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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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淋-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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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士卒腿一软跪倒在地,抱成一团,全身发抖,那声音还在不停叫着“我好恨啊”。

日渐西沉,夜色卷了上来,傅雷的声音倏的变大:“你们为何害我?”

“左将军,实在不是小的要害您,这是~这是上面的命令啊!”

“还~~我~~命~~来~~~”

“左将军,您不要再找小的了,您每天晚上找小的催命,小的已经真心忏悔了啊!”

“就是,左将军,他们说您被狼吃了,大不了我们为您杀了那群狼报仇。”

“还我命来!”声音陡然愤恨起来,向两人扑来。

“恶灵退散!”一个正气凛然的声音插入,红色的桃木剑向声音来处砍去,一道黑影站在两人面前,赫然是鲜于恭。

傅雷的声音不再响起,两人抱在一起抖了一会儿,终于如释重负地松开。

“多谢道长搭救。”

鲜于恭回礼:“贫道是武当弟子,道号沉渊,行至此处见鬼气冲天,似有冤魂作祟,特来一看。”

“是啊是啊!”士卒磕头如捣蒜,跪在鲜于恭身前,“是冤死的,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魂魄化为厉鬼夜夜向我等索命,道长救我!”

“大事不妙!”鲜于恭一拍大腿,“倘若有尸体还可以供养超度,如今连尸体也没了,怕是无法挽回了。”

两士卒相视大惊,拼命磕头:“道长救命!”

鲜于恭伸手放在背后,向刚才拌鬼的袁蛟比了个“成了”的手势。


“请问阁下可是沉渊道长?”一名近卫打扮的军士守在鲜于恭和袁蛟下榻的客栈,一见身着道袍的鲜于恭出门便毕恭毕敬地迎上去,走在后面的袁蛟见状闪身躲了起来。

“无量天尊!”鲜于恭敛容正色,左手拂尘一甩,回了个道家常用的礼,“贫道正是,敢问足下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军士回头一招手,一名杂役捧上一只黑漆木盒,掀起盒盖,白亮亮的银子看晃了鲜于恭的眼,“有事请道长相商。”

“娘啊,”躲在暗处的袁蛟小声地咂舌,“这要是凌风那小子看了又要喊‘赃银’了。”

鲜于恭眨眨眼,拂尘又甩,朗声道:“贫道是方外之人,一肩明月两袖清风,不恋身外之物,何况无功不受禄!”

好不容易挨了张桌子坐下喝茶的袁蛟一口水呛到,趴在桌上猛咳半天。

军士脸上闪过一丝窘色,但仍不放弃地游说:“实在是我家元帅有要事相求。”

“贫道才疏学浅,恐有负所托。”鲜于恭言语谦逊神色倨傲,一副完全不在乎对方搬出官衔压人的样子。

军士慌了,连身作揖:“道长法力高强非人所及,只有道长能救我等啊!”

“这……”

已经顺过气来的袁蛟趴在桌上翻着白眼:“臭道士,原来就是这么糊弄人啊!”

经过长达半个时辰的客套和恭维,以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军士终于使鲜于恭勉为其难地叹了口气。

“人命关天,贫道也只好勉力为之了。”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事不宜迟,有劳足下为贫道引路了。”

袁蛟瞪着刚上桌的午饭,认命地摇头叹气,丢下几文钱暗地里追随渐行渐远的三人而去。

 
“元帅的意思,是要贫道为阵亡的将士超度?”鲜于恭端坐元帅大帐内,紧闭双目,低眉沉思半晌,突然睁眼,目光如炬直视居上位者,“只怕元帅没有对贫道说实话吧!”

“道长何出此言?”元帅身子一震,布满血丝的眼睛惶恐地望着他。

你也有日子睡不着了吧!鲜于恭暗自冷笑,仍是一脸庄严肃穆:“如果是超度,请僧人不是更合适?何况……“剑眉一挑,眸光咄咄逼人,”这军营中还充斥着一股漫天怨气,怕不是阵亡将士那么简单吧!“

端茶进门的军士甫进帐便听到这番话,手一僵,茶杯翻落在地,一片狼藉。再看元帅,也是面如土色,犹自强作镇定。

 
“喂喂!“穆元杰从帐册间抬起头,猛地看见一个人挨在跟前,倒吸一口凉气,后退几步才开了口,”袁蛟……你怎么来了……“

袁蛟捂住他的嘴,食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傅雷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元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偷听,才拿下袁蛟的手,压低了声音:“他没死。”

“你怎么知道?”袁蛟挑眉,“别人可不这么认为。”

穆元杰将他拉到桌前,翻出一张地图,指着“青枫岭”:“青枫岭寸草不生,鸟兽绝迹,加上响马四出,狼只会在草原上转,绝对不会跑到那种地方,而且那些外族也并不像传言中有吃人的习俗,所以傅雷一定还活着,只是到了别处。”

“那一晚不是有铁勒兵来袭吗?”

穆元杰又四处张望了一眼:“那天晚上遇到的不是铁勒,是柔然,”指指床下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民族特产,穆元杰凑到袁蛟耳边小声说,“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如果不出我所料,傅雷一定在那里。”

“这样最好,”袁蛟点点头,“不过我不纯是为了这事来的。”

“是大哥吧!我听说他也被抓了。”

“你也知道?”袁蛟死盯着穆元杰看了半天,看得他发毛才拍拍胸脯吐出口气,“要命了,以前真是小看你了,幸好没和你作对!”

“这时候就别开玩笑了。”穆元杰环顾四下无人,偷偷摸摸地将一本小册子塞进他怀里。

“这是?”

“当晚傅雷手下的运粮兵和王建带出的人马,画圈的是已经死了的,画黑线代表的是这几夜连着做噩梦睡不着的,打勾的是出事后得到奖励的。”

“那这个用朱笔勾的呢?”

“那天晚上给了傅雷致命一刀的。”

袁蛟抬起头,以一种看到鬼的表情盯着穆元杰:“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老人家真是没说错,人不可貌相啊!”

“什么老人家啊?”穆元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袁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学问了?”

“没什么,”袁蛟大大地松了口气,“我搞错了,不过有些事还需要你帮忙。”

“什么?”

袁蛟凑上去,如此这般在穆元杰耳边说了一堆。穆元杰点点头,袁蛟一个闪身出了营帐,突然又从帐外抓进一个人来:“她一直在外面偷听!”

穆元杰抬头一看,那一脸局促地揪着手绢的娇柔少女不是水嫣然又是谁?心头一闷,转过头不去看她。

水嫣然缩了缩,躲开袁蛟犀利的目光,扁扁嘴逼回欲出的眼泪,小心翼翼地瞅着穆元杰,支支吾吾的:“我……我刚才不是有意的,真的……是……对不起啦!我知道错了!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不理我啦!”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袁蛟眨了眨眼睛,伸手拐了一下穆元杰:“我想,她也是可以帮忙的。”

穆元杰回过头,看看袁蛟又看看水嫣然,惊讶地张大了嘴。

与此同时,水嫣然也停止了哭哭啼啼,杏眼圆睁,一脸茫然地望着袁蛟。

 
“不知道道长何时作法超度?”元帅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鲜于恭的口气。

鲜于恭紧闭双眸,一脸莫测高深:“元帅百般隐瞒,叫贫道如何作法,恕贫道才疏学浅,告辞!”拂尘与袖口同时一甩,便要走人。

“道长留步!”堂堂凉州驻军之首,龙威元帅竟不顾尊严,俯身跪下按住鲜于恭道袍的下摆不放,“我凉州守军的安危全仰仗道长!道长千万不能一走了之啊!”

“也罢,”鲜于恭摇头叹息,“元帅不说实话,贫道却不能弃人命于不顾!”从怀中掏出厚厚一叠黄纸,“此处有灵符一道,虽不能治本,却也可暂保不受邪魔侵害……”

元帅急急忙忙收下黄纸,鲜于恭摇了摇头转身走出大帐,帐外一群军士围了上来。他宽袖一挥,指了一下大帐,甩甩拂尘,大步流星地走开,隐隐听到帐中喊着“别抢,都有份”的叫声,唇畔浮起一丝怪笑。

贴得到处都是的符纸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缭绕了一室。卧榻上的十几名士兵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重重的梦魇压着,耳边还不停回荡着凄厉怨恨的号叫。一名士兵挣扎了一下,试图从噩梦中解脱出来,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像丝一样缠上来,将他的意识拖入了一个更为恐怖的沉渊。

帐外的布帘被轻轻撩开,洒进清冷刺骨的月华,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走到卧房前俯身端详士兵的脸庞。月光照出两道狭长鬼魅的黑影,投射在士兵痛苦的睡脸上。

“除了左数第三个都是……”低沉的私语如同暗夜中妖魅的诅咒。

另一个身影点点头,伸出两只手,在月光下拉出一双扭曲的魔爪……

 
“张二,王甲,赵千斤……”军营边缘漆黑的小树林里传出女子低低的声音,巡夜的两名士兵惊惶地抱作一团,全身动弹不得。

“大……大大大……大哥,她在念……谁……谁的名字?”

“我听说……说这里有个地鬼娘娘,专门……在……在月圆之夜跑出来念作恶的人的名字……然后……那些人会……会死……于……非命……”

“不是吧……咱们也只是……听命行事……”

“娘娘饶命啊,全是元帅命令我们加害左将军的,不是我们要做的……”

两人身后的一棵树上,隐隐露出一角黑色的道袍,在夜风中摆动。
 

“啊!你的脖子!”早起的将士弹起来,互相指着对方,大惊之后又忙不迭地奔到井台边打水照自己的脖子。

“鬼啊!”脖子上武指形状的青紫色掐痕吓得他们失声惊叫。

“天哪!这……”营帐上爬满了黑压压的蚂蚁,翻来覆去四个大字——还我命来。

“左将军,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您在天之灵可别找小的啊!”侥幸逃过一劫的将士双手合十向天祈祷。

“夫人,您怎么了……”

“傅雷!”水嫣然披头散发,眼窝深陷,双眼布满血丝,看见脖子上有掐痕的人就大喊着四处躲闪。

“不是我害你的!你别来找我啊!”水嫣然逢人就躲,仿佛每一个人身后都有一个血流满面眼露凶光的傅雷在张牙舞爪。

“夫……夫人……”被叫到的人吓得全身僵冷,头也不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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