴致索然,道,“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是可以有一个男人可以傍身,你爷爷是如此衡量的。”

“这与您偏向促使我与仲寅帛又有什么关系?”德珍不想再继续妯娌之间的争风吃醋,转而回到了原题。

“当然有关系啊,你爷爷疼你大伯母才会让她去改嫁,你爷爷疼你大伯母,才会在她改嫁后仍然在遗嘱里为她留了财产啊。”

德珍怔住,“您,偷看了爷爷的遗嘱?!”

“是的,我看了。”慧珠泰然自若。

但这并不是偷看,她曾经因为看了那份文件惴惴不安过一阵,最近才发觉,以老爷子那副老谋深算的心肠,怎么可能露出这等破绽?

所以,她只是如约中计而已,算不得是偷看。

“我不光看了,还背下了那些条目。”慧珠轻哼一声,看向德珍,“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永远无法丈量出你在你爷爷心中的地位。”

“您是说财产吗?我并不需要那些。”德珍叹了口气。

“不,德珍,你要不要是一码事,他给不给是另外一回事!你不会明白的,我为什么能与仲先生感同身受,就是因为我和他都受够了你这幅样子,我们心心念念之物,对你来说却是可有可无!你永远不会明白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内心诉求!呵,我也是进了这道家门才明白的,世上哪来什么慷慨,无非是我在意的东西有人觉得不值钱而已。”

“小婶婶……”

慧珠抬起手,头疼地揉揉太阳穴,眉头紧皱,“知道我为什么要把鸿鸣介绍给你吗?”

“您自然有您的理由。”

“我是被逼的。”她垂下眼皮,“被你爷爷逼的。”

那张遗嘱所立的条条框框悉数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畴。这份遗嘱是不公道的,因为原本黎阑所有的一份全部转由德珍继承!

蘸白是孙辈里占分最少的,但蘸白是嫡孙,他自小所享受的已经超过了所有人,自己长了一身本事,不像礼让,礼让还那么小,是个庞大的未知数,因此老爷子倒是给礼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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