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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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珍-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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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说的那个女人,叫德珍?”

“是啊,怎么了?”仲太太被儿子忽然的转身弄得怔忡。

他飞快的摇摇头,“没什么,名字有点耳熟。”

仲太太随即笑起来,“漂亮的不得了呢,藏不住的;或许你真的在哪里见过!”

仲寅帛对她点点头,那飘渺的神情分明不曾笑过,可是眼角,唇边,都是溅出来的笑。


一半淑女,一半狂野(一)




星期一下班回到家,德珍惊讶的发现花园的矮墙外堆着几只五颜六色的书包,再往里头瞧,有几个孩子的身影。

进了门,见爷爷负手立在门廊上,威严地看着那几个正在拔草的孩子,忍不住偷笑一声。那几个孩子对爷爷怕得要紧,却都无惧德珍,见德珍仿若救星降临,一个个哭丧着小脸与德珍告状爷爷是如何欺负他们的。

德珍好不容易打发走几个哭哭啼啼的孩子,提着点心走到爷爷身边,“您又随便抓苦力替您干活,真是老奸巨猾。”

翻入岑家花园偷花的孩子从来都是络绎不绝,但十次总有八次被爷爷抓个正着,他也不由分说,谁摘了谁就得替他干活,孩子家长来了也无济于事,到了他老人家这儿,父母也得一并留下来一起拔草修枝。

花园是奶奶留下的,爷爷自然十分珍惜,但他总说自己太老了,不方便在太阳底下干活,因而奶奶去世后,花园就在德珍大伯母手中发展成鼎盛。大伯母改嫁后,花园慌了一两年,后来是黎阑在打理,黎阑不喜精致,总是把花乱种,发不发芽也不管,只管施肥浇水,那些 的植物竟也长成了如今的样子。

一座花园,三个女人,一个是他敬重的妻子,一个是他珍爱的儿媳,一个是他疼爱的孙女,本应该一代一代继承下去,到了黎阑这儿,竟是断了。

“德珍啊,他们踩断了那株坡地菊,你去救一救,看看能不能活。”

“是角落那株吗?”

爷爷点了点头。

德珍脱了外套搁在门廊木板上,捋高了袖子走去墙角,绿叶新长的菊株断了好些,她从壁洞里摸出花剪,剪断折断的部分,将新枝 松土里,浇了水,便收工了。

“你对园艺比黎阑还不上心。”爷爷评价道。

她也不否认,笑着说:“去年那花也被踩断过一次,秋天的时候开了一百多朵花,黎阑拍了照片给我,所以我记得。”既然黎阑当初的随意造就了一方繁盛,那她没到里不去继承她的野趣自然。

就像爷爷说的那样,能不能活,全看天意。

祖孙二人回了屋子,德珍掺着爷爷,“不要再骗小孩子来替您干活了,花园以后我会打理的。”

爷爷走得缓慢,手杖点在地上的声音清亮却沉稳,笑说:“指望你吗?你的心,比马还野。”

“我是淑女啊,爷爷。”

“你是不是淑女,爷爷最有发言权。”

她笑嘻嘻地,“那我一半淑女,一半狂野,可以吗?请把花园交给我吧,哦?”

老爷子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只给了两个字,“不行。”

德珍看着他从自己手心滑脱的手臂,他有些弯曲的脊梁,张了张嘴巴,终于忍住没问为什么。

论起来,这座花园,应该由这家的媳妇来继承,黎阑也只是替薰爱代劳,而她,也是这家始终要出嫁的女儿,没有资格去继承。

爷爷活了大半辈子,对任何事都有定数,他总是看得太远,不管会不会伤德珍的心。如果可以,德珍当然也不想惹爷爷不高兴,可是蘸白和薰爱那么复杂,她要怎么做,才能圆两个人的局?

而她的烦恼,又岂止这一桩而已。

下课后,她意外又遇到了仲寅帛。他对昂贵的“细”尚且没有付诸太多关心,一座图书馆而已,他却前前后后来了多回,这样的亲力亲为,她怎能视而不见。

这一次,他是来替他母亲传话的。

“晚餐我会去的,不过,这种事,你何必亲自来传达。”

他耸肩道:“谁叫我没有某人的电话。”

就这样,他顺理成章的得到了她的号码。

事后德珍失笑不止一次,这个男人既自大又幼稚,可孩子气发作时,却又再正常不过。她没把此事往心里去,她说过,她不怕他,自然,也不会怕他打来电话。

岑家晚餐后,德珍有心留意哥哥近日的感情动态,或许他曾经遇到过薰爱也说不准,毕竟,这城市就那么大。

但铺陈才刚开始,稚巧拿着厚厚的课本过来,站在沙发边,迟疑地望着蘸白与德珍。

“有什么事吗巧巧?”蘸白首先问。

德珍停下削苹果卷的手,也投以注目。

稚巧走了过来,想了一会儿,才问:“哥,为什么以第三人称称呼游艇,总是用she,而不是he?”

蘸白拿起电视遥控器调低了声音,一边翻着节目单,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新编英语语法》第131页讨论‘先行项为中性名词时代词的选择’这个问题是提到,船员称呼自己的船,或称呼自己所喜欢的汽车为‘she’或‘her’,就像汽车的女主人也可以称汽车为‘he’或‘him’一样,大概都是出于喜欢将自己钟爱的事物比拟做异性的心理。不过,《美国海军的传统与习俗》中也有指出,如今也有一个趋势是船艇不再给定性别,而统一使用 it 来指称。那还是02年的事,不过——”蘸白看了眼德珍,“你看,十年前他们就嚷嚷着要让船只告别娘态,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家稚巧竟然问起了这个问题,可见他们的去性别化举措是有多么不得人心。”

德珍抿着唇笑,每当蘸白以那么 的姿势赖在沙发里不起来却把别人的事说得头头是道的时候,德珍都能在他头顶看到光环。

这时淳中洗完澡出来,见稚巧正在提问,也参与了进来。德珍把问题复述了一边,淳中担心蘸白的不够全面,还附议了一段:“海事中不止游艇,从军舰到商船都有这个习俗,我认为原因有二,古代航海事业风险较大,且海员全部都是男性,船舶在漫长的海征之中久而久之就成了船员亲密无间的伙伴,或者说,是假想女性伙伴。此其一,其二,在英美法系中,物是可以被拟人的,因此船舶作为民事主体的时候被称为人称代词也可以理解。”

“叔叔你也太复杂了。”蘸白翻了个白眼,转而问德珍,”你什么见解?简单点的。“

德珍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稚巧,“我不知道,你们男人称呼一切需要自己照顾的beauty们,只要它无性别,都统称为she啊。”

她在国外长大,听人称呼自己的跑车或者本应该叫it的物件儿为she很习以为常,如果不是稚巧问及,她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这也是个可以讨论的点。

蘸白和淳中接受她的取笑,互相有为此讨论了一番,爷爷带着礼让从邻居家回来,见他们几个正说得热火朝天,待了解问题的中心后,爷爷也补充了一点:“在德语中游艇是阴性词,所以用‘她’就很好理解。除了船只,水果也分阴阳性,英语中公司也用‘她’称呼,所以子公司一般才会成为daughter pany。”

爷爷与自己的儿子孙子对视一眼,挑了一下花白的眉毛,对稚巧说: “actually——”

“women are always great!” 爷儿仨异口同声,继而放声大笑。

稚巧得到了令她心满意足的答案,长长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走了。


一半淑女,一半狂野(二)



仲太太有个上不了厅堂却别致可爱的小名叫仙果。姓谢,对外只用一个“仙”字。

她是个懂得谦逊的女人,嘴上总说自己一事无成,都是托丈夫儿子的福,才有今时今日别人对她的尊敬,但事实上,她甘愿自贬而引人赞许她的丈夫儿子,这样聪慧可爱的女人,又有谁会质疑她的荣华富贵不是她应得的呢?

而她做东请德珍吃的是粤菜。

与恋人吃西餐,与家人吃大闸蟹,与亲热的人,才吃粤菜。德珍不得不说,轻狂的仲寅帛,拥有一个脾性与智慧皆是一流的母亲。

仲寅帛抵达包厢时,里头两个女人正挨着两颗头聊怎么煮盐水花生,他母亲在说,边上的女人在认真记小抄。慧珠虽做得一手好菜,但也并非面面俱到,这道盐水花生是爷爷爱吃的,只可惜了后院那三行花生,每年都只能被慧珠糟蹋了。因而现下,她这儿正起劲。

仲寅帛受了这番冷遇,也只是安生地叫了声妈妈,只可惜仲太太正忙,道了声“哦,你来啦”,又转头与德珍贴在了一起。

德珍抬眼问仲太太:“是这样的吗,我有没有落下什么?”

仲太太接过纸条检查,末了拍 保证,若是按着她的法子去做,定然能煮出好吃的叫人跺脚的花生来,继而又自然而然的夸德珍的字写得好看,举着那张纸条左右细看,比端详钻石还要认真,直到最后才想起招呼自己儿子,“你来看看德珍的字,真是漂亮啊!”

仲寅帛脱了外套拉开母亲边上的椅子坐下,接过那小纸头,对光而视:

择生吃时 感花生两斤,水与花生齐平,满三匙盐,大火烧至锅起啸,改用中火啸四分钟,闷放三小时。食之。

看完,他嗤笑送回纸条。“把字写得这样好,有缘由麽?”

德珍笑,见惯了他不屑的表情,回答道:“常言道,读书不行,好字来平。”

“是吗?”他扬高声调,搭配挑眉。

结果就是在桌子底下挨了仲太太一记脚踹,附带一记眼神警告。

他的冒失令德珍以为他在为那束被退回的白玫瑰而赌气,见他赴宴的态度这样泰然,可见时间已经为他得知她是他亲切的邻居的消息做了缓冲。

这个有备而来的男人。

仲寅帛吹散了浮在茶面上的叶片,浅浅喝了一口,不知是茶好,还是水好,亦或是一切恰到好处,总归,他那艰啬的嘴角,没有少了笑。

仲太太正疑惑自己儿子怎的如此傲慢,却遇上了传菜,只得暂时压下情绪,转而与德珍讨论起菜品来。

与她对面端坐的男人,眯着眼睛看她俩和乐融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仍然从简朴素,他母亲却穿了隆重的旗袍,她淡然,他母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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