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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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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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此话立在一旁的采蓝道:“姑娘,咱们如今在强人眼皮子底下,却又要夜间行船,万一那舟子见财起意,夜里有了不良的心思,咱们主仆几个,可怎么办呢?”
青娘听得采蓝的话,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她在舱里来回踱着步,自语道:“这船只是托负朋友找的,一路行来,也未见有什么尴尬,此其一。咱们器物虽多,却多为书本字画,便是有古器也多斑驳老旧,但凡强人,多爱金银,却少知这些器物的珍贵,此其二。其三,纵是咱们葬身鱼腹,也好过受了强人凌辱。
也罢!”
说到此,青娘对博山道:“就按舟子所说,夜间行船,绕道江宁。”博山应了一声刚要出去,青娘又将他喊回:“你再与舟子言讲,若能平安到得江宁,赵大人定有重谢。便是他们的老小亦能安置妥当。”
博山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采蓝道了声“姑娘”,眼圈一红,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青娘勉强笑道:“都什么年纪了,还擦眼抹泪儿的。我这心里刚决断好了,没的别来招我。”
采蓝忍了泪道:“婢子是心疼姑娘。原来心清似水的,哪用为这些事烦恼。便是有伤心的时候,也是为着儿女情长。如今倒好,一人回了青州,又对着十几间屋子的器物安排了许久。又装车又上船又过江河的,如今又要提着性命躲避强人,姑娘几时遭过这样的罪啊。”
青娘听得这话,却也没了笑意,她道:“覆巢无完卵,如今家国破碎,便是连官家都被金人掳了,咱们这些人还哪里顾得了那许多?两位兄长深谋远虑,才使得家人免遭陷城之难,我父亲去世的早,杭哥儿又在外游历,亦是没有遭难。我心中已是庆幸万分。
你岂不知,金人在京都不只劫掠金银,凡那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图书典籍、大成乐器无不搜刮装载。便是诸科医生、教坊乐工、各种工匠也被劫掠。更有城中女子,但凡稍有姿色,即被开封府捕捉,以供金人玩乐……”
见采蓝脸色难看,青娘便转了话头:“咱们身在青州,纵是辛苦些,操劳些,又算得什么,何况这些东西许多是德父靠典当衣饰得来的,件件都倾注了心血。他今生已有诸多不如意,我便是冒些风险,若得护得这一船器物周全,也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南来尚怯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

南来尚怯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
建炎二年春二月,青娘一路辗转到达江宁。
季诚看着满面风霜风尘仆仆带着十五车古物赶来的青娘不由得唏嘘不矣。
夫妻二人厅前对坐,互叙别情。
当青娘得知自她离开青州后不久便生了兵变,郡守曾孝序被杀,归来堂所存十余间书册什物皆毁于战火时,不由得心如刀绞放声痛哭。
当季诚看着完好的《赵氏神妙帖》等物置在案头,又闻得青娘途经镇江险些遇强人虏掠时,亦是眼框湿润,除了钦佩青娘大智大勇,更是感激她虎口夺书。
季诚见青娘心疼毁于战乱的那十余屋书册什物,便劝道:“若不是卿离开得正当时,便是这十五车器物也是难保。如今那些虽没了,可最要紧的还在。
卿流离兵革间,负之不释,已是难得,如今官家虽已登基两载,可四处烽烟、强人数不胜数,咱们于战乱之中能保全这些,已算得大幸,卿莫要悲伤了。”
青娘听得此话,心中虽甚宽慰,却还是不舍,她道:“话虽如此,却实实让人痛心。妾身在青州时,日日与古器为伴,这才得以消磨时光。后又着手安置,件件都是思量再四,反复琢磨。原本想着待到今春再一起运到江宁,却谁料,十余屋书器竟煨尽战火,化为云烟了。”
说到此,青娘试了试泪,又道:“妾身不是那妇人之见,便是因着多年心血化为烟尘心中难以割舍,却也还忍得。让妾身伤心的是如今国已有主,为何还有那许多强人盗贼?让妾身伤心的是咱们的器物不是毁在金人的手中,却是毁在骨肉同胞之手。
老爷,金人这是要做什么,财帛也得了,城池也得了,却又如何还要滋扰?妾身一路行来,也听得人议论,说官家是中兴之主,自登基以来从不以口腹劳人,物至则食,未尝问也。又说官家在江陵的行宫甚为破败,朝臣见之无不动容。
老爷,这些传言可都是实情?若官家如此,那比起徽宗的奢华无度真是天壤之别。可有如此中兴之主主持,为何天下却又如此混乱?”
季诚听闻此言,忙示意青娘小声些。他低低地道:“夫人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说罢向外头喊道:“我与夫人商量事情,尔等且远些伺候。”
见众人都退了出去,季诚这才道:“传闻道是不错,官家确是十分简朴。因着金人的原故,官家也是几经辗转,有时行致荒野,或烧柴温饭,用瓢饮水,或与辅臣茅舍下同食,奉行思艰崇俭之策,以济斯民。便是外出时唯带书籍,别无长物,遇有向他进奉贵重侈靡供物都,或当场命人投之汴水,或下令碎之通衢。
只是,大乱已成,便是官家为尧舜在世,怕旦夕之间也难以力挽狂澜。况朝堂之上,并不安宁。以忠简公(宗泽)为首的主战,以黄、汪(黄浅善、汪伯彦)为首的主和。”
青娘问道:“如今那忠简公已卒,李大人又被罢了官职,朝廷上便是为主和的大人们为主了?”
季诚道:“正是。听闻忠简公曾先后上疏二十道请官家还京抗敌,始终未能如愿。遂忧愤成疾,疽背已甚而叹‘出师未捷身先死,长始英雄泪满襟’。临终前无一语及家,但连呼‘过河’者三声,遗表由赞帝还京,以出民水火之中。”
说到此,季诚不由动容,几度哽咽,好一会儿方才回转些,这才又道:“据闻忠简公卒后,京都士人无不痛哭,千余名太学生到门前祭奠。便是那兵士、百姓亦是吊祭不绝。
为夫得知忠简公卒了的消息,尚自暗想,忠简公一去,能承其志的怕也只有李伯纪一人,何况他又是做过宰相的。谁知等到的却是官家以黄浅善、汪伯彦为左右二相,将主战的李大人派去知潭州。
李大人何许人也,是同忠简公一样的人,为人嫉恶如仇,为官殚精竭虑,他为朝政多次上疏,均未被纳,又遭了贬,和此以往,怕终落得个同忠简公一样的结局。”
青娘听闻此言甚是不解:“老爷道官家十分勤俭,又肯与百姓同甘苦的意思,却为何重用主和的臣子,对主战的不理不睬的?难道官家不愿王师北复恢复江山吗?”
季诚沉吟了一会儿,这才道:“官家并非无用之人。为夫私下想着,官家即位之初,忠简公知开封府留守京都,这时京都并无大军,他凭借的是什么?是招抚的强人。
后他多次上疏求官家还京,官家都未理睬,或许是想着京都之守,不过是招用群盗,未必可恃。又当时的经略河北、河东所靠的,不过是各种团结的民兵,也未必可靠。才会如此做为。”
青娘叹道:“到底是朝廷疑心太重,防避过甚了。若说以前各路诸侯割据防避得严密些倒有情可原,可如今金人入侵,山河破碎,怎么还讲什么民兵与群盗的话?既是他们愿意为国守护,官家又何必不愿与他们一心?
便是讲和,也要兵胜后再讲,如此敛兵以待,又拿什么和金人讲?”
季诚竟未想到官宦人家出身的青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看了青娘一眼,这才道:“此言差矣。想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杀人如麻又胆大包天,如何肯为朝廷效力?不过是也想洗却一身血腥,弄个官职,也博个封妻荫子的。
这样的人物,忠简公在时还能辖制,忠简公一卒,他们还能听命于谁?莫说是官家,便是李伯纪到来,也不敢说就能怎样。万一他们有甚不满,翻了脸,那官家又该如何?你这一路上行来,千难万险的,不也是因着强人太多吗?官家如此顾虑,倒也是一然。
再说那民兵,虽人数不少,与朝廷也无害。却是防守还可,击敌却是不行的。如此一算,官家手中并无放心之精兵,如此一来,他哪里还敢贸然行事呢?”
听得此话,青娘气道:“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便要眼睁睁看着金人铁蹄在我江山上肆意践踏,看着金人刀剑于我子民身上肆意施谑吗?
老爷可知,妾身这一路行来,看着路上百姓皆行色仓惶,个个面目愁苦不堪,看上去煞是可怜。官家与众大臣们因着各种原由不能王师北上,可那两河的百姓又当如何?就浑该遭金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乱世烽烟起,与谁俱存亡?

乱世烽烟起,与谁俱存亡?
季诚叹了口气:“有心救国,奈何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辈多为文人,朝中大臣也多士子出身,口中的道理胸中的热血都是真的,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又能奢望这些满口之乎者也的大人们能上阵杀敌吗?”
青娘听得此话冷笑一声:“如此说来,那读书之人于国家太平之时便可吟诗作赋唱花好月圆、海晏河清,若遇上家国有难便以手无缚鸡之力为由躲避起来撇个一干二净。
试问,读书人的风骨何在,读书人的尊严又何在?伯夷叔齐不食周粟而亡,商鞅以身祭了新法,这些不都是读书人吗?怎么我朝多为夸夸其谈口若悬河的人物,少有这样一腔热血满身忠义的风骨?
老爷,别人妾身也不知晓,也不想知晓,妾身只问老爷一句,若有朝一日,金人兵临城下,身为知府的老爷该何去何从?”
季诚听青娘如此一问,沉吟了片刻,这才道:“自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青娘听得此话不由在心中念心声“阿弥陀佛”,她自知季诚官宦出身,从未吃过什么苦,便是父亲被蔡氏诬陷赵家屏居青州的那几年,事事亦有太夫人、两位兄长出头,也用不得他如何。
季诚为人宽厚性平和,又兼流连章台多年,那读书人的洒脱不羁处处留情的风流习性倒是养成了,却不知国难临头时,他是否同样有着读书人的铮铮风骨。因此才有如此一问。
见季诚神情肃穆,青娘知他不是说笑,神色便也凝重起来:“若老爷一心为国,妾身定与君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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