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殇- 第110部分

可是往日的一切都一件件地浮现在脑海。沐涯对权力的追求究竟到了怎样的程度？她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已经到了可以牺牲她的地步？她想起他的当初没有给出答案的回答，她更想起那日他要放火烧村的狠辣无情。这样的他，难保不会真的牺牲掉她……

夕若的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她的脸色发白，仿佛连呼吸也成了极痛苦的事情。她不愿意看池中令人心痛的场景，可还是忍不住去一遍遍确认。那到底已是再残酷不过的事实了……他已经离开了。那个昔日里她想要保护陪伴的七皇子再也不需要他了。

天帝说：“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你出现的时候是他最落魄无助的时候，于是你们在一起了，他爱你？或许，那只是一种感激呢。就算他那时是真的爱你，可现在他成功了，站在风光荣耀的高处，那些不堪的过往早就成了过去。没有哪一个功成名就的人愿意回忆那些残喘的难堪，而你正代表那些回忆，一见到你便会让他想起自己想要忘记的东西，你不断提醒他那些过去，见一次就想起一次，但水胭脂那样的女人不同，她只会让他明白自己如今有多么成功，就算是逢场作戏也会快活许多。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夕若的心上。这样的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因为沐涯让她相信他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抛弃她，所以她便信了。他也的确没有抛弃她，他只是将她伤得刻骨铭心了。

当心都伤透了。那便再也没有了爱。

天帝道：“你想想看，如果你可以做到，那便能阻止一场三界大战。一场战争要死多少人？你一个人便可以救多少性命？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以救人为己任的圣心神女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吧。”

夕若抬手擦干了眼泪。

天帝又道：“沐涯不需要你，更多的生命却需要你。”

夕若直起身来，眼角还挂着泪痕：“那便将我的性命交给苍生。冥界——我去。”

要么就死在那里，总可以忘记这些伤人的事情和伤心的人。这一次离开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可无论是死是活，她再也不会回头了。那个人将永远地成为过去。一个人的心能被伤多少次？一个人的尊严又能被践踏多少次？当一切的伤害到了她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她就永远也不会再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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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太子府。

冥太子因为个人意气用事耽误了宝贵的战机，冥帝大怒，但到底还是不忍对最宠爱的儿子重罚，只将龙晟幽闭在太子府思过。

龙晟此时趴在桌案上睡着了，桌上铺开这一副画卷。画的是一个衣袂飘飞的女子，素衣长裙，墨色长发，一张下巴微尖的小脸，然而脸上却没有描上五官，只是空的。似乎作画之人犹豫了很久，迟迟没有动得下手去。不是忘了，而是怎么也忘不了，怕画不出她生动各异的表情。于是就这样空白着，仿佛就能看见她在眼前微笑、生气、敛眉、甚至只是瞪着他……

她可能更多的时候对他是漠然的，没有任何表情。

此时夕若已经到了冥界，她拿着那金红色箭羽，卫兵见此令知道非同小可，直接将她带入太子府的。他进去禀告太子，而她就站在帘外，看见了像孩子一样躺在桌上睡觉的他。

龙晟听了卫兵的话抬起头来，向帘子外面看过去。睡眼惺忪地望见她，似乎只是看了一眼，又倒下去睡着，挥了挥手：“这梦做得太多了，休想骗我……”

他是常梦见她站在面前的，可总归是梦，当不得真。

卫兵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再叫醒也不是，走也不是，为难极了。

夕若自己走了进去，那卫兵识得出夕若正是画中那女子，便很识趣地退出去，只候在门外。

龙晟睡着的时候全然没有平日的戾气，褐色的头发搭在眉间，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黑长而浓密的睫毛。那的确是一张很好看的脸，他紧抿着嘴，紧拢着眉。仿佛连梦里也是痛苦的，可他这样翻云覆雨的人物怎么会觉得痛苦呢？

其实如果他就这么一直睡着，夕若想，如果他一直睡着不要醒来。然后她只这样看着他，那该多好。她也许真的是太冲动，仅仅只是想要逃避或者是拯救一些无辜的人，便要来欺骗他。

可是，龙晟微微动了一动，仿佛是要醒了。

夕若惊得退了一步，他果然被惊醒：“是谁？！”反掌便要去抓住来人，可是看清她突然顿住了。自嘲地笑了一笑，大概又是做梦。

“龙晟……”她叫了他一声。第一次用这样轻缓的调子。

龙晟怔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龙晟，我……对不起你……”怎么开口才能取得他的信任？其实并没有把握。她在他的心里究竟重要到怎样的地步，能否一次次挑战他的限度……夕若并不知道。

龙晟却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等等，你……夕若？不是我在做梦？”那模样出乎意料地有些可爱。

夕若道：“当然不是梦。我没有地方去了，无家可归，所以只能来找你。”她笑得有些凄苦起来，“你说过天界容不下我的时候可以来冥界找你，你说会保护我。我就来了。”

真的是她来了！龙晟掀衣而起，看到她的一刻却又想起她曾经怎样对待过他，很快地收敛了几乎就要溢出来的笑容，负手驻足，冷讽道：“此刻倒想起我了？你护的那两个男人难道一个都靠不住么？”

夕若咬牙低下头。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盯着地面，扇似的的睫毛上盈着泪水，似乎随时都可能落下。然而仍是倔强地抬起手，拭去了那份软弱。他陡然觉得心疼，后悔自己说出了那样的刻薄的话，身为冥太子的他说话何时这般顾虑过别人的感受？他待她那样不同，她却不知道。

龙晟叹了口气，该死，她还没说话他便已先妥协，他走过去，将外套解下来给她披上：“冥界这里阴冷，别冻坏了。”

夕若被他突然的转变惊住，抬头看他。他却赶紧撒了手：“别这么看着我。我从不跟女人计较，你欠我的就算了。记住，没有……”他还没说完，夕若便微笑学着他的口气接下去：“没有下一次了。”

他先是一怔，而后无奈地笑起来。他说过很多次这话了，但似乎没有一次是作数的。

龙晟似乎很是高兴的模样，问她：“吃东西了么？饿不饿？我这里刚好有一碗燕窝粥。”他说着随手端起桌案上还没有动过的粥来，然而手刚一触及到早已凉透的碗，才皱了皱眉头，“我忘了……这粥是好几天前的。”数天来郁郁不乐的他一直没有吃东西的胃口，现在看到了她才觉得饿。

夕若有些顾虑地诺诺道：“我到底是天朝人，现在又是天冥两界不可开交的时候。若是留在这里来会不会有些不便？”

龙晟立刻摇头：“绝对没有。你是我的贵客，谁敢为难你？给你不便那就是与我龙晟作对，至少在这冥界之中绝对没人胆敢如此，你尽管放心。”

见他这样信任维护，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夕若不安地低下头去。龙晟却错以为夕若仍不放心，急道：“我明日上奏折呈请父皇正式册封你为我大冥朝太子妃！”

夕若一惊，下意识地叫道：“不！不要！”龙晟眉头一拧：“为何不要？”夕若怕他生疑，暗定下心神，笑了起来：“太子妃乃未来冥后，你的族人怎么会接受一个异族人成为他们的一国之母呢？我如今只要有一隅安息便足矣，别的也并不奢求。”

龙晟抱住她：“不对，这不是奢求。夕若，我从第一眼见到你便认定了会有这么一天。因为我爱你，他们就必须接受你，除非他们连我这个太子也一并给废了！”

夕若苦笑起来，这个冥太子竟比她还是执拗。沐涯或者破天从不会这样口无避讳，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直白的表明心意……我爱你，原来可以如此坦诚地说出口。况且他们才相识多久？她给他带来过多少麻烦？她又将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

她只是绝望求死的冰凌，却遇到他这样一团炽烈的火焰。

他想要融化她，却不知那冰里冻结的是穿肠毒药、割喉利刃。融化了她，却将毁灭留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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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帝对龙晟这个儿子格外依仗，对于他的决定也向来是不加怀疑。从小到大，不管龙晟做了外人看来怎样荒诞不经的事情，冥帝似乎都很能容忍。这一次，冥太子上呈册封冥太子妃的奏折在朝庭中引起轩然大波，冥帝没有批准、亦没有驳回。似乎是放任默许了。

又几日，冥朝之中北氏家族似有异动，朝廷中一阵哗然。冥太子奉旨查清此事，因此龙晟数日不得闲，夕若只得一个人留在太子府之中，多日不曾见到他一面。

当然，这个并不是夕若所忧心之事。她刚接到天帝密令，要她速速得到冥朝内讧的最新情况。可龙晟待她这样挚诚，就算没有爱，也绝不会没有感激。这样背叛她，她实在不能心安。如此两难之境，让她整日惶惶难安。

突地，夕若被门口一阵窸窣响动惊回神来：“谁在外面？”

她循声看过去，原来是一个小小的红衣少年进来碰到了帘子。夕若一见到他，不禁有些惊讶——

他尚且年幼，眉目还稍显得有些稚气，乍一看去似乎与龙晟有些相像，气度风华也完全不逊于龙晟，只是一双漆色眸子里仿佛泛着浅红淡蓝的光泽，颇为诡异。她第一次见人将红色穿得这样好看，那可真是个让人一眼就会喜欢的孩子。


　　玲珑骰子安红豆　　前传之《若天涯》·拾伍

他手上握着一把红色佩剑，居然是……夕若更是惊诧，是三界之中可与沐涯之斩云刀相提并论的“赤魂剑”？这样的神兵却被一个小小少年拿在手中，可见他身份定然不凡。

红衣少年走到她身前，眉目带笑，显得几分顽皮：“这位便是夕若姐姐么？早就听我哥无数次提到过，今天可算让我见到真人了！”

听他称呼龙晟为“我哥”，夕若想起了龙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