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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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说-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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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长啸嘶吼,脱缰而出。

而庆凌猛地一起,一边挣脱着麻绳,一边用脚踢起黑甲军的佩剑,双手接住那把去了鞘的剑,割断了绑住她的绳索,而连着脚踝的铁链作响,饶是一把利剑也不能将她与马背分离。而那些人似是看准了这点,拼命砍向她座下马的腿。

马受了伤,庆凌险些跌倒,却是躲逃着如雨的刀箭。不知从何而出的庆岷等人依旧在后头护着我们奋战,以一敌十,以一挡百。

即便是高手,但总有不敌的时候。何况,他们本就带着伤口。可饶是我心里再怎么心纠,却再也不能回头,我不敢看那冰冷寒彻的血刃,不敢闻那刀剑刺脊的声音,不敢嗅那腥臭作呕的杀戮之气,只能使劲地鞭着马匹,策马而骋。

我不看不闻不嗅,双手疼得麻木,只一心朝着远离那赤衣黑甲的方向,驾马狂奔。背后,林述不知从何处摸来一把弓,向着卫队频频拉弓射箭。我不晓得他何时学了骑射,而在此节骨眼下,即便是当初不会,而今也是被逼迫地会了。

风穿面而过,宛如刀割。

距这山愈发近,现下我已是抬头方能瞅见那皑雪。

日月浅白同这白雪,忽有北风号怒天上来。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覆面而来。

所幸的是,卫队渐渐脱离,被甩到后头去了。

马驹似是脱力,不再同先前那样拼命地跑了。还好,已进入了山坳,有一小片杂乱的林木为我们遮挡风雪亦或是追捕。

叶子与草甸上皆沾积有雪,却没从前看到得那么纯粹了。

而林述却搂住我的腰腹,将头重重靠在我的身上。

我鼻子闻到一股血腥,眼睛酸涩,手脚也快要无力。他却埋头在我的颈窝,一副缱绻惬意的模样。

“混蛋。”我咬着牙骂他不识好歹,方才起了以一死来换得我一生的念头。

“嗯,我混蛋。”

他声音清浅,仿佛水坻柔波温驯,我闻言却是鼻梁一酸,回忆起了当时我说他君子说他好的场景。

依旧是那般清俊,依旧是那般风雅。

他依旧是将我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里,我依旧能感受到他腕处跳动的脉搏温如春。

可说出的话却不复从前的苦涩与滚烫。

那时我夸他时,他难以张口承认的模样依然盘踞在我的脑海;而今我斥他时,他则是欣然认下,恰同孩童一般。这林述,莫不是要贬低自己深入地下三尺方可休?话本里说的“小女子独爱薄幸锦衣郎”这等无理胡闹的话竟也是被他当了真?

叹了口气,“我问你,方才那样是想说想做什么?”

“……”林述自知理亏,默了半晌:“我想在劫难逃,我们之间,总要有人活着才好。”

“可你若要死了,我也不愿一个人独活。”我瞪着眼儿,却是没有看他的面色,而他的右手搭上我的,握着缰绳,二人放慢了驾马的脚速。

“嗯,是我考虑不周了。”林述重新寻了处我肩上其他的位置,复舒服地靠了上去,“可若我死了,夫人却不好好活着,那我这般岂不是徒劳?”

“你知道了就别再做傻事。”我责怪。

“如今竟是到了夫人来训斥我了。”他笑出声来。

“怎么,我就是不守女则,你还要嫌弃我,休了我不是?”我佯怒。

他舒了长长一口气,气息喷薄到我的颈上,湿湿暖暖的:“嗯,我不休。”

“我若是做了寡妇,我便立即嫁人,我才不愿立什么贞洁牌坊,我就是要给你戴那绿冠子。”一连说了几句气话,听了他的话,顺便宽宽心。

“夫人不是说绝不独活么。”林述笑。

我被气息弄得有些痒,侧了侧头道:“是不独活啊,我要立马同别人成亲,这样便不独活;我也绝不苟活,可要舒舒心心快快活活地活。”

回头睨了一眼林述,他提起笑容,似是有所考究,言:“若这样,也好不过。”

我气极。

“你说我嫁给王屠夫可好?”

“嗯,不错。”林述倒还真的给我考虑起来了,这等语调似是戏弄似是思酌,叫我怎的揣测他的想法,是当做玩笑还是真的算了数?但闻他继续道,“如若有更好的,那就别嫁王屠夫了。虽说有肉吃,可你容易上火,还是吃清淡的好。”

倒还记得我冬日易上火,这林述心细之处也让我欣喜而又动容,胡乱抹了几手泪水:“那我就叫子白这臭小子娶我,反正他也还没娶亲。”

“嗯,百里侍郎待你极好,为人也不错。”

“你头好重,别老靠着我。”

可他竟是同狡童一般,耍起赖来:“夫人体壮,让为夫再靠一会儿。”

我空出一只手来抹了一把他身后的马背,手指却是湿漉漉的,哑着声音,沉着嗓子忍住不抖,小心不让他瞧出我满脸泪,道:“你才体壮。体壮我怎么不去京城前门搬砖头?”

“搬砖头每月只有一贯钱,夫人你定是嫌不够。”他却依旧嬉笑,却是虚弱地连笑声亦是发不出了。

我将手指用垂到马肚的布袋擦了擦,赶紧再收回到马缰上,瞅了一眼指腹上的淡红,那却是怎么也擦不干净了。

“子循。”我有些颤抖地唤他。

吐气微弱,将近于无。

“子循。”我捏紧了他搭在马缰上的手。

呼息迟缓,几是闻不见那鼻翼吸气的声音。

心头泛起剧痛,忍着喉头,却怎么也别开不了我这双酸涩充血的眼。

“子循,你若要死……你若敢死……”我神志不清地说着支离破碎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接下来这半句。

我扶住他的双臂,四处寻觅可以歇息休养的岩洞,而马却是先一步体力不支,整个倒在了地上,我也因此向前倾倒,狠狠地栽在了地上。

护着林述,不让他受更大的撞伤,我这才真正瞧见他背后刺入肺腑的那把长杆羽箭。

血渗透他的衣衫,沿着箭杆滴答下来,将尾稍的白羽染成了血红。箭杆上的血渍已经凝固,而马背上的温热黏湿猩红却依旧在。

那血腥之味怵得我直落泪。

立马慌乱地爬到他身边,用手探上他的口鼻。我整个人都在抖动,双手颤巍,温热不变,麻木不堪,根本无法辨别他是否还留有一丝气息尚存。

初冬的晨曦朦胧幽远。

细细长长的草叶在日光之下反着光,晃乱我的眼,从前的积雪污秽尚在,而今的大雪纷沓而来。压弯了草蔓、藤条,渐渐将彼此打上了一层薄霜淡雪。

而那姿容既好、举世无双、子都檀郎自愧弗如的面容上亦是落下了霜。

我不愿见此,用手拂去那冰霜,用袖中的绢帕轻轻擦拭他的脸,拭去那面颊上的污水。在他唇上浅浅一触,我滚烫的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流下来,又把我方才擦净的脸弄脏了。

我将头轻轻靠在他胸口,静心聆听他的胸腔,终是闻到那弱到没有的心跳,我的眼泪在草叶之上,似喜似悲,都化为一句呢喃咏叹:

“子循,”我喃喃,合住他的手,“唤我一声,可好?”

呵出的气起了白雾,眼前被一片白茫茫迷蒙,混沌氤氲不堪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对话好矫情 




61

61、第六十一章 素娥惟与月? 。。。 
 
 
他闭上的双眼终是细开了一些,纯黑的眼眸透不进半分杂色。见我眼眶充泪,似是故作轻松地安抚:“方才有些累了,眯了一会。”

我扯出一个比哭皆要难堪的笑来,“我知晓,累了就闭上眼睛歇一会,莫要睡过去了。”

林述唇角的笑一直温如柔波,煦光摇曳,可我却觉寒意刺骨,眼神闪烁,喉咙哑涩闷不出声响。

“有些痛,因而……我还睡不沉。”

“说话算话。”我望着他眼底的一泓清水,如鲠在喉。

稍稍扶起了林述,将他身子全压在了我身上。本想弃了那匹只剩出气的马,可如今腹中酸涩,空的发慌。

将马在地上拖了一小会路,便是怎么也走不动了。

幸而我也找到了一处掩映着的山洞,从马袋子里摸出了火折子,拢了几根木柴,回忆着他们点火的样子,燃起了火。火星跳动,时而拨到我手上,我被烫的险些丢了火折子。

林述侧躺在我腿边,我将他的头枕在我腿上,心里想着如何替他把背后的箭给拔了。欲拍拍他,让他醒来,却是怕扰了他安眠,可又怕他这一睡便是再醒不来了。

火光燃舞,而木柴被烧得啪啪作响,洞口被我用枝叶掩住,挡住了一些灰烟,以防被人通晓我们在此处。

可洞内的空气并不是极为流通,我被熏得呛了几声。

林述也因此而暂时醒了过来。

我有些歉疚地看着他:“烟着了?”

他唇角一浅,“把带叶子的枝条挑开,加几根秃枝就好。”提点我,我恍然明了,按照他说的去做。

林述轻轻咳了几声,小心地尽量不拉伤后背的伤处。那伤口的血已经凝固,只是入箭极深,林述面色苍白,嘴唇也失尽血色。我看在眼里,心疼极了。

“我替你拔箭。”

林述闻言一怔,看向我的眸子几许从容,几许深沉。

“好。”

将外头的积雪捧来一堆,用大叶子盛着,靠近火堆,片刻便化了开来。身边并没有盛水的器具,也只好将几片叶子叠成一只碗的模样。

将林述缓缓扶起,靠在我的肩膀,用力,却是无法一下子将箭尾毛羽折断,又怕我粗心下手不谨慎,而误伤了林述。

我一手紧握住箭杆,一手掰着箭尾,林述轻哼,我晓得自己这样下去亦是不行。正要退缩,他却是欺近,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再来。”

因为外衫厚重,我想要替他褪了,却因这箭羽的阻碍更为麻烦。一时犯难,忽的开朗,明白可以将他外衫的口子撕得更大一些,这样也方便我脱去他的棉袍。

林述的嘴唇没有一丝颜色,我眼皮一直跳,心中慌乱,约莫过了一刻钟多,终是把里外几层的裳衫一层层地全褪下了。

背上的伤口触目。

与他其他细腻的肌肤形成强烈地对比,那道口子皮开肉绽,像是好端端玉质起伏的肌理被活生生撕裂了一般,粗鲁且凶残。

我扯用了里衣一角,将之在温热好的水里浸湿,顾不得脏,把林述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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