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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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 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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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些话都是真的,但周朝的人都信奉家丑不可外扬,她心中笃定裴相心中该是知晓那下毒之人是谁的,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让一个没有任何源缘的外人说出口来,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不想一片好意,却为黄衣带来巨大的麻烦,所以才立刻要阻止黄衣说下去。

裴相没有接黄衣的话。

他的目光微沉,深邃地犹如寒夜中的星星,而心中却如同坠入冰窖。

上月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对劲时,他原还以为不过只是一时感染风寒。年过六十,本来就已经到了花甲之龄,哪怕曾经亦是纵横沙场的一名勇士,可廉颇老矣,不能不服从天命,他心中难免也有些感慨万千,却自始自终都没有将身体的不适与中毒联系在一起。他是个十分谨慎小心的人,当年若不是他对那个人尚还有一丝期盼,也不至于令长孙落得那样可怕的境地。

寻常风寒,不过数日便能够褪去的,可抓了几副药后,头晕流涕倒是消失了,这身子骨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加虚弱,若不是身旁尚还有孙太医这样的国手用针灸之法吊着,这会他定早已经倒下,哪里还能够以这副姿容出现在家宴之上,不让裴家因他的骤然病倒而受到沉重的打击,一蹶不振?

可术业有专攻,孙太医虽然是国手,对这些邪门歪道的毒却并非十分擅长,他解不了这样阴狠的毒,甚至连这东西的来历都说不大清楚,不是没有想过要去白云庵玉真师太那相求,可玉真师太和裴相之间的误会实在太深太深了,那到底是皇室的长辈,若是她不愿意做的事,哪怕权柄显赫如同裴相,也不能对她有所要求。

裴相倒并不怕死,在疆场上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人,又已经活到了快要七十岁,对生死其实早就已经看得很开了,可他仍然有放不下的事。

镇国公府家大业大,裴家五子除了老大个个都十分精明厉害,但一个家族的兴盛虽然要仰赖后代子孙的才能,可有时候坏却也坏在这点上。裴家从前在朝事上插手太深,他如今想到要抽身离开以保全长久的荣华,可到底已经有些晚了,他的几个儿子处于朝政的中枢,个个都身居高位,手中掌握着数不尽的权利。

他胸有鸿鹄,早就已经勾勒好了一套激流勇进化整为零的法子,好让裴家安然退出政治的漩涡中心,可这是一件大工程,并不是三五日间就能做好的事,如今他也不过才刚开了个头,尚还有许多事没有安排妥当,若是此时他骤然死了,皇上和政敌们不再有所忌讳,他几个儿子心不齐,裴家则必然会有一场祸劫。

他不怕死,但是他不能现在死。

外忧未除,尚还有家贼难防,那人以这样凌厉的毒对他痛下杀手,可见已经到了绝对再也容不下他的地步了,骨肉之情在那人眼中是什么?他不敢多想。而他更不敢想象的是,等到他死后,那人无所顾忌,到时候的裴家又会是怎样一副景象。他不敢想,那是他无法承受的事。

裴相想及此,脸上的表情越发沉重哀痛,他无力地挥了挥手,“我有些倦乏了,便不留你们多待,宸哥儿媳妇,替我好生招待黄小姐。”

   第145章 蓝宝石

   偌大的荣安堂在寒冷的冬季显得格外冷清,火炉中燃烧的炭火带来的热气也无法驱走心中的严冰,裴相抚着胸口来回踱步,终于脸上露出坚毅果决,他大踏步走到书案前,抽出狼毫蘸墨落笔,雪白的宣纸上刻下无情的一个杀字。

握着笔的手因为颤抖,而令黑色的墨汁凌乱地洒在纸上,让这个冷酷的杀字显得万般诡异,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纸卷成一团然后装入竹罐,封上了火漆,他扬了扬手,对着身旁忠心耿耿的长随说道“将这个交给石增,一月危险,手脚干净一点。”

望着长随离去的背影,裴相颓然跌落在太师椅上,他容色黯淡无光,像是一瞬间就老了十岁一般,浑身上下写着凄凉的挽歌。

这世间最大的残忍,莫过于骨肉相残,从前正是因为他的不忍,才会有这么多悲剧的发生,如今他须臾将死,所有的恩怨都该随着他灰飞烟灭,这一切罪孽,他一力承担,哪怕堕入十八层地狱经受烈火烹油之苦,也不会再留着那人让家族门楣蒙憾了!

那日之后,裴相称病不出,却格外交待了世子夫人要将黄衣待若上宾。

世子夫人驽钝,尚还未察觉到其中深意,她虽然心中有些不满,可裴相是府中实际上的掌权人,他既然发了话,她便也只有服从的份,再说世家大族过年是最忙的时候,虽然她娘家没落了,可宫里头却还有一个当皇后娘娘的女儿,年节来往应接不暇,她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些。

可裴家其他几房可都是精明厉害的主,若说之前还只是有几分怀疑担心,这留下黄衣以贵宾之道相待之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爷子的确是中了毒,按照那日家宴时候的说法来看,恐怕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按照时下不成文的规矩,裴相若是故了,这爵位自然要由世子来袭,一旦裴孝安成了下一任的镇国公,那么按道来说,就要尽快将家分了,然后裴家其他四房在半年之内陆续地搬出国公府,另开府邸,各过各的日子。

虽然说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来得这样突然却总是令人难以接受。更何况,其他几房尚还有未曾婚配说亲的嫡子女,若是裴相尚在,便是国公府的公子小姐,身份上总也是高贵了几分,可一旦搬离,另立门户,那就不过裴大人的小姐,没有爵位在身,总是要差上一些的。

一时间人心惶惶,虽然表面上仍旧能够维持平静,可私底下却各自筹谋着。

裴相闭门不出,只是偶尔会分别叫上儿子过去说话,出来之后,几房的老爷也都只知道自己的这一部分内容,彼此之间却是绝口不提的,这架势活脱脱地是在交待遗言,搞得那样神秘,却又那样让人心惊胆颤。

这年节也因此过得忐忑不安,味同嚼蜡般各种不是滋味。

但他们的忐忑与静宜院却是毫不相干的。

大年初五一大清早,两架马车便停在静宜院门口,内室中,明萱替裴静宸披上厚厚的狐狸毛斗篷,将他捂得严严实实,一边又说道“今日大伯父开家宴,家里的姐妹们都要回去,我定是要陪在祖母身边的,到时你可要切记让长庚一步不离地跟着,你的腿才刚好,外头天冷,昨夜又下了场雪,他们若是要踏雪赏梅,你只管在屋子里呆着哪里也别去才好。”

她扶着他在轮椅上坐下,特意又拿了条毛毯披在他腿上,笑着说“人多嘴杂,难免会有人说些不好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因为要替我撑面子而逞强,你知道我不在意那些的。”

裴静宸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嗯。”

到了正厅,长庚已经候在那里多时了,他见明萱推着裴静宸出来,便忙接了过去,笑着说道“节礼都已经准备好了,严嬷嬷有些风寒怕过人,便说不去了,素弯几个看守院子,大*奶这边有丹红跟着,我随身照顾着爷便行,大*奶看还有什么别的要吩咐的,若是没有,我便推着爷先上轿去?”

明萱想了想问道“黄衣姑娘呢?”

厚重的暖帘掀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萱姐儿,我在这里!”

黄衣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橘红缎面衣裳,梳着简单的发髻,笑嘻嘻地进了来,她转了转身子对着明萱说道“这衣裳是我问丹红要的,看我穿着也还合适吧?你虽然答应了我今天要带我去顾家,可是我思来想去,若是穿我自个的衣裳,到时候你该怎么解释我的身份?倒还不如我跟丹红一起跟着你,我就当你一日的小丫鬟好了。”

她的脸上带着些〖兴〗奋,又有几分殷切的期盼“今儿一定能见到景哥哥的对吗?”

明萱心下微涩,只觉得黄衣对顾元景的爱情那样纯粹绵深,眼看着是个可以预料到的悲剧,黄衣心中也定然是有所知觉的,可却仍然那样全身心地投入这份很是无望的感情,一点都不愿意妥协退让,这样的感情哪怕不会有完美的结局,可总是会令人无比感动。

不由自主地,她点了点说道“恩,会见到的。”

昨晚下了整夜雪,静宜院中看着还好,没有想到街上的雪却分外地深,马车一路行得有些艰难,但好在仍然赶在巳时之前到了永宁侯府,因为裴静宸腿脚不便,马车便直驱朱老夫人的安泰院,等行过了礼,略坐一会,前头永宁侯的小厮便过来请七姑爷过去坐。

等裴静宸一走,朱老夫人便含着泪将明萱搂在怀中,也不顾尚还有其他人在场,抱着她就嘤嘤地啜泣起来“孩子,委屈你了。”

裴静宸原本就不是朱老夫人心中最认可的孙女婿人选,当时又是在那样前有狼后有虎状况下不得不做的选择,好在孙女婿人品不错,看起来亦是个有本事能够护住妻儿周全的,萱姐儿嫁过去后虽然危机四伏,可总也算夫妻和顺,她便稍稍安了心。

可谁料到这才过了多久,裴静宸便坏了腿。

坏了腿意味着什么,朱老夫人心中最是清楚不过。生活上的不便就不去多说了,寻常的男人好端端地失去了行走的能力,连脾气都要变得暴躁的,这些都还不算,眼看着这腿好不了,连妥妥的爵位都要丢掉了,到时候这日子便越发难过起来。

这门亲事,是她选的,如今萱姐儿过得不好,她总觉得是她的错。

明萱忙用帕子将朱老夫人眼泪擦干“孙女儿一点不委屈,是真的不委屈,祖母您这样可才是大大地折杀了孙女儿呢,快,这大好的日子,难得姐姐妹妹们都在,您不开心,大伙儿心里也都不好受呢。”

管嬷嬷见状,忙上前来扶着朱老夫人,笑着将话题岔开“我刚才出去听二夫人院子里的人说,咱们家的郡王世子妃已经到了柳巷了,再过片刻就能到了,老夫人,您快擦把脸,世子妃难得回来一趟,看着您高兴,她才更高兴呢。”

话音刚落,便有小丫头拿了温热的水过来,管嬷嬷忙拧了毛巾伺候着老夫人用了,这才安静地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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