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字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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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字谶-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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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梨,我真的不想这么早就离开。因为,我还没有等到,没有等到你唤我建成,没有等到你用我送的玉笛,为我吹一支曲子……”他深深叹息,犹是不甘:“生死宿命竟如此残酷,万般不舍,却又不得不放手,人世悲怀,无过于此啊!”
他轻捧起我的脸,黑沉的眸子里有晶莹的泪珠滑出:“今生,我比他晚了一步,只一步,我却是怎样努力,也终究无法跨过。来生,希望可以做个平凡人,与你做对平凡夫妻,过平凡的生活,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腥杀戮,只日日看着你就好,看着你只为我一个人吹笛,只为我一个人笑……”
他的语气里尽是不甘和哀凄,让我的心似火烧冰灼般痛苦不堪,泪水如雨飞落。
是,我还没有为他吹过一支曲子,甚至没有真心的为他笑过一次。我今生欠他的,实在太多。我抬起手,正想拭去他颊上的泪珠,正想唤他一声“建成”。却听他急急说了句:“大限已至,无常迫命,清梨,我该走了……记住——来生我会在腕上留下朱砂做印记,记得来寻我……”
他的声音飘忽着远去,转瞬已倏然不见,我茫然四顾,他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一片黑暗。
“清梨姐……”
一声招唤将我从梦境中拉回,我 
 95、 夜来幽梦诉衷肠 。。。 
 
 
睁开眼看到水儿的脸上是抑不住的笑意,正将榻边的帷幔挂起,兴奋着说:“清梨姐,新太子颁了敕令,将东宫和齐王府所有女眷全部遣散回家。”
“良媛,奴家服侍你更衣吧。刚刚沈公子已派人传话过来,让良媛先准备一下,过一会儿便会安排人来接良媛回家。”秋婵也一脸笑意的走到榻边。
我有些失魂的呆怔着,秋婵一顿,小心翼翼着问道:“良媛做噩梦了吗?怎么哭得这么凶?眼睛都红了。”
我注视着微微鼓动的帷幄,无力的吩咐:“没事,你去打水来吧。水儿,要回家了,你也去收拾一翻。”我知道连日来这东宫都被乌云笼罩着,宫内上下所有人都是在战战兢兢中度日,每时每刻都要暗暗揣测着新太子会怎样处置她们,如今得了敕令,终于都可以如释重负了,怎能不欣喜?
听着两人掩门后,脚步声渐远,房里又恢复了静谧,外面的雨已不知何时停了,天色却依旧阴暗。
“朱砂做印记……”想着刚刚的凄凉一梦,我心中一阵阵苦楚。其实,我也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对他说;其实,我早就不恨他了;其实,当他说“你的心本宫定当用真心换之“时,我并非没有感动过……我想着,缓缓闭上双眸,溢出清泪两行,轻声道:建成,我答应你,如果有来生,我只为你一人吹笛,只为你一人笑。”
洗漱后坐在方案边木然的呷着牛奶糯米糕,看着水儿和阿黛几人将常用的衣物打理成包裹,我的心里感觉不到任何悲喜。走了这一遭,却终究还是要一个人回去了。好似做了一场梦,虚幻,不曾存在过的梦。梦醒了,除了伤痛,什么也不曾留下。
“小姐,都已整理的差不多了,可还有什么要带的?”
“没有了。”我放下手中糯米糕,起身到镜台前,打开上锁的奁盒底层,里面有一支碧绿的带着裂纹的翡翠玉笛。我小心取出握在手里,只觉一股沁凉,直达心底。我想握住的东西,原来竟都握不住。今生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与了李建成,又稀里糊涂的欠了他一笔感情的债,而且把来生也许给了他。上苍你到底是如何安排的?
我在心底叹息,还有成都,那个为我上心锁的人,却终究没有锁住我。这一笔笔感情的债,要我如何来还?如果没有当初的相遇是不是会更好?
“水儿,你收起的那支白玉笛呢?”我缓声问道。
“奴家这就去取来。”
转瞬水儿已把一个精致的锦盒奉到我面前。
我看着锦盒内安然静放的镶金白玉笛,黯然神伤。命运真的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迫着你循着它的轨迹而行,却是休想有半点偏离。而我和他、他,都被这支无形的手拨弄着,根本无从逃避。
我迟疑着将两支玉笛并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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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锦盒内,交给水儿:“把这个也带上吧。”我终究还是都抛不掉,放不下。
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秋婵和阿黛,目光从她二人的脸上一一睃过,和声道:“秋婵、阿黛你们二人日后有何打算?既然太子有令,给了所有人自由,我自然也不能把你们强留在身边。如果你们有处可去,自然是好,如果无处可去,我会想办法让家弟帮你们在宫里再寻个好主子,应该也是不难的。只可惜跟了我这么久,我什么也没给你们备下,实是对你们不住。”
两人闻言立即跪了下来,阿黛一脸焦急,“良媛,奴家没有家人,已是无处可去,良媛人好,对我们下人也好,奴家愿意永远跟随良媛,吃糠咽菜也愿意。”
秋婵默默垂泪,哽咽着说:“奴家做过对不住良媛的事,自是没有资格说话,可是奴家甘愿为良媛做牛做马来赎罪,只求良媛不要抛下奴家。”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有些无奈道:“你们快别说这样的话,不是我不想要你们,只是……我娘家家境清寒,跟了我,怕是会亏待于你们。”
“奴家不怕苦,奴家什么苦没吃过?”阿黛已是急得掉了泪。
秋婵也泣诉道:“奴家十二岁入宫,已是五年了,侍候过的主子没有把下人当人的,动则就打骂。只有良媛,连奴家犯了错都不曾计较,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待奴家。除了月奉以外,还总是拿出一些私房钱,给奴家补贴家用。奴家也是个长心的人,怎会不知?奴家已是想好了,只要能有一口饭吃,能养活爹爹就好,奴家什么月奉都不要。”
水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摇着我的手臂,央求道:“清梨姐,你就带着她们吧,奴家也舍不得她们呢。”
我眼眶微湿,起身扶起秋婵和阿黛,“其实,我也舍不下你们,只是怕你们跟着我会吃苦。既然你们愿意,那还有什么说的。”
“姐——”正说话间,清阳已是跨进屋来,扫了几人一眼,笑道:“怎么一个个都哭得跟泪人似的。”
我提了下嘴角:“没事,我们几个闲来说些体已话,这不,就说到了伤心处。”说着对水儿几人道:“快别难过了,都去收拾东西吧。”
“姐——”清阳勉强一笑:“不着急的。”
我神色倦倦:“怎么不急?早些离开这里,也早些见爹娘。”
“姐——先坐下来,我有话与你讲。”清阳拉拉我的衣角,在案边坐下,又摒退了水儿几人。
我看着他,心下微跳了跳,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姐,我这次回来,一直没有时间与你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你的事,也怕提及了你会伤心。”清阳低下头,有些难为情的继续道:“你……和新太子的事,我听娘说过一些。其实,我一直就很奇怪,因为……我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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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中在太子那里看到了爹给你做的竹笛。”
我蓦然抬头,登时有泪水要冲出眼眶,强将泪水与心底的苦涩生生逼回,尽力平静着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做什么?”
“真的过去了吗?那支竹笛,太子漳南征战的时候还带在身边。还有,清理东宫的时候,有张将军就够了,太子没有必要再派我与长孙大人前来。如果我和长孙大人不来,想必姐姐早已身遭不测了。”
我终是忍不住,成串的泪珠滚滚而出。不过去又怎样?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姐……是你背叛了太子,是吗?你……选择了李建成……因为他当时是太子?”
我陡然一震,愣愣抬眸看他,心潮跌宕。也对,应该算是我背叛他的,尽管我有无奈,尽管我不愿承认。可是自己心里的苦,又有谁知?我取出绢帕,默然的拭去颊上的泪水,淡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清阳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着我,说:“为弟今日前来是传新太子敕令的。太子有令,姐姐可继续留住东宫清兰阁。”
我怔怔的看着一脸庄重的清阳,半晌,方呐呐道:“如果我不呢?”
“姐,现在已由不得你,违令抗旨是重罪。别忘了,你的身后还有沈家一门。”
我轻声一笑,却是笑得苦涩:“留住?为何不说囚禁?”
清阳终是不忍,缓声安慰道:“姐,你也不用胡思乱想,依为弟看,太子对你还是有些情份的,相信并不会为难于你。等事过境迁了,为弟再想办法,向太子谏言,再接姐姐回家。”
“好”我盈盈一笑,泪水再次溢出,心里百般滋味。世民,你要做什么?是因为我背叛了你,你便要来报复吗?对,你已不再是过去的世民了,你已变得让我觉得陌生。过去的你会说“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岂能不相容?”可如今,你已可以向你的亲人举起屠刀了,你还有什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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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一梦醒来心如水 。。。 
 
 
皇城内礼炮轰鸣,鼓乐齐奏,阵阵山呼海啸般的高呼万岁之声直穿云宵。长安城内万人空巷,从剑光门到开远门,皆是比肩继踵,人流如潮。人人都满面春风的等着新皇帝加冕后的游行,以一睹龙颜。这一年,李世民二十九岁。虽然年未而立,但是一个独步古今的治世典范,却已经在这一刻从他的手中开启。
今天已是李世民登基大典的第三日了,高祖李渊虽已禅位,李世民却仍允他居住在太极宫内,自己则选在了太子东宫登基。
月上树梢,夜色渐浓,皇城内却仍是一片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青兰阁内树影幢幢,月色凄寒。在繁华的皇城内,这里是一处被遗忘了的僻静角落,无人问津,无人涉足,只是吃穿用度却是只增无减。
我一身素裙,无半点装饰,安静的半仰在紫藤架下的竹榻上。倾听着院外的歌舞喧哗,望着头上依旧缠梁绕柱奋力向上生长的藤蔓,院中的桂树也是更发的枝繁叶茂了,可这东宫却已是换了新主。
我每日在桂花的清香中醒来,经常会不知身在何处,好象仍躺在卫州铺着草席,简陋却舒适的木榻上;又仿佛依稀看到了翠竹苑的雕花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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