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楼八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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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楼八卦录-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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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县令说了,流民有瘟疫,进来搞得城里乱糟糟的,还破坏秩序。」
守卫早有提醒,苏澈还是出了城门,去了灾区最为严重的华亿城。一路上流民遍布,官道两侧寸草不生,偶有几棵樟木,却已然连树皮都没了。虽说自信中城以来见到的流民实在不在少数,但是鲜有这样大数量的流民。老老少少都是瘦的皮包骨头一般,看去瘦弱不堪。
我不忍再看,只是闭了眼睛躲在车里。我知道苏澈肯定在我掀开帘子往外看的时候也看到了那群流民,可是他依旧是握着书卷看,只是他攥着书卷的手,那样紧。
华亿城於长江以南,是长江边上的一个小城,小城依水而建,百姓傍水而居。华亿城原是南方颇为富庶的一个城镇,不少务农人家都以稻米为营生。这一带米香鱼肥,烟花雨巷,佳景如春,实在是休憩散心的好去处。只是如此富饶之城,却遭此大劫。如今城中已然哀鸿遍野。城中店面门户紧闭,鲜有人烟。四处可见被洪水冲垮的瓦片残砾。我与苏澈到了城内,便欲寻一些农人询问华亿城的灾情。
我们撑着竹骨伞,冒着那阴绵的小雨,踩着城里没过脚踝的水在城里寻了许久,终是在城南的一处荒芜的地藏王小庙内寻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的少女,她带着弟弟在寺庙里靠拾荒度日。
她告诉我们,她名叫如意,弟弟名叫如能。姐弟俩本是住在城外的,他们全家靠打鱼为生,便在长江水的河滩上建了小屋。岂料今年大雨整整一月未停,长江大涝,河滩上的屋子全被淹了,姐弟俩善於泅水,活了下来,却与父母失散。无奈之下便来城内避灾,在城里的段日子,他们还遇上了不少城外的邻居,却都说未曾见过他们的父母。可是後来城里也淹了,她便带着弟弟逃出城里,去隔壁城镇逃难。只是隔壁华安城的县令却令城门紧闭,不许外来人入内。华亿城里的人被逼无奈,只得去山上避水涝。山上时不时有泥水滑坡,也极是危险,只是这几日雨势减小,也能暂且过活。
她因弟弟前几日扭伤了脚,她又无力背着弟弟上山,只得找了城里地势最高的城南小庙里暂且度日,恰巧这几日洪水退了些许,城里只是绵绵小雨,她与弟弟才能活到今日。城里此时荒芜的很,她这几日几乎找不到能入口的东西。最後她还是在一座空掉的客栈後院里找到些浸在水里烂掉的青菜叶,混了点雨水,架了锅在寺庙里煮了汤喝的。
我随着她的目光朝着庙里看去,一堆柴火上架着一只破烂的锅,锅里一乾二净,明明是刚吃过午饭,锅里却乾净的什麽都没有,好似方才没有人用过一般。
苏澈看着姐弟俩面黄肌瘦的模样,便让我自包里拿了一个包子出来。这些包子还是苏澈让我前一日在上个投宿的城镇上买的。苏澈让我整整买了满满四个包裹,当时我还骂他犯傻,这些难吃的包子一点不好吃,天气这麽热,存久了非得坏了不可。
可是到了此时,这些难吃的包子却变成了救命的宝贝。
如能看着我递过去的冷冰冰的包子,眼睛已经发直了,拚命的抢过去吃了起来。如意轻拍他的背,示意他慢点吃。可是,如能本就是三四岁的孩子,饿了许久了,哪里肯听她的话,只是拚命的吃。我又递了一个给如意,如意接过我手里的包子,看了许久却只是藏进了怀里。
我讶异,「你不饿麽?」
如意已经瘦到眼窝深陷的脸上满是疲色,「这个留给如能晚上吃吧。」
我看着她这般憔悴的模样,很是心疼,正是要再从包里再拿几个包子出来,苏澈却阻下了我的动作,轻摇了摇头。
「如意姑娘,这城里的县令呢?没有开仓放粮麽?」苏澈继续他的问话。
如意摇着头,「城里的人都说县令早就卷了粮食去别的城镇避难了。」
苏澈与我离开的时候,我依旧有些不郁,「为什麽不让我多给几个包子给那对姐弟,他们太可怜了。」
「天灾人祸,本就避无可避。这整个华亿城里,除去他们姐弟俩,多少人还在山里饿着肚子。我让你买那些包子,本来就不是为了布施的,而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城中粮食太少,我在车上屯的的粮食也不过是我们几个危难之时的口粮罢了。我凭一己之力,是根本不足以填补这些灾民的粮食消耗的,反倒会把自己搭进去。唯今之计,只有先去借粮,借人力,再去查那个弃城而逃的县令。」
「不过是一个包子,说的却事关生死,至於麽?」我轻声嘀咕道。
「闻笙笙,你虽然差点死过一次,但是你根本不知道粮食是多麽可贵。你看看如能就知道了,虽然只是一个包子,他却疯了一般的在咬。」苏澈冷冷的瞪着我,那脸色实在有些可怖。
我看着他凝重的脸色,只得喏喏转移话题,「你不是要搜集皇帝昏庸的罪证麽?为什麽还这般替他做事。」
苏澈目光悠远,「他昏庸,我替他收拾残局。不是正是表现我的英明贤良麽?而且,无论他如何有罪,百姓总是无辜的。」


丶四十四丶华亿城


苏澈一路上看了不少水文的书,也许便是在为了防治水灾做准备。
我看着满目的疮痍荒凉,终是问他,「那现在呢,你准备怎麽做?」
他神色微缓,「先用职权之便,去隔壁城镇借人借粮,」说着,他便携了我回了我们城中的马车上,「现在不过是正午,这里到下个城镇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我同何平去隔壁城镇,何为与何来在这里保护你,切记,」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这里露财可以,却万万不可露出我们车里的粮食。华亿城已然全部瘫痪,这里都是四处流窜的流民,根本没有人维护秩序。对於饿疯了的人来说,没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出来的。若是不慎让这些流民知晓你有存粮,你万万不可护着粮食,直接给他们就是了。若是我夜里还未回来,你就直接与何为何来驾马车离开这里,到淮水的巡抚那里让他来救我。」
我瞠目,「救你?怎麽会这麽严重?」
苏澈淡然一笑,「据奏折来看,我也原以为不过是城外大涝,我此行不过是监督治水便好。只是这一路走来,我却发现事情并非如此。这一路流民甚多,甚至已然走出好几百里路。早在淮水一带,我便打听过了,那里有些流民正是华亿城的。若城中有人管辖,若单单是大涝的问题,百姓不过是等雨季过去,守在家中图个温饱便好了,何必要做无家可归的流民。故而,水涝之区定然已是无人管辖了。
单单华亿城一个城镇的小县令,怎麽会有那麽大的胆量,做出卷走粮食弃城而逃的事情?那麽多的屯粮,要怎麽运出去,要怎麽存放,定然是许多官员一道狼狈为奸商讨过的。所以,我此番前往隔壁城镇讨人讨粮,极是可能遇上那些密谋吞下存粮的狗官。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华亿城的情况,他们为了阻断华亿城的消息,肯定是要杀人灭口的。」
「可是……你是当朝左相,他们怎麽敢?」
苏澈一脸无奈,「闻笙笙,你果然是笨的可以。他们杀掉我,或是毒死我,再嫁祸给灾民,说我是在布施的时候被灾民弄死的,不是再简单不过了?」
我不懂这些事,但是我很害怕。我本以为是一场江南的游乐,可是到了这里却发现竟是一场生死之博。
「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嘛?」苏澈鄙夷的看我,「你留在这里看着粮食,能别给我捣乱我就万幸了。」
我後面一句「保护你」就这样被他那麽一句话堵了回去。
虽然心里不太高兴,可是我还是郑重的自腰际掏出我的扇子,递到苏澈手里,「这是我的扇子,侧面以寒铁制成,可作兵器用。我上次打叶盛的脸,就是用的这个。扇子自正面打开就跟寻常扇子一样用。但若是反面打开,第一个格子里是迷药,第二个格子是寻常毒药。第三个格子是虫草毒,中毒者走不出十步就会死的,还有——」
「你自己留着吧。」苏澈淡淡的打断我。
「我会轻功,你屁都不会。当然给你用。」
我急切的态度,似乎令他颇感愉悦,他勾起一丝傲然的浅笑,「我苏澈是那麽容易死的人?我交代你不过是以防万一。那群满肚肥肠的狗官,还不配同我斗。而且,你以为何平就只是个车夫?」
我一细想,也对,苏澈这厮出门就带了这麽三个,这三人肯定是府里深藏不露的高手嘛。
苏澈甩着他那破烂的小折扇出了城,我便坐上了车头。何为在车里守着粮食,何来坐在车顶呈望风状。
我蓦地记起了在淮水一带,苏澈便将马车上的绸缎帘幕全都换成了拼接旧布。我在横儒镇上做的几身衣裳也都不许我再穿,只是额外给一行人换了几套麻布的破旧衣衫。我起初还以为他是低调行事怕遭贼,可是今日想来,他怕是早早的便预料到了今日之境,他怕那我们算不上奢华的小马车会被人盯上,他怕人来抢粮食。所以,他将我们打扮成一副潦倒的样子,彷佛是准备驱车逃离华亿城的城中百姓。
城中空寂,雨声潺潺,滴答不断。耳畔是穿廊而过的风卷起旁边酒行里的酒旗哗啦作响的声音。
时光一点点的流过,我在车头,看着头顶的雨水自马车上流落。之前看的话本子里的故事已经不在我的脑里了,我只是觉得空,觉得慌。
偶有一些灾民顶着小雨步履蹒跚的经过,撑着手里的木棍支撑他们行走。他们已经饿的放空的眼睛会时不时的瞥过我们这辆突兀的马车。
日头渐渐垂落之时,有个母亲抱着两三岁的孩童在雨里艰难而行,孩子看去瘦而弱小,正哇哇的哭,撕心裂肺的喊着「饿」。母亲泣不成声,只是喃喃道,「不哭不哭,我们马上出城,娘给你找吃的,娘……给你找吃的。」
我抱着腿,将脑袋埋进膝盖里。我不能一时冲动一时心软就将马车里的粮食给他们,苏澈那里安危难定,这些粮食说不定就是我与他逃命之时用的。给包子容易,可是给了一个,必定就要给无数个。这麽多的灾民,根本不是我们车里那些粮食能养得起的。
我一定不能心软,一定不能。
我忽然觉得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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