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前，理了领口，调整呼吸，推门。
“筝？”他轻声唤她。
没有回音。
绕过冰柜、沙发，林亚风直走到办公桌前，他看见她坐在那里。
“怎么，还生气呢？”他带了笑哄她，像哄一个孩子。
他见陌筝垂了首摇头。
“想什么呢？”林亚风见她不抬头，只是向下盯着。
“原来你都留着。”摊开手，一堆的零零碎碎。
茉莉蜜茶的瓶盖，南空风筝留下的线轴，陌筝给他的半包餐巾纸甚至香味都没有散，还有陌筝认真写了半天却只得了个日期的国庆作业，还有那只微型风筝……
陌筝浅浅地笑，望着手里的一捧无关紧要的东西。也许在外人看来，都是垃圾。
她浅笑着想说对不起，却不敢抬头。
他莞尔，没等她说对不起就先告诉她，没关系。其实，是他错了吧。
她不答话，似乎当做没有听到，只是问他为什么自己的包还在——那天在长江大桥边落入桥底的背包，装着她所有过往和继续的包，竟然一声不响躺在办公室的柜子里。
他也不回话，在心里告诉她，因为那样才可以留住她。包是后来才找到的，能找到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可他去找不是为了找回陌筝的东西让她回去，而是想留住她所有的记忆。
包里南空的东西他都没有丢，虽然都已破碎不堪了。他知道那是陌筝的过去，无论怎样，都是她的回忆。他会帮她好好保存回忆，而回忆之后的所有，都要只属于他林亚风一个人。
陌筝哼哼着说，我饿了。
得到的是一包和很久前一模一样的威化饼干。
满意地咀嚼，仰头说：“老师，我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风筝突然有了方向，她知道自己该往哪里飞了。不仅是高中，还有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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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拟考之后学校就不再布置大考了，陌筝唯一证明自己的机会，似乎就只有高考。
有人被模拟考打趴下了，有人从模拟考中获取了信心。陌筝这个失败者似乎愈战愈勇了，所有的一切也只有林亚风看得懂。
陌筝告诉过他自己有了目标，却没有说具体，他却也不问。
不是不去干涉，而是知道答案会自己送上门来。
陌筝往办公室跑的次数更多了。不过不是为了单纯地去看林亚风，而是问了一大堆和英语有关的问题。林亚风也就像对所有学生一样对她解答，心里欣喜和她在一起还是对她有益的。
林亚风还是忍不住问陌筝，是不是要报英语专业。陌筝却总是不置可否地摇摇脑袋。他也就一笑置之不再问了。
高考对于陌筝并不是青春疼痛小说里要死要活的情节，有过努力，考过了，就完了。
有过泄气有过不安，可是也有林亚风在身边安慰着，一切也就这么过来了。
林亚风亲自送的她去考场，亲自在外面等着她出来，家人一样。
所有的老师几乎都到考场前来，最后拥抱一下自己的学生。陌筝带了笑一个个拥抱，有烟草味，有香水味，有太阳的暖暖的味道，有衬衫的布料气息……最后，班上的一群孩子们来到了林亚风面前。
陌筝最后一个拥上了他，烟草混合着男香的气息。
她拥抱他，以一个即将进入考场学生的身份，以陌筝的身份。
时间只比其他学生长了一秒，她离开拥抱，冲他笑笑。
他最后摆了摆手，陌筝和大家一起进了各自的考场，奔向不同的方向。
这是最后的一场考试，考完了，高中生活就完了。
复习的时候她努力着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书本上，不去想离别和其他。而从考场走出来的那一刻，还是有点想哭了。不是没考好，不是考试带来的不安——她明白，走出了这里，就再也回不来了。高中的同学、老师，说不定还有林亚风……不知道还能看到几次？
还记得毕业典礼上全班为班主任的呐喊，还记得自己哽咽了喊不出来只是笑着望着他。
一向不受欢迎的“化肥”老师也得到了班里学生对他两年来关心的感谢。只看到化肥憨憨地笑着，说，你们这群死孩子们，以后要好好的啊。
毕业典礼的大家都笑得好开心，仿佛只是一次愉快的聚会，预知不到离别。他们以茶代酒庆祝着成长，活跃的男生一口干掉一瓶清茶，博来全班的鼓掌……只是晚上回了宿舍，陌筝那个宿舍的人全都捂在被子里偷偷哭了。
第二天醒来，大家又都换上一副笑脸，嬉笑怒骂着说，你这个死小孩，怎么还没考完了离开。
不再讨厌食堂的饭菜，即使不想吃也餐餐不漏地往食堂跑。因为错过了这些时日，就再也吃不到这么难吃的东西了，带着属于Ｎ中的特有的油腻辛辣的气息。
还记得那一日Ｋ书Ｋ得实在是要崩溃，夏清丽嬉笑着推搡着陌筝的胳膊：“死女人，再不赶紧Ｋ书你就一辈子呆在这里陪林亚风吧！哈，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陌筝却是哭了。眼泪一滴滴洇了眼眶，没来由地滴下来。
夏清丽愣了。
陌筝一把搂住了她，哭着说，为什么，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一睁眼，已经身置于考场外。
像个听话的婴儿。不哭，不闹。
因为，不能回头。
远远望见林亚风的身影，他不再顾忌其他，走过来牵了她的手。
他望见她眼里泛红，有些担心：“怎么？”
“没什么，考得不错。”陌筝胡乱地拿手抹了眼睛。
歩离考场，不再回头。
车上，林亚风问她：“志愿想好了？”
“嗯。”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我要去师范，”陌筝望了他，目光坚定，“如果毕业了注定要离开这里，那我就再用几年努力回到这里。”
林亚风温软地笑了，他尊重她的决定。
“我要考师范，我要回这里当老师。所以……你要等着我。”
他点点头。心想，傻瓜，你不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考完了，说好了带你去个地方。”那是他和陌筝之前的约定。
车子飞速地行驶，驶离这片城。
当你飞身向前，窗外的景色毫不迟疑地向后移动，离你远去。
是你离开了它们，还是它们远离了你？
偶尔会有坐在车上，望眼窗外的感触。
抹干净眼角的泪，看向前方的风景。
第二十一章·爱流萤飞复息
夜幕的繁星
化作半空里的荧光飞舞
想和你在这树下
伴随华尔兹的曲调起舞
你的秀发拂过我指尖的幸福
你说你爱流萤飞舞
透过薄薄的微风
我听出你说
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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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缓缓驶向他们约定好的地方。
那个地方陌筝再熟悉不过——学校放风筝的那片空地。
“来了这次，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学校了……”她轻声叹息，学校的这里此时格外的荒凉。
草地一角，惹眼的“玫瑰”花也悄悄隐了身迹，默默叹息。
“我带你来可不是让你难过的，”林亚风搂过陌筝的身子，“乖，我还在这里等你，不要忘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嗯，我一定会再回来。”会再回来和你做同样的工作。
恍惚间，却瞥到草地的一角——“那是什么？”
“风筝。”
的确是风筝，和陌筝情人节做的那只微型风筝一模一样。蓝色的能融入天空的颜色，一如很久前的那只风筝——早已被林亚风放逐的那只。
陌筝惊喜又狐疑地睨了林亚风一眼，他怎么会送自己和南空一样的东西？
“这是我送给你的，只是我送给你的。无论什么人送过你同样的东西，忘掉他。”
“我早就忘了，只是你总是提醒我。”陌筝莞尔扬起唇角。不知道南空的心脏病，是不是真的可以治好。还是……他真的……真的在自己想要坠落的那晚，就已经像断线的风筝一坠不返。
“不要以为毕业了就离开这里了，有空要回母校。我会陪你，在这里，放这只风筝。”不要以为毕业了，就会离开我的怀抱。我还在这里，等你。
“知道，我会常回母校看老师呢。”她仰头望他——你知道吗，是回母校看你。
心中有隐隐的不安。上了大学，也许再不能有天天看着他在讲台上洒脱的日子。感觉好怕他不再是自己的。就像沙子轻易地从指间的缝隙溜走一般——更何况现在的沙子会与指间分离两地。
那一日的高考后，她没有去烧书，没有去狂欢，只是在Ｎ中的那块空地上，尽情地享受着这个学校属于自己的最后一刻。
她看“玫瑰”静静地在杂草堆里浅笑，她看林亚风飘扬着白色衬衫放风筝的样子。
他执起她的手一起放。
她不再像很久前的往日里那般，不再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她奔跑着，享受着夏日的风忽忽吹过耳畔的快感。
耳旁的风洋溢着幸福的味道，陌筝眯着眼看蓝色风筝融进天空的样子，林亚风眯着眼看陌筝的发梢拂过自己指间的恬静。
这个向来镇定的男人也有了一丝不安。往日牢牢抓在手里的小鸟，就要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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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只蓝色的纸鸢，还有一旁静静观赏着这场幸福的“玫瑰”。
就这么直到傍晚。
学校的天空不是黑色的，是蓝得透彻的深蓝。
天幕上的繁星似乎闪烁着落到了凡间——学校夜晚的空地上漂浮起星点的亮光，那是萤火虫特有的色调。
林亚风斜倚着树干坐在草坪上，早已跑累了的陌筝静静地依偎在他的肩旁。月光拉长他们淡淡的身影，影子上还打落着点点星光。
这个远离了市区的学校，好处就在这里的环境——星空、荧光……真不知道市区里还能在哪看得到。
“老师，读过《玉阶怨》吗。”
“读过。”
“你不是教英语的嘛！”陌筝忽地抬起脑袋，虽然知道这个妖孽全能。
他宠溺地笑笑：“那好，没读过。”
“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
“嗯。”
“我啊，很喜欢这一句。”陌筝的嘴角勾起一丝狡黠，“流萤飞复息，是不是很美。”
“你觉得美，那就是了。”流萤飞飞而至息，时光推移，宫人隔帘犹望、百无聊赖……虽然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