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没有说话，小满也没有急于再对他说什么，只是慢慢地将母亲未完成的设计一张一张依然收进文件夹，放好，然后才抬起头来，轻轻笑了笑，“大哥，我想转系，你帮我安排，好不好？”
顾白露看了她半晌，终于还是深吸了口气，重重点下头：“好。”
新公会随便。
从夏怡林的故居回到顾白露的公寓，兄妹俩一路上几乎什么话也没说。到家也只是淡淡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了房间。
装得若无其事。
却各自心知肚明。
就像那天早上顾白露从夏小满房间走出去时的笑容一样。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假装”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彼此都无法忽视的表现。
她怎么能够无视？
小满不是未经人事的清纯小女孩，也并不觉得轻轻一个触吻算什么事。但——吻她的人是顾白露。
——那是她的大哥。
这世上有多少哥哥会亲妹妹的唇？那种场合，连“无意”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她努力装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却依然能随时想起那个亲吻。
不是大哥一直以来温和的安抚与亲昵，那是一个纯男性的吻。充满了侵占的欲望，灼热的渴望。
是的，至少那一刻，他根本没有将自己当成她的哥哥。
有时候，男人的眼神很直接。
陆若宁就像是水，停停走走，若即若离。在这里停下，就是一片宁静的湖泊，在那里奔跑，就是一道汹涌的激流。而她对他来说，就是路过时河岸上一朵小花，缓一缓，看一看，心情好泼上点小水珠滋润一下，心情不好大可一笑而过。
而顾白露……看着温和沉静，那时的眼神却像是火。不，像是岩浆。在冰层下压抑了千万年，一旦喷薄而出，便只有毁灭。
连她和他自己，一起烧为灰烬。
这样的结果，想来大哥也并不想要，所以一直以来，努力将那样汹涌的热情套在兄长的温情之下，努力只做称职的兄长。直到今天。
夏小满叹了口气。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大哥一直没有解释，偶尔几句话，也并不触及这方面的东西。
但很明显，他并不想否认，至少不想在她面前否认。
她再怎么假装没事，他们的关系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她已经失去了那个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可以从后面抱紧他汲取力量的大哥。
第二天小满起来的时候，顾白露已经出门了。
小满默默吃了早餐，发了一会呆，回房间去联上了游戏。
天生小红手和羽月都在，她一上线，便收到他们的问侯。
相比起来，游戏里真是轻松得多。
小满笑着回应了，跑去找他们。
天生小红手还在跟着羽月张罗公会的事。
小满便问：“找到多少人签名了？”
天生小红手无奈地耸了耸肩，“别说签名了，签名的东西在哪里还不知道呢。”
“呃？”
“我们还没有拿到申请单。”羽月解释。
“为什么？”小满有些不解。
虽然她那天下得早，没跟着一起去，但诸神里对公会的申请并没有特殊的审查条件，只要在首都奥丁城的冒险者协会交纳保证金，领取公会申请单，找十个以上的人签上名字再交上去就可以成立。
但小满这样一问，天生小红手和羽月却都闭了嘴，神色间似乎颇为尴尬。
“怎么了？”小满追问，“难道你们跟小菊花一样，也找不到去奥丁的路？”
“不是啦。谁有本事能跟她一样路痴？”天生小红手连忙反驳，“是凑不齐保证金。”
羽月本想阻止他，却已来不及，只好勉强笑了笑，跟着道：“嗯，现在开个新公会的保证金竟然涨到了五万金币。我们根本没那么多现钱，就算变卖一些存货，一时间也凑不齐。”
“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有啊。”小满直接应道，“我来出就是了。”
“我知道大小姐你不差这点钱，也不在乎这个。”羽月笑了笑，“但就因为这样，才不太想跟你开这个口。”
小满微微一皱眉，她又接道：“我想成立一个‘大家’的公会，而不是某个人的公会。所以保证金可以大家凑，却不好由谁一个人出。”
听她这么说，小满有点不高兴，道：“我知道啊。如果我还是那种，‘我出钱建公会，你们都要听我的’的人，也就不用解散圆桌了。只要我想，只要圆桌重新招人，未必不能像之前那样做大。”
羽月连忙摆摆手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当然知道你不会那样，只是我自己会心存芥蒂，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想以后都保持这样轻松平等的关系，在首先的付出上，当然也得平等才行。”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所谓平等，就非得要把保证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平摊在每个人身上，未免太过死板。游戏里本来就有些人赚钱容易有些人赚钱难，非得这样均摊，才是不公平吧？比如说小菊花这种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迷路的人，你觉得她会有五千金币么？”夏小满道，“而且‘大家的公会’的意思，难道不应该是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缺的我来补，我想要的他递过来么？就好像诸神的职业，我是个法师，天生就不能近战不能治疗，所以打BOSS的时候，只能让T在前顶着，让奶妈在后面加着，我也不觉得就欠你们什么啊。大家分工不同而已嘛。”
小满从回游戏之后，很少这么大段说什么道理，但这时说起来，倒让羽月和天生小红手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小满又道：“我现在等级不高，很多事都不能做，也只能出点钱了。不然就当暂借，以后在公会基金里慢慢还我。”
话都说到这里，要再不接受，就显得太过矫情了。
羽月也就点了点头，三个人一起去了奥丁。
小满先去银行提了钱给羽月，然后又一起去冒险者协会登记。
羽月在柜台申请的时候，回过头来问：“咱们的新公会叫什么好？”
小满挥了挥手，随口道：“随便啦。”
天生小红手跟着点了点头，“随便羽月大姐你想叫什么都好。”
于是羽月便应了一声，转过去继续办手续。
保证金交齐，申请单很快就发下来，羽月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申请单递给小满签字。
小满接过来，一看申请单上面公会的名字，就完全怔在那里。
他们的新公会，真的就叫做“随便”。
不抓白不抓。
虽然对新公会的名字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但不管怎么样，三天以内，把签完十个名字的申请单交上去，他们就有一个公会了。
至于要什么时候才能把斯图亚特任务要的东西凑齐，什么时候才能有攻下霍尔德尔的实力，就……慢慢再说吧。
总之现在三人都很高兴，一边讨论着新公会的标志，一边准备去找其它人签名。
才刚出城，小满的密信提醒铃声突然响起来，她跟其它两人说了声稍等，便打开了密信面板。
一点开便怔在那里。
密信是雪诺发来的。很短，只是问：“你现在有空么？”
小满下意识直接就点下头，然后才意识到对方并不在身边，自嘲地咧了咧嘴，回复：“有。”
那边却迟疑了一下才回复：“和我一起去做个任务？”
“好。”小满自然不假思索地应下。然后才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人……前几天才说要和她离婚，为什么今天想起来要跟她一起去做任务？做什么任务？
于是雪诺问了她的位置，说很快过来找她。
夏小满站在那里发密信，天生小红手和羽月也没闲着，他们依然在讨论工会的标志。天生小红手甚至捡了个树枝在地上画出他设想的工会会标。
夏小满凑过去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眼角有点抽。
而天生小红手还邀功般得意地道：“怎么样？不错吧？是用我们公会名字的拼音首字母抽象出来的。我打算用红黑两色……”
“反对。”他还没说完，夏小满就直接打断了他，“我才不要这么抽筋的标志。”
羽月点了点头，道：“虽然说造形是还不错，但‘S·B’这两个字母太扎眼了。知道的是‘随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傻逼’呢。”
天生小红手一怔，自己看着地上的标志，想像了一下，若是城战时，自家公会每个人头上顶着一个硕大的“SB”跑来跑去……
他自己轻咳了一声，悄悄伸出脚去，把地上的图案划平整了。
夏小满看着他的动作，噗哧笑出声来，羽月也没绷住，两人一起，毫不客气地取笑他。
天生小红手跳起来反驳，“都是羽月大姐要注册这么奇怪的会名啦。”
羽月一本正经，“我问过你们意见嘛，分明是你们的意思。”
“但也不能真就随便成这样吧？”
“有什么关系呢？”
“……”
几个人笑闹间，雪诺便到了。
看到他们在一起，雪诺倒是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走过来。
小满先看到他，怔了一下，并没有打招呼。
雪诺还是之前那样，高大英俊，带着丝淡淡笑容，温和安静。
这样的意识浮出来之后，小满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不要说游戏里的人物相貌是不会变的，就算是现实，短短几天时间不见又能有什么改变？
或者是这几天事情太多，她才会有这种好久没看到雪诺的感觉吧？
又或者……她只是……想他了。
天生小红手这时也看到了雪诺，挥了挥手打招呼，羽月顺便将公会申请单递过去，“来加入我们的新公会？”
雪诺接过来扫了一眼，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夏小满。
小满被他这样一看，竟然有些紧张，心脏似乎提到嗓子眼，很久才勉强笑了笑。“若是不愿意，就算了吧。”
如果他还是想跟她离婚，在同一个公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免不了总会有尴尬的时候。
但她说出这句话，雪诺反而直接在申请单上签了名。
天生小红手早就凑到雪诺身边，只等雪诺签完名，便伸手在他肩上捶了一拳，“你小子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啊？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明明在线上怎么也不来找我们？”
雪诺只是淡淡笑了笑，没说话，将申请单递回给羽月。
“嗯，现在我们就有四个人了。”羽月看了一眼申请单，收好放进包里，便伸手拖了还想说什么的天生小红手，“走，我们去找小菊花。”
“那个……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