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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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筝-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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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擦干她的眼泪,他明明就在这里。
“你今天怎么那么爱哭?”
“你在就好,你在就好……”
他叹气,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陌筝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他起先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可是后来发现,自己也怕。越到深处越怕失去。这是不是珍惜得过了头。林亚风仰头,郊区的夜空也是漆黑,夜行的已经开始了一半,现在已然是第二天的凌晨。天色微凉,然而太阳却依旧在隐约里张望。
“我在,我……小心!陌……”
那个筝字还未出口。
陌筝被重重地撞到了地上,石子钝痛的感觉,没了熟悉的怀抱。
“林亚风?”
她起身,却只看到那个男生。
“周阳。”
微光中,看不清他的脸。太阳躲在云层后已不知张望了多久。
林亚风被推得滚了下去,沿着山坡。
陌筝没有哭也没有叫。因为她不相信。
怎么可能?
“林亚风。”她笑,起身走向他落下的山坡。
“你疯了?你想一起摔死?”
“你不就是想我一起摔死!你凭什么只推他一个下去?你凭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他妈和你站在一起我觉得恶心!”
周阳说不出话,只看着林亚风摔下去的地方。片刻,飞也似地逃离。血液轰隆隆地飞涌向胸膛,闷钝地重重撞击着鼓膜。为什么?他不知道。
她嘶哑地吼叫,泪水却流了满面。上帝,能不能不要来得那么快,我求求你,求求你……那可怕的预感,能不能不是真的。
望向那漆黑的坡底,她的目光又变得柔软:“林亚风林亚风。”
她叫他,却再得不到回答。
几分钟前她还在对他说,男人都是骗子。
男人都是骗子。
你明明说好不离开的。
大骗子。
微曦中,陌筝的目光晶莹,那样的明亮是因为噙在苦笑里的泪水。那泪水折射出的光辉。
已经再没有泪往下掉。
为什么要推开我,为什么不带上我。好心疼却又好恨,恨你对自己的残忍。对我的残忍。是真的好恨,恨到有泪都流不出来。
风吹拂,仿佛轻轻一吹就能让筝飘落。
她摇摇欲坠,最后的蜗牛房已然被无情地击破。
纵身,滚落下无底的黑洞。筝随风而去。

第三十四章·不愿中的宁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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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寂静。
她挣扎,梦见自己跟随他坠入万丈深渊。她嘤咛,多么冗长的梦魔。
好幸福,耳旁都有风呼啸的低语。
可是……
不要……不要!
“不要!”睁眼来,陌筝睁大了眼,任由汗水顺流至眼内,湿润了眼眶。
张望下,四周一片灰白。和她脸色一样的死白。
陌筝知道自己没死,却不怎么庆幸。连叹气的力气都已没有。僵硬地转头,望向身旁——突然间很庆幸。
另一张病床上,躺的是林亚风。
他还在这里,自己怎么能先离开。
陌筝想要支撑着起身,却突然间抬不起自己的双手,她惊恐地张望,又安心地叹气。双手被纱布包裹得严实,还能感受到石膏的沉重。她又赶忙望向林亚风,微笑,他看起来并没什么损伤。
然而轻微的扭动已大大触动了她的伤痛,“嘶——”陌筝并不是怕痛的人,此时却也不禁出声。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牵扯,撕了皮连着肉的痛楚。她苦笑,就算手还能用,也支撑不起来罢?
“好些了吗?”
听到问话,陌筝神经质地猛抬起头。不是他,是他父亲。
轻轻点头,她不敢说话,林亚风没有醒,觉得一切都无法应对。
恍惚间,听到一声很长的叹息。陌筝努力辨听,感慨,心疼,亦或是悲伤,无奈……一声叹息所能涵盖的,也不过如此。
“亚风要转病房了,我得去给他输血。幸亏了那是山坡不是悬崖,也幸亏了那地下是草叶不是水泥。”这个平日一贯严谨的男人竟对着她喃喃,像是倾诉,也不求她回答。
果然,有护士进来在那张病床上处理着,挡住了陌筝的视线。她努力张望,却总望不到他,林亚风。
“对不起。”陌筝听到自己缓缓吐出三个字。声带牵扯着干涩的疼痛,她被自己吓了一跳——这真是自己的声音?自己死了一半的声音。
林校董的眼里闪过一丝疼惜,摸摸她的脑袋:“对不起你才是,也怪你傻,自己跳下去?”疑问的尾音,他自嘲地笑笑,年轻人,爱得多深。亚风还有自己,而这个孩子,留给这个孩子的,只一个空荡白茫的病房。
“你伤了筋骨,过个把月也会好转。”
“那……他呢?”试探着问,小心翼翼地望向推出门的滑轮病床。终是望不到他。
“他……筋骨没怎么伤到,就是失血多了些,皮肉伤倒还好。”踌躇一秒,终是给了个另她安心的答案。
“哦……”陌筝偏了头,空洞地望向空无一人的身旁,“他走了,我又得落下好多课了。”
“先好好休息。”他有些不忍,不忍与陌筝如此平静的语调。那是埋藏了多大的波澜。
他转身欲离,却又被叫住。
“周阳,要让他不得好死。”没有咬牙切齿,依旧平静的语调。
“他已经自首。”
脚步声渐远,门把轻轻带上。和林亚风的作风那么的像。
胸口的憋闷硬生生地拉回陌筝的意识,深呼吸,胸前却又被氧气挤得难受。恍然,发现枕巾湿了大块。
周阳,周阳,我陌筝第一次真希望一个人不得好死。
就算他没事,我也恨你一辈子,周阳,周阳,周阳。
紧紧闭上眼,眼角却挤出汹涌的泪。
流出去的泪像泼出去的水,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人能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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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陌筝还有个夏清丽,真好。
发现自己还有许多许多人,真好。
好到她可以一口气讲完那么多通电话,语言鲜活亮丽,好到护士进来提醒她那么多次少说话多休息。
林父天天来探望,还有护士笑着说,你爸真好。而他每次总是说,林亚风很好。
然而再怎么骗自己也不能忘了他。
不求和他讲话,望一眼也是好的。可她当然没和护士提出这种无厘头的理由。
因为要相信,相信他回到自己身边,一如往日。
直到那一天那个护士絮絮叨叨说出林亚风早已出院的事实。
“林校董,我要出院。”
他为她的称呼感到好笑:“石膏都还没拆,再等等吧。”
“那你让我看看林亚风。”
他惊诧,细细琢磨她斩钉截铁的语气。
“他早出院了是吗?”
“是。”事已至此,何须隐瞒。
“那为什么不见我?”
“这是他自己的事。”
“还是……他根本就没好。”
没有回答。
“还是他怨我了?”孱弱地抓住面前男人的袖子,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怨我了是不是?怨我不该跳下去?”
倘若真是这样,也好。
轻叹,他愈发觉得自己这几日老了许多。
“我去帮你办出院。”
拖着厚重的石膏坐在副驾位,甚至觉得这辆panamera还没有林亚风的A5舒服。一定的,驾驶位上又不是他。恍然觉得panamera的斜背式车身和他的很像,不愧是父子,虽是全然不在一个档次。如果真是他就好了。
到了,林亚风的家,她的家。
战战兢兢,却看不到他的影子。
她疑惑的目光下,那平日作风犀利的男人竟不敢看她。
“他还需要照顾,你们两个人都不方便,亚风现住我那……这里我会吩咐个佣人过来。”
“不用了,多个人更不方便。”
她淡淡地望他,渴望望出林亚风的棱角。
他看她漠然的眼神,苦笑着拍拍她的肩头:“可别生气。”
陌筝低头,踌躇着不知说什么好。还能说什么呢。
转身回房。
“好好照顾自己。”
男人又叹气,也向大门走去。
陌筝回的是林亚风的房间。许久不来,这里依然纤尘不染。扶起床头的相框,眼泪又簌簌地掉。原来自己那时笑得那么美,原来和他在一起那么开心。记得很久很久前,自己看着相框里的江岚有多气愤。
指尖依旧摩挲他的轮廓,他竟还是穿着那件条纹的V字领,和江岚那张里一样。
等我们都好了,一定要重新照一张。陌筝默默地想。一定不让他再穿这件衣服了。
等我们都好了。
等我们都好了……
为什么,眼泪会往下掉……
明明痛到有泪都流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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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身边尽心尽责的,竟是父亲。
叹气,林亚风感慨万千。
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叹气的样子和谁那么像。
起身,真的耐不住一个姿势。
“要去哪里?我陪你吧。”父亲的声音。
“没……不用了。”颓然地坐下,“用不着这样的,真的用不着。”
自己的声音为何如此悲哀。
“公司、学校……没有事要忙吗?”为什么这男人现在这么的闲。
“那些小事,自有人管。”
“为什么不让陌筝见我。”话锋转得突兀。
“你想让她见到吗?是你自己不让自己见她。”
沉默,一切都如那个病房般,灰白无力。
他无奈地抚摸自己疲惫的面颊,只想再看到她,连生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想看一看,都很难。
自己的世界,连灰白的颜色都已消逝。
门铃声响得猝然。
“谁?”林父门也未出地问道。
“先生,是一位小姐。”佣人应得倒很及时。
是的,她早该来。男人摇头,无奈地挥一挥手:“请她进来罢,我回楼上书房。”他不知道自己在回避什么,亦不知实在怕什么。兴许是怕给不了那孩子一个交代,怕她平静的面庞再也抑制不住的情绪。
“筝?”单听那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林亚风就知道是谁。
该欣喜吗?还是不安。她不该来的,永不。可是自己又那么自私地想要见到她——不,他连最起码的安稳都给不了她。最终还是自己食言了,最终还是自己败给了上帝。最终还是自己是个笨老师罢了。
又有什么办法,左边还是右边,向哪走都是自私。
“陌筝,回去吧。”回去吧,这三个字有多难出口。
换来的却是个柔软的拥抱。
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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