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亚风心里有些吃惊，却仍是处惊不变。
“她父亲当年帮过我许多，可以说若不是他，我也不过是个小公司的董事罢了。后来他败绩，骨头却硬得很，我怎么帮他他都不肯。直到后来……不小心碰上了毒品。
“就是碰上毒品，这家伙也只跟我借了陌筝来Ｎ中的学费。谁知道后来……竟就这么轻生了。临死前他找过我，说他一辈子没求过人，只求我以后照顾着点他女儿——他知道，我在Ｎ中有投资。
“我不好出门直接帮她，只是暗自注意了点。谁知道，我儿子竟先帮上了她女儿。”
林亚风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与自己，从头至尾都有缘分。一切都是上帝计算好了的，不是什么掷骰子的结果，是必然。
林父站起了身来：“自己掌握分寸，你自己都说，我没管过你。只是别把她的高考搞砸了，否则我对他父亲也没法交代。”他可不想大半夜的被冤魂吓醒。
“对于她的高考，我比你更担心。”
“我并不是支持你这么做。只是既然你这么选择了……还有，现在不要太放肆，学校可担负不起。”
“我也担负不起。”
“那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送。”
父亲走了。林亚风躺倒在沙发上，一切似乎比想象中的顺利些。
“筝，下来吧。”
躲在房门后的陌筝微微探出了脑袋。听完了他们的谈论，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原本以为自己对什么都能看得很淡了，可是听到了父亲的事情，却还是……她忘了，自己也曾经哭过的。
她来到他面前，他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心疼地伸出手浅拭。
林亚风和他父亲的关系，似乎并不好。陌筝有些担心，毕竟自己是失去过了的。
都说人性是脆弱的，人是因为有了感情，才得以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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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林亚风无可奈何地被陌筝硬拉到了德基广场。
“说了在家复习，来这里干什么？”
“唔……陪我买东西嘛。”
“来这里，你要买什么？”
“到时候再说。啊……要往哪里走啊？我要迷路了……”陌筝祈求地拽着林亚风的袖子。要说买东西，凭着兜里那几张钞票，自己来新街口只敢去莱迪逛逛。即使林亚风给了她信用卡，这样的奢侈品广场她也从未去过。
“你老实说，来买什么。否则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嗯……其实呢……我……”
“别想着怎么编了，说实话。”
陌筝扯着林亚风的袖子，声音越来越低：“明天不是你爸生日嘛……”
“他的生日与我无关。还有，你怎么知道的？”所谓的父亲，自母亲过世之后没有为自己过过一次生日，自己又凭什么为他过生日？
“你要是真不在意，干嘛在手机备注里写那么清楚，害我不小心看到……”
“你是不小心看到，还是对我的东西过分好奇？”林亚风微微压低了上身，偏着头盯着陌筝。
“反正你陪我买生日礼物就对了嘛，就当是我送的好了……”
“你送还是花我的钱。”林亚风直起身，不想再逗留。
陌筝支吾了一阵，手里还是攥着林亚风的袖子死不放手：“你多好，还有爸爸可以送礼物，我连爸爸也没有了……”
林亚风侧了脸望她，右手抬起覆上了她攥着自己袖口的左手。
陌筝愈发地低了头，言语中有一丝哽咽。
“我失去过，知道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的痛苦。所以才不想你和我一样。”
“我爸的生日我都记着，可也是从来不为他庆祝——因为他没有为我庆祝过。自从我爸败绩，我也没有过过一次生日，直到上一次，和你一起的那一次３月１４日。可是现在，我也好想能送份礼物给他，只是他已经……不在了。”
陌筝没有再说，也说不出了。
林亚风望着陌筝紧紧攥着自己的左手，指尖泛白。
他牵起她的手，向商场电梯走去。的确，有些事，陌筝比自己更清楚。没想到自己这个做老师的还要被学生开导。
来到了ＨＯＧＯ ＢＯＳＳ的专柜，他望向那条深蓝斜纹的领带。
他知道父亲不爱阿玛尼，不爱范思哲，却只爱ＨＯＧＯ ＢＯＳＳ。那天他们一家三口来逛德基，父亲早已相中那这款领带，打算隔天来买。只是刚出门，母亲便出了车祸。
买东西，付款，下楼。陌筝一直都被他牵着，一言不发。嘴角却被浅浅勾起，她知道他买那条领带给谁。
直到走到街上，陌筝才开了口——
“江岚？！”
第十八章·低吟浅唱的音符
不和谐的音符
在这未完成的乐章里
这曲调太美
不忍破坏那一首韵味
加上这音符仍能低吟浅唱
因为相爱
所以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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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江岚再没有往日的趾高气昂，失了魂似地游逛着街，漫无目的。
陌筝惊叹出声，也不禁停了脚步。
她以为她已然离开这里了。可她更奇怪的是，这样的江岚不似平常，很怪。
陌筝喊出了她的名字，她却没有丝毫反应。似乎是变迟钝了，红灯还亮着就往街对面走去。
迟钝到对于远处迎面驶来的车也没有丝毫反应。
也许她会被撞，也许会死，也许会残，那样就永远干涉不了陌筝了。那一秒似乎停顿得很长，陌筝瞪着眼望着那个恨自己入骨的女人的身影——我，应该高兴吗？
江岚的出现明显是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现在只要这辆车一撞上去，就如同橡皮擦一摸，乐章的进程再也无人干扰。
然而在那漫长的一秒之后，下一秒，一个身影扑上去，想要去将江岚拉开。
陌筝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要去救她。
而几乎就在同时，林亚风跟着扑了上去。他的目的不是救江岚，而是陌筝。
时间只允许他把陌筝扑在一旁，江岚这时候似乎意识过来自己正处于何处，转了头，望见那辆正迎面开来的车。车灯惶然中越来越大，车子的身躯离自己越来越近——
还差一点，就要撞上了。
江岚闭了眼，缓缓向后倒去——她终究是离不开这座城市，她不想回到国外，面对自己辉煌的一生中那笔残忍的不堪。
“吱吱——”刹车时车轮摩擦着地面的刺耳声响。
“x！没看见红灯吗！”司机鲁莽的声音。
幸亏司机视力不差，不远处就看见路中有个人影——本以为行人会躲开，没想到这人就站在这一动不动，难不成等自己撞？
江岚狼狈地跌在地上，不过还好没被碾在车底，毫发无损。
一旁的陌筝却是早已经呆住了，愣在了林亚风怀里。
扑落陌筝的那一瞬，林亚风转了身，自己着了地。
他拧了眉望着倒在自己胸前的陌筝，忘记了水泥路撞击的疼痛和身上的重量，只是心里觉得生气。
她到底又要干什么？
林亚风很想现在就质问陌筝，可是一旁汽车司机的骂喊声却扰了他的神。
想要起身，可一抬身子，就几乎零距离地碰到了身前的陌筝。
陌筝似乎还没缓过神，一动不动。
“起来了。”他轻声唤她，她这才惊觉自己几乎触到了他的鼻尖。板材镜框触碰着那副金丝边，阻挡了进一步的前进。
林亚风扶着陌筝一同起身，继而摸出钱包，抽出纸币。
“对不起，她是我朋友，没看着路。这些够了吧。”他对着司机说道。
司机瞟了眼他手中的钱，立马噤若寒蝉，到了嘴边的脏话都咽了回去。接了钱，便发动了车子走了。
“不是应该撞人的赔钱吗？”陌筝歪着脑袋问。
“你先闭嘴。”林亚风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掏出手机拨了路禹凡的电话。
“……就是这样，我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就在德基广场前面的街上。”
没等林亚风嘱咐完，路禹凡也早已挂了电话奔向新街口了。虽然打算放下江岚，可毕竟她出了事，路禹凡还是有些着急。
林亚风拉了江岚回到路边，直等到路禹凡来。陌筝没说几句话，因为她觉得林亚风似乎有些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好不容易等路禹凡接了江岚走，林亚风拽了陌筝的胳膊就往前走开：“走，我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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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是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陌筝不停地吞着口水，感觉气温突然下降得有些冷。
“你刚才是要去救她？”
陌筝不说话，只是低了头。
“你不怕被车撞死？你不知道后果很可能是救不了她，你们一起送命？”一连串的问句，却得不到回答，林亚风的眉宇越蹙越深。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她是你什么人？”
“可是……我怎么能看着你最爱的人在我面前流血……”
林亚风凝了神，扶上她的肩：“不要再笨了，好不好。”
他以为陌筝心里是清楚的，没想到笨学生终究是太笨。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最爱的人是谁？他以为她不在意，她只字不问自己和江岚的过去。可她却明白林亚风爱过江岚。
“你会不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他拥她入怀，轻声呢喃。面对这么让人费神的学生，还能怎么办？他注定是要开导她一生。
陌筝木讷地呼吸着他的气息。也许她心里明白，可是对自己却终究没有那份自信。
林亚风又气又怜：“所以，我又怎么能看着我最爱的人在我面前流血。”
“我……”
林亚风用指尖堵住了陌筝的话：“不要再说对不起。怎么办呢，谁叫我总是□不好你——看着我。”
陌筝听话地抬了头，眼神却有些飘忽。他的眼神对她来说太过灼烈。
“眼里只有我就够了。忘掉那个女人。我家里摆着的是你的照片，卧室里除了我的味道就只有你的气息，我脑子里时时刻刻想的只有你。我爱过的人不是江岚，是陌筝。”
上帝是个粗心的编曲人，完美的音律里，总会有一两个不和谐的音符。而那对于对音乐至死不渝的演奏者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二人的合奏依旧完美。偶尔的闪失更为曲调增添韵味。
有得必有失。得可以说的没得。那失，也可以认为是未失。
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过什么，少些什么。两个人，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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