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点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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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点翠-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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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梦,世事如戏,然而他此时此地正在亲身经历的“奇遇”,实实在在得足以要命。不一样的年代,一样在江南,风格样式如此相近的两家“点翠茶局”,仅仅只是巧合吗?怪诞的巧合,是否标志着暗藏玄机?两眼发亮,心儿发慌,他坠落白日梦境手脚越来越冰凉,“梦中人”暗自思量:“亲身经历一场命运轮回的玩笑?难道说,自家的这个‘点翠茶局’,竟然是人家回忆当中的古老茶楼,在现实世界开设的一家分号?”邪门儿。
抬抬头,他屏气凝神看一眼那张招牌式的梦幻飞檐,好家伙!冰雪披挂的飞檐,活脱就是蚊虫怪物的冰雪翅膀,层层叠叠密布的冰凌仿佛片片羽毛,它们在天光映照下银色雪亮。他突然发现自家的“冰雪飞檐”,线条和角度都极其惊人,如此这般眩目的造型本身就很诡异,它们简直不可思议。更不用说,这分明不同寻常的早春寒意,怎不让人心悸?难道在昨夜今晨,点翠茶局,意外招待了一位如约而至的不速之客?或者,仅仅只是一位不期而遇的“风雪夜归人”?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吧,驾车人?一场斗败的“暴风雪”,它竟然找上门来寻仇,他不由得定睛细瞧,下意识地打寒战,几近惊心丧胆,几近失魂落魄。
大男人囡囡跌跌撞撞向前紧走几步,他仿佛在半梦半醒的路上摇摇晃晃,真的是好不容易,他方才找到记忆中本该是门的那只“黑洞洞”。他赫然发现,大门青石的门框,爬满冰雪藤萝的僵死躯壳,它们张牙舞爪的逼人形态,寒风中凝固不动,狰狞的面目一丝一毫都不曾走样,完美呈现它们生前的嚣张与凶残,倒是和原先的石雕装饰挺般配,彼此相映成趣。无言以对,束手无策,他眼睁睁看着花格子的玻璃木门,十分狼狈地卧倒在“黑洞洞”里面,冰雪老实不客气填满了整个门洞,雪白,冰冷,晶莹剔透,淡紫色的雾气袅袅升腾,多么骇人的一幕,这竟然不是梦?!它真的来了,魔鬼的游侠小雪。
“春天”在他的家里彻夜守候,倚窗而望,心心念念等着他回来,盼着他回来讲故事,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并且是光荣归来,结局出乎意料,他恐怕是再也见不到梦想中的春天。一个悲剧的猜想,幽灵般游荡在他心间,他不知所措,神情呆傻地站立在冰雪封闭的家门前,雪停了,风也停了,整座幸福小镇异样地寂静无声,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不能够自由呼吸,他仿佛独自深陷“空的空间”,没有白昼和黑夜,没有坠落和飞翔,他无力挣脱冰雪的严酷困局,刚刚开始注定满盘皆输。他忽然意识到,他在冰雪的囚笼里下棋,雪花和它们的影子漫天飞舞,漫天飞舞的分明是无数黑的、白的棋子儿,他被迫和看不见的对手对垒,他认定它是春天的敌人。
春深似海的心之湖畔,刹那之间急风暴雪般寒意凛然,浑身瑟瑟战栗,他感到血液在他躯壳中凝固结冰。他那黑亮的眼睛变得迷茫,脑海中频频闪现无数雪亮的白色,它们是一张张狂舞的冰雪骷髅脸,他的心被它们无情撕碎。点翠茶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想也不必再多想,事实较之冰雪,更加冰冷惨白。他把万千思绪整理清爽,事情从头至尾,立即显得“剪不断、理还乱”,他索性放弃理智的思考,凭借一股子激情冲动,硬着头皮闯进异常凶险的“冰雪之门”!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回那个一路上心心念念的美丽春天。
眼前的景象,多么洁白,多么冰冷,逼迫人不得不为之矜持,久久地伫立在原地,囡囡他腼腆、怯懦得仿佛一个“小囡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步一步提心吊胆向前走,他正走向寒冷的核心,他在冰雪晶莹的天地,苦苦搜寻春天的足迹。他的感受等同于光着脚丫行走在刀锋上,步履维艰,步步惊心,他的每一步都是深深地刺痛。他的心沉甸甸下坠,与此同时,他的灵魂却轻飘飘飞扬,他转瞬之间变得糊涂天真起来。一生当中,难得的一次“糊涂”啊,他十分难得地糊涂到了天真的地步。他天真得仿佛一个孩童,睁大眼睛,下意识张开双臂,他好奇地四下打量别样的点翠茶局,果然与众不同?天上,地下,一天一地的冰雪晶莹。
一盏“点翠”纸灯笼破碎了,翠绿碧蓝的纸片摇曳在寒风中,“淅沥”的碎响断断续续若隐若现,灯脚深埋在冰雪之中。焦黑的灯芯,仿佛是一个暗示,最后时刻它是明亮的。望着灯笼的残骸,他想起寒夜路上远方的灯火,驾车人倍感揪心,他不得不扭脸避开严酷的现实。
好呀,多么非凡的大手笔,谁把一辆冰雪晶莹的“幸福”小汽车,稳稳当当停泊在窗户上?冰雪晶莹的“幸福”当中,隐约可见端坐一位冰雪晶莹的驾车人,人和车浑然一体冰雪晶莹,分辨不清细节,他猜不出他究竟是谁?或者说,是他不肯猜。这辆车,他是认识的。
看起来,“幸福”既不降落,也不起飞,而是平平淡淡凝固在冰雪晶莹的深处,仿佛是以冰雪为素材制作的幸福样品,白白地停靠在半空,并非遥不可及,而是不上也不下,虚无缥缈的幸福任人赏评。如此这般冰冷美丽的“幸福”,只可以仰望,不可以奢求。一个洁白冰冷的梦,真实倒影了一个洁白冰冷的世界。没错的,唯有如此雪白的地方,最是配得上迎接五彩缤纷的春天。
春天在哪里?眨巴着眼睛,伸展开双臂,自由自在深深地呼吸,他仿佛蜻蜓半梦半醒悬停在湖面上,东瞧瞧,西望望,且停且走,且走且停,他万分好奇,仔细打量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点翠茶局”。竭尽所能开动脑筋,他把一切的一切都往好的方面设想。比方说,仅仅只是一个噩梦?梦醒时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现实,总是严酷而且冰冷的。他的美梦已经被活生生打碎,晶莹剔透的碎片,狼狈非常散落一地,正被他自己踩在脚下,一路上走来“咯吱、咯吱”响。灵与肉携手并肩奋勇挣扎,他仍然不肯承认,这一幕严酷冰冷的现实。
当现实世界严酷冰冷到极致,活脱就是一出戏,缥缈的雾气恍若舞台上的帷幕悠悠飘荡,那些原本萍水相逢的过路人,他们恰似过眼云烟,聚集和飘散同样寻常,同样都是宿命,彼此身不由己。人生若寄,也不过如此罢了。一闪念,他的眼圈红了,迟疑着想要放弃这个万分不如意的现实,心甘情愿坠落梦境,如花飘零,放任自流,糊里糊涂追随春天永远守候在梦之湖畔,他和她不离也不弃,直到生命的尽头。
好一幕严酷冰冷的“现实主义悲剧”,迫使他头晕目眩几近窒息,不忍心直面如冰似雪的现实,情感的深渊彻骨寒冷。他恍若瞬间插上梦的光明翅膀,却不料插翅难飞,他无奈坠落在心之湖,不曾挣扎抵抗,终究一沉到底。他在内心深处有所领悟,料想是他的眼睛欺骗了他,一切都只是视觉感官的错觉,他本能地认定,这一切都是某个恶意的鬼把戏。于是,他不再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灵魂马上急转弯,转而选择相信梦想,他梦想唤醒春天。
满怀期望,满怀柔情,他飘飘然迎向那梦中的“花神”。花神啊,怎么了,怎么就这样睡着了?她可真是顽皮呀。望着竭力蜷缩身躯侧卧在冰雪中,宛如入梦沉睡的女孩,他有些生气。冰雪晶莹,洁白冰冷,白色的“锦被”包裹娇小玲珑的女孩子。朦胧晨曦映照下,她的睡姿看上去愈加可爱。她正熟睡呢,他心里是这么认为的。他生怕惊醒她,蹑手蹑脚靠近她,轻手轻脚为她拂拭冰冷的雪花,然后小心翼翼抱起心爱的“花神”。
天哪,头破血流?她那洁白的毛衣血迹斑斑,点点滴滴落英缤纷。女孩胡湖的双手,那么样的冰冷,那么样的雪白,冰冷、雪白得如冰似雪,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心中万分慌张。他的心仿佛不跳了,一点点缩紧,麻飕飕僵冷欲死。他的魂灵瞬间跌落,重重撞击在某个锐利冰冷的地方,狼狈非常地瘫软在心之湖畔,他被活生生折断翅膀。
如同在寒夜的荒原流浪,他独自面对一场出乎意料的“暴风雪”,看不见灯火,听不见歌唱,感受不到暖意,不曾闻到馨香,他的灵魂躲藏在躯壳深处瑟瑟颤抖,“咝咝”喘息,“咿呀”呻吟,他只得“淅淅沥沥”低声哭泣,灵与肉迫于无奈,方才如影随形共赴冰雪的死亡约会。
一路上风雪兼程,一路上跋山涉水,他在路上疾步如同飞翔,一心一意奔向梦中的幸福彼岸。一刻也不忍歇脚,身心疲惫的他,一刻也不曾停靠。远方的灯火暖意融融,俨如在他心中摇曳闪亮,料不到就在他即将抵达以前,灯灭了!一切变得无从收拾,不论坠落,还是飞翔,都已然于他毫无意义,因为他心中的明灯熄灭了。
心中的那盏明灯轰然坠落,“哗啦啦”打碎,一地晶莹闪亮,这一刻他的天塌下来,而他根本无力补天。在他的怀抱中,女孩紧闭双眼,她像是睡得又香又甜。她那漂亮的面孔,泪水凝结的晶莹冰霜,冰冷而且洁白。也许直到最后时刻,她都在等着他回来?他跪倒在雪地上,欲呼无声,欲哭无泪,无力再挣扎,不能够抵抗,迎战以前他已然战败,他不晓得到底向谁讨还他那失落的幸福。
他为她轻轻抹去脸上晶莹闪亮的冰屑,擦拭点点滴滴的血迹。他为她轻轻拂拭衣裳上洁白冰冷的雪花,小心翼翼掀开白色冰雪的“锦被”,只为迎接“春天”从梦中归来。他漠然地搂紧她,他怎么能够接受,他是她迟到的春天,她是他折断的翅膀,他的梦在他温暖的怀抱血淋淋消逝。
他在心中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心之湖畔他和她心心相印,他想象着和她轻声交谈,他对她说:“胡湖呀,快些儿从梦中醒来吧。我的花神,春天来了。春天已经站在门外,轻轻叩响门钹,等着我们携手并肩起身相迎。春天是我们久候的梦想,我们终于盼来了春天。现在就握住我的手,花神啊,让我们从此后比翼双飞,自由自在翱翔在梦的天空下。”心灵的呼唤,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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