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字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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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字谶-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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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宦官闻言,方从榻上起身。想是在这暴室里呆得久了,面对的都是犯罪的宫女及妃嫔,板惯了的一张脸,极艰难的挤出一丝僵硬笑容,略一躬身道:“昭训请随奴才来。”说着便自走在前面引路。
沿着围墙下阴暗的小路向里行去,暴骂和哭叫声渐歇,来往的宫女太监们皆是息声静气匆然而过。随着老宦官拐进一狭窄院门,只见三、五个宫女正在院中就着月光,搓着麻线。我仔细看去却不见秋婵。
“何公公,前来可有何吩咐?”一年长宫女自一侧房中走出,迎上来问道。
“昭训要见见前日送来的秋婵姑娘。”
年长宫女转脸看了看我,略一福礼:“秋婵姑娘在后院,奴家这就带昭训前去。”
踏入后院一间陋室,一灯如豆,昏暗朦胧中,我还是一眼瞧见一身粗布裙衫,发丝凌乱的秋婵,正在一方形石臼前,吃力的举着看似极其沉重的舂杵,一下一下木然的舂着石臼里的谷米。
“秋婵……昭训来看你了。”阿黛的声音带着哽咽。年长宫女见状,极有眼色的将屋内的几人唤了出去。
秋婵身子微微一颤,放下手里木杵,缓缓抬头,表情木纳的行至我面前跪下:“奴家对不起昭训,任凭昭训处置。”
我平静淡然的看着她:“我来不是要处置你,何况,你已经受到处罚了。”
阿黛也接口道:“秋婵,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命贱自不用说。这些年服侍的主子也不少了,哪有人将我们当人看过?挨的打骂屈辱也是无数。唯有跟了昭训以后,才活得自在些。昭训心好,从未为难过我们,也不曾让你我受过半点委屈,可你为何让要出卖昭训?”阿黛的一席话直让秋婵泪水琏琏,泣不成声。
“秋婵,你有苦衷的是不是?”阿黛蹲□,执着她的手继续问道。秋婵却只是紧咬着嘴唇,极力压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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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
我俯身扶起她,到墙边处的一块草席上拾裙坐下,又自袖中取出一方丝帕递给她拭泪。见她逐渐止住了哭声,才柔声道:“秋婵,你我主仆一场,我还不知你是哪里人呢,今日不提别的,只当是闲聊,就把你的事情先讲给我听听,可好?”
秋婵微微点头,平缓了语气,细声道:“奴家是咸阳人,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从记事时起,家里就常年吃糠皮煮的稀粥,还总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可现在想来,那却是一段最幸福的日子了。娘疼我们,她每日早上都会为我梳理发髻,我还记得,她的手很轻很软……晚上还会哼着小曲儿拍我睡觉,娘的歌声也好听……娘还会剪好看的窗花,一到过年,她就会剪好多,贴到窗子上,可喜气呢……后来,哥哥九岁那年得病夭折了,娘因此大病了一场,便再也下不了榻了。只靠爹一人耕田过活,还要交租,日子实是过不下去了,爹便把奴家送到一个富户家做使唤丫头。奴家还记得临走前,娘躺在土榻上拉着我的手,流着泪说:‘娘没用,让我儿受苦了……’那年奴家八岁,因为小,好多事做不好,便总是挨饿、挨打。奴家只有在夜里蒙着破烂的被子想娘,想得哭湿了被子。就想着只要能在娘的身边,就是讨饭也好啊。后来奴家十二岁那年,娘也走了……”
秋婵已是哽咽着说不下去,略略缓和了些,方才继续道:“奴家现在只有爹爹一个亲人了,奴家的生死无所谓,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受到伤害的。奴家知道昭训是好人,奴家对不住昭训,只有等来世再为昭训做牛做马赎罪了。”
阿黛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她与秋婵皆是同命相连,秋婵的一翻话让她也不禁悲从中来,只是不停的抬袖拭着脸上连绵不断的泪水。
我也已听明白了,定是有人用其父来要挟于她,她倒实是个可怜人呢。想到此也抑不住一阵阵心酸,泪珠已是滚落,不禁伸过手揽住她的肩。
“昭训……”秋婵再也忍不住,趴在我身上,与我相拥而泣。
清冷的圆月已升至半空,月色如水,大片大片倾洒一地。清风拂动着身旁的花枝翠柳。秋深霜重,不知不觉已湿了衣裳。
踏进清兰阁,只见李建成正悠然的倚在紫檀坐榻上看书,海公公和刘公公在两边垂首侍立着。见我掀起珠帘进来,道:“这么晚了,去了哪里?”
我轻轻一福:“不知殿下过来,让殿下久等了。”
“让本宫久等了,还让本宫吃清梨的残茶,该怎么罚你好呢?”李建成将手中书卷放至方案上,随意的饮了一口我饮过的瑞草魁,“先收下本宫的礼物,一会儿再罚你。”说着将一边华美锦盒推至我面前。
我看着微微含笑的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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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满是期待。疑惑着打开锦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支昂贵的和田白玉笛。洁白通透的笛身雕刻着雪青色的细致花纹,精致而小巧。
“喜欢吗?”
“嗯?”我怔怔看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以后只用这支笛吹曲可好?”
如此熟悉的话竟是从他口中说出,我下意识的抬眸看他。他目光黑沉,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就罚清梨用这支笛给本宫吹支曲子,可好?”他温和说着,眼里是绵绵柔情,让我开始恍惚起来。
“怎么了?”李建成笑着起身绕过紫檀木桌,站在我身侧,久违的淡淡龙涎香飘入鼻端。我只觉头中晕乎乎的,桌上的罩纱灯晃晃更加让人迷乱。我情不自禁的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肩上,一滴泪水落在他浅青色龙纹质地的缎袍上。
我不知道,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他,还是只想将他做为一个替身,以解那刻骨的相思之苦。
李建成身子微微一颤,旋即拥紧住我,用下颔轻轻磨蹭着我的鬓发。半晌,方抬起我飞霞的脸,温柔的吻上我的唇,我开始羞涩的回应,让他微微惊骇,旋即报以的是更热烈而深情的纠缠。
柔和的晨光筛过格窗,细碎的落于室内。
我阖目躺在榻上,心中雨恨云愁,我和他终究是越走越远了。
感觉他的吻轻轻落于唇畔,带着洗漱后清新的百合香。不知是他太聪敏还是自已太笨拙,总是掩饰不好,连假寐都会被他看穿。
“你进宫也有些时日了,也该提提位分了,本宫就封你为良娣可好?”他在我耳际轻声道。
“不要——”我睁开眼,对着他一双充满温情的眸子:“殿下知道为妾对这些个不感兴趣的,这样平平淡淡已是很好。”心里却在想着良娣已是越过了万良媛,我可万不想再无端招惹事非了。
李建成牵了牵嘴角,用不可置疑的口气说:“那就先封为良媛吧。”见我不语,便又道:“这清兰阁也小了些,本宫再另赐你一座寝宫。还有现在水儿伤未好,只有一个阿黛自是不够用,本宫一会儿让内坊局再送两个宫人过来服侍。”
我又急忙阻拦:“不用了,妾身已在这里住惯了,不想换地方。况且为妾也不喜欢陌生人侍候的,殿下若真体恤为妾,就还让秋婵回来罢。”
李建成呵的一笑:“好,都依你。”随之又无限缠绵的吻了一阵,方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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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番外之——不思量自难忘 。。。 
 
 
“报——”
李世民一身戎装正在军帐中与众将士围在石案边,就地势图旁商议退敌之策。便有军士匆匆送来战报,他只觉眉心一跳,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详预感。
那名军士踉跄着进帐,“扑通”一声跪倒,发髻散乱,满身满脸的血污,狼狈不堪,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殊死之博。他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方说出话来:“报告秦王——洛水失守。”
果不出所料,李世民闭了闭眼,幽幽问道:“罗将军现在何处?”心中却已猜到了八九分。
“回秦王,罗将军矢尽粮绝,仍是率二百勇士苦守洛水八日,刘黑闼攻破了城门,罗将军率军殊死抵抗,终因寡不敌众,战死疆场。”
李世民闻之跟随他多年出生入死的罗成战死,面色紫涨,牙关紧咬,定定注视着案上忽明忽暗的罩纱灯,眼中已是迸出了泪花。战势未稳,却容不得他过多伤感,只瞬间便又收起了愁绪,继续同众将策划作战策略。
次日,天色微明。李世民便下令将刘黑闼团团围困,又暗中派兵切断他的运粮之道,任刘黑闼向唐军挑战,就是坚壁不出。
如此对峙了六十多天,刘黑闼已是粮草耗尽,开始用牲畜充肌了。眼见城内军心涣散,刘黑闼深知再也无法拖下去了,便率五万步骑兵南渡洛水,准备与唐军绝一死战。
李世民不顾众将反对,亲自披挂上阵。
极目苍天,群雁高飞,猛烈的西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二月的艳阳下,骏马上的李世民神色冷峻,镇定自若的立于千军万马之前,一身银白色战甲在日光下,泛着刺目的光芒。
随着沉闷的鼓声响起,李世民一马当先,直入敌阵。顷刻间,战马厮鸣,喊杀声四起,搅起漫天尘沙。和着兵器的相接之声,震得整个大地都随之颤粟起来。
惨烈的厮杀直持续到暮色四合,地上已是人仰马翻,血流成河。太阳似再也不忍目睹般,静悄悄的躲到了群山之后,天边只剩下一片如血残霞。
战场上两军也已分出了胜负,刘黑闼的兵马死伤大半,将士们的斗志也渐渐涣散,只余招架之力了。唐军见秦王身先士卒,所向披靡,个个备受鼓舞,皆是越战越勇。
李世民银白的盔甲已染成了殷红色。他跃下战马,只觉得心中那憋闷已久、让他快要窒息的一股强大气浪,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怒发冲冠,将手中沾满了鲜血的利刃不停的舞成一道道闪亮的弧线,亮光闪处,登时血肉飞渐,一个个生命瞬间在他的剑下变成了亡魂。
刘黑闼眼见大势已去,犹如惊弓之鸟般仓皇逃窜。他的兵士见状立时大乱,也迅速溃败而逃。
李世民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剑,伫立在尸首遍横的荒野之上,眯起清亮黑沉的双眸看着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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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散的敌军。这一仗,他又赢了,可却没有以往那种激奋和喜悦,在他的心头上依旧被重重的阴霾盘桓着。这一刻,他只觉得寂寞。
收回目光,仰望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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