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露握紧了她的手。
“我不想再跟庄恺有什么牵扯，也不想因为孩子受他的要胁。”夏小满隔了被子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我知道这样对不起孩子，但是他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就算能摆脱庄恺，就算你不介意，别人也不可能不介意，到时他自己……也不可能不介意。并不被期待，也收不到祝福……这样的孩子……不会幸福的……对不起……”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泪珠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滴在顾白露手背上，烫得生痛。
顾白露伸手抱住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末了只能喃喃唤她的名字，道：“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这样的事情，能算谁的错呢？
夏小满靠在顾白露肩头，渐渐平静下来，反而先开口安慰顾白露，“反正我们本来就没打算要孩子不是么？”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顾白露反而怔了怔，扶着她的肩，退开一点，直视着她的双眼，脸上却渐渐有了点笑容。
夏小满有些意外，却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笑，问：“笑什么？”
顾白露摇了摇头，“我本来还担心你又会再说些要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之类，要我去跟爸收回那些话……你会想继续跟我在一起，我很开心。”
夏小满抿了抿唇，“原来大哥觉得我是每次都只会逃避的人吗？”她拉过顾白露的手来握住，轻轻道，“虽然我的确觉得现在的时机不对。但你既然已经说了，就是已经把最艰难那一步走出去了，我当然要跟上来。之后，是风是雨，我都跟你一起等着就是了。”
没错，对他们而言，最艰难的其实就是公开他们的感情。真正说出口，也就摆脱了不知前路的忐忑惶恐，摆脱了处处掩饰的心虚不安，接下来也只是等着别人的反应，兵来将挡见招拆招而已。
当然可能也并不轻松，但再辛苦的路，能和相爱的人携手相伴，彼此扶持，他们甘之若饴。
顾白露移动了一下手指，与夏小满十指相扣。
他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牵她的手。
、先出去一下？
做完了手术；夏小满直接被接回了顾家。庄恺后脚就跟了过去。
顾白露才将夏小满在房间里安置好，就听到佣人上来说有位姓庄的先生非见小姐不可。
顾白露转头去看着夏小满。
夏小满皱了眉，最终还是点下头：“请他上来。”
她不想见庄恺，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必须当面说清楚才能了断。
庄恺来得很快，绷着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气。在看到顾白露时更像能喷出火来；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
顾白露见他进来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便轻轻拍了拍夏小满的手，“那我先出去一下。有事你叫我……”
“不；不用。”夏小满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反手就握住了他的手。
顾白露垂下眼来看着她，庄恺则直接冷哼了一声，“怎么？在顾家还怕我吃了你？”
“只是没有什么需要让大哥回避的事情。”夏小满也跟着冷哼了一声，“庄先生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
庄恺这才转过眼，认真看着她。
夏小满本来就娇小，这时半躺在床上，靠着几个大枕头盖着被子，人几乎陷在里面，愈加显得柔弱，她脸色不太好，连本该娇艳的唇都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神态却十分平静安宁，握着顾白露的手更是透出了一种坚定。
得知她打掉了孩子之后涌上来的那满腔怒火，在看到这样的夏小满之后，竟然慢慢熄了灭了连心都冷了，剩下来的……只是满心悲凉。
庄恺听到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艰涩，“所以，这就是你的答复？”
“我想，我们之间的话，早在船上的时候，就已经说尽了。有没有那个孩子，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夏小满淡淡回答，她跟庄恺，是真的已经无话可说。
庄恺深深吸了口气，又扫了顾白露一眼，才道：“你真傻。”
夏小满抿了抿唇，没说话。
庄恺又道：“你知道这次绑架你的人是谁主使的吗？”
夏小满微微一皱眉，道：“我想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去查，不劳庄先生费心。”
“你真傻。”庄恺再次重复，看夏小满的眼神里竟有了几分怜惜，“有人不想看到你，有人想赶你走，有人想你死，只要你在这里一天，就会不得安宁一天。只有跟我走，你才能真正有平静的生活，你到底明不明白？”
夏小满还没说话，顾白露的脸色就先沉了下来。
这次的事，他也有查，当然也知道庄恺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庄恺说得没错，不单因为跟他的关系，也因为怡林基金，因为夏小满在顾家的地位，从她回来，那些暗地里的小动作就没有停过。就算他庄大爷，那也是被这些人招来的。当然大半被他和陆若宁处理了，但总有他们疏忽的时候。
比如庄恺之前掳人，比如这次。
顾白露自己也很自责，也下过决心一定要将小满保护好，但还是发生了何筠珍跑到医院里去打人的事。
他本来就已经够纠结郁闷了，还被人这样当面指出。
尤其那个说出来的人还是庄恺。
他虽然的确是在劝夏小满，但未必就没有故意气顾白露的意思。
但顾白露却连个反驳的立场都没有，怎么叫他不憋屈？
夏小满抬头看了顾白露一眼，笑了笑，“别人想赶我走我就走，那也太便宜他们了。让我不得安宁的人，自然也别想称心如意。庄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是我们的事，不劳你费心。”
——她说的是我们。
顾白露握着她的手就稍微紧了一紧。
庄恺看看她，又看看他们交握的手指，冷哼了一声，甩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走了。
等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夏小满才松了口气，放松了身体陷在被子里。
顾白露俯身拥住她，轻轻问：“后悔吗？”
夏小满斜了他一眼，“还来得及吗？”
顾白露就笑起来，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来不及了。除非你能回到不认识我的时候。”
人生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人里就有他，要回到什么时候才能不认识？
夏小满伸手回抱他，将脸埋进他怀里，轻轻也笑出声来。
晚饭是顾子安亲自送到夏小满房间里来的。
从这次出事以来，夏小满还没见过顾子安。原本以为顾子安一定和何筠珍一样怒不可遏，根本不想见她。
没想到他竟然会亲手端了晚饭送进来。
夏小满吓了一跳，一时甚至忘记了说话。
本来坐在床前陪着她说话的顾白露站了起来，向顾子安叫了声“爸。”
顾子安将手里的食盘放在床头柜上，向顾白露淡淡道：“你先出去。”
顾白露看了夏小满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没动。
顾子安这才扫了他一眼，声音沉下来，“出去！”
“这件事不是小满的错，爸你不要……”
顾子安抬起手来，打断了顾白露的话，脸色十分不悦：“她还是我女儿！”
顾白露便闭了嘴，知道父亲这是不高兴自己的保护姿态。这里是顾家，小满除了是他的妹妹，还是顾子安的女儿。以父亲一贯对小满的娇宠，又会把她怎么样呢？三年前气到断绝了父女关系，还不是一样接回来当成手心里的宝。只是何筠珍那一闹，让他敏感了些。
但听在夏小满耳中，却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还是”的意思，也可以理解成这一刻还是，但下一刻也许就不一定了？也许就取决于这次谈话的是否能得到他满意的结果？
夏小满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顾白露看了看小满，又看了看父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出去了。
顾子安把食盘架在夏小满面前，“先吃饭。”
夏小满也不客气，拿了筷子就吃得飞快。她怕自己一会听了顾子安的话就会没胃口。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顾子安坐在床边看着她，目光柔和下来，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宠溺。
夏小满没理他，迅速吃完饭，拿餐巾把嘴一擦，就道：“顾先生有什么话也可以直说了。”
顾子安也不生气，至少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把餐盘收到一边，慢悠悠问：“不是你的错？”
这显然是接着顾白露刚刚那句话来的。
夏小满就笑了笑，“那是大哥疼我。但是，你知道，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之前我给你送钥匙的时候，还没有这回事吧？”顾子安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小满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初就算隐约有些觉得不对，也不敢承认。谁会记得是从哪一天？”
顾子安问得直接，她也就答得坦白。
听到她这样答，顾子安反而笑了，“那为什么现在敢认？”
夏小满抿了抿唇，“他敢我就敢。”
顾子安道：“他要是不敢呢？你就闷一辈子？”
夏小满沉默下来，顾子安也不急，静静等着她。
过了很久，夏小满才道：“我不知道。也许就做一辈子兄妹，但也许……我会忍不住。被庄恺带走的时候，我是真想他。一直都在想他。所以……忍不住就勾引了他……我想，说不定这种情况以后也会发生的……”
顾子安挑起眉来，“这跟他和我说的可不一样。”
夏小满重复，“那是大哥疼我。”她笑了笑，“想帮我扛着。我之前也想过，不如把所有的坏名声都让我一个人背着就好，大哥还是那个完美的顾家长子。但我们都错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罪孽，只能由我们两个人一起来担。”
顾子安也笑了一声，就像看着努力扮成熟的小孩。
这样的笑容让夏小满有些气恼，索性扭开了头。
顾子安便问：“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夏小满抿了唇，没答话。
顾子安道：“你应该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结婚的，除非离开晏城，去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伪造一套假身份。你考虑过那样的代价吗？”
……她当然考虑过。事实上这也是她之前一直想保密他们的关系的原因。
“那样的话，你们就一无所有了。不但是钱财，连带亲人朋友，什么都没有。”顾子安顿了一下，道，“你和白露都是聪明的，想来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选这条路。”
夏小满依然抿紧唇不出声。
顾子安又道：“如果你自己有打算，不妨现在就告诉我，不然的话……我给你两个选择。”他缓缓竖起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