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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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残月- 第4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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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看着那串珠链,相对哭泣;静夜之中,唯有亲人的泪水,是对撒里衍的最后祭奠。耶律大石陪着两位主子,更是呜咽不语。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有人在大殿外轻叩木门。听到那声响,毓儿面色苍白。
“哥哥……我要走了。你要保重!”毓儿说完这话,就要离去。
可是耶律延禧这时却拉住了她:“妹妹……”他将那珠链,神色肃穆地戴上了毓儿的脖子。“你是我们皇室最后的希望,戴着它,它会给你力量……”
毓儿流着泪,重重的点头。
“哥哥,你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为耶律族换来一线生机,无论要我做什么!就算我死了,也没有关系。这是我身为耶律一族的宿命,我会去完成它!就像撒里衍一样,耶律一族会永远记得她所遭受的苦难!”
“不!”耶律延禧忽然摇头落泪,他神色凄怆地拉着她的手道:
“你要活着!去求宰相大人,你去求他!完颜希尹不仅位高权重,还是这金国最聪明的人!鞑塔,如今耶律直系皇族,只剩你我二人……而我,此生只怕是要困死在这里……你是我们皇族的最后希望!只要你去求他,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女人,就可以好好地活着!你去求宰相大人!只要有一个人还活着,他就是契丹!只要有一个人还活着,他就是契丹……”他重复着那句话,眼里带着数不清的莫可名状的悲痛和绝望。
也许他已见到了太多亲人的血;也许,他早已不能负荷。
毓儿无从回答,终舍了族兄,泣不成声地道:“哥哥……你保重!”说毕,她冲出了门外。

南辕北辙

毓儿别了族兄,走出海滨王府,走到那马车下。擦干了眼泪,她上了马车,沉默地坐在了完颜希尹对面。
方才那凄痛的话别犹萦绕在耳际,毓儿强忍着伤痛,不想再在包括完颜希尹在内的金国人面前落泪。
“你哥哥耶律延禧的病情如何?”完颜希尹出言问道。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毓儿毫不客气地道。
完颜希尹对她的不知好歹似要发作,却又忽然平静下来。
此时早已过了子时,他给的时限已过。
她的确已别无选择,但只要她不动作,那就是默认。他已成功地逼她就范,迫使她加入金国的阵营,不管她愿不愿意。
“子时已过。”他有意无意提醒她道。
看看窗外的夜色,他的心底竟有一丝快意,随即又道:“我可以安排,来日宋都汴京城破之时,替你寻找小蝶的下落,让你们姐妹团聚。”
毓儿抬头看着完颜希尹,想要说话,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妹妹小蝶。”完颜希尹又道:
“冷玉书他一贯行事谨慎,他不会只把筹码压在你身上。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胁迫你前来金国潜伏只是先着。在你之余,他必定会同时利用你的妹妹小蝶,找出他要找的东西,双管齐下。”完颜希尹讲到这里,嘴角有一丝难得的笑意,绝非嘲笑,而是赞赏。
双管齐下?
听到完颜希尹的话,毓儿大惊失色,死死地盯着完颜希尹。
被人利用的滋味,永远不会是好过的。
“所以,对北宋那边,你只需,静静的就好。”完颜希尹简洁明了,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冷玉书即使察觉到你这招险棋已被我识破,也不会奈你何。要知道,冷玉书之所以用你这招险棋,是因为此举既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又可为北宋赢得时间。即便你死了,险棋变为死棋,未损一兵一将,他一样可顾全大局。”
“可是他一定万万想不到,此次虽然他棋先一招,我却依旧能乘势扭转局面,化死棋为活棋。我是不会让你就那么死了的。”
化死棋为活棋?所以,面前的人才要自己活到今日,甚至逼迫自己在交战的两边选择金国……可是,虽然她不够聪明,为什么会感到他的所作所为,看似处处在帮自己?毓儿看着面前的完颜希尹,她越来越不懂。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那么了解冷玉书这个人。那是因为,我和他本出同门!他本是我的师弟。”完颜希尹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云淡风轻。
师弟?!
听到这句,毓儿再也不能平静,诧异地看着完颜希尹。
看着毓儿惊讶的表情,完颜希尹的神色竟如春风化雨便舒缓起来:
“当年,我与他同投名师,我二人一见如故,互引为知交,但觉相逢恨晚,后来,更是结为异性兄弟。曾几何时,我们也曾同庐煮酒,吟风弄月,小楼把盏,雄辩滔滔;我们也曾一同醉看天下时局变幻,一同笑谈行兵布阵之法!只是如今,昔日的同门手足,今日却已南辕北辙。竟想不到,我二人结识于抱负,却也因为同样的两个字,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上。”完颜希尹说着,唏嘘之情,不经意地便流露出来。
毓儿的惊愕程度,可想而知。这两个人,居然师出同门,有着如此之深的同窗兼手足之谊!怪不得两人都是那般聪明绝顶,城府深极的人物,行事作风又是如此相像!可是在冷三少寿宴当日,他们的举动明明……为何他们如今各投其门,阵前操戈,针锋相对,却依旧能毫无嫌隙,坦然相对?
她几乎产生一种错觉:眼前的人此刻神色真挚认真,仿佛他不再是金国宰相,而仅仅是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此时正看着窗外的茫茫夜色,脸上荡漾着一股罕有的柔和的光亮。
“多年前,我曾万分期待,我与师弟有朝一日或能共事同一明主。凭借我二人的才智,定能所向披靡,无敌于天下。无奈自十几年前离开师门,我二人便一别经年,难能聚首。我也曾试图说服师弟与我同投太宗麾下,可是得到的答案总是拒绝。又或者,天意即是如此。论及我二人的学识,我与师弟不相伯仲,我们的性情亦是十分契合。但多年的迥异际遇,似乎注定了我们此生只能对立、一南一北、在这万里山河之间全力竞逐天下。
“近年来金宋战事日益紧逼,再加上我二人敏感的身份,我与师弟难能一见。即使见了,也再不能如往昔那般畅所欲言,毫无挂碍。虽故人之情犹在,然痛失如此知己,何其憾也!今日想来,这般结局,原来在多年前便早已可预见。”讲到这里,完颜希尹的眼底掠过一丝怅然。
“从你们各投其主那天开始,你们就该预想到今日会是这样的结局。”毓儿冷声道。
完颜希尹对毓儿的冷语以对丝毫不以为意:“没错。正是如此。”
他与师弟似乎早就达成了默契,从未向人提及此事,也从不曾期冀有人能懂。
“你不该告诉我这些。”毓儿虽为他二人的情谊所动容,却依旧面上冷若冰霜。“我可以去告密,把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届时只怕就连你这位金国宰相也会背上一个私通敌国的罪名!”
他笑:“你不会的。我相信你,我也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多年来,谨言慎行之余,为了不给我的政敌留下丝毫机会,这个秘密我从不曾向人吐露。我今日会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并非同寻常女子,你总是能听得懂我在说些什么。”
他竟说他信任?
她愣住,低头不语,心中陡生愧意。可即便如此,她的心底,还是十分气他、怨他、恨他的。她的手指不自然地摆弄起襟前的缎带。
完颜希尹看着她的小动作,心下会意,一笑而过。
“我与师弟虽然是各事其主,但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慎其行、修其身、在其职、谋其政,安其民的约定从未曾改变。昔日我们曾有言相约,来日若逢明主,得展抱负,碌碌于朝堂之上,谨需各自施展平生所学,在智计谋略上一较长短,绝不可顾念手足之情。”
原来如此。
回想起洛阳上元盛宴至今日的种种,毓儿顿时幡然大悟。
与冷玉书的智计角逐,从来都是殚精竭虑的比拼;而这其中的乐趣,也只有完颜希尹和他的师弟冷玉书能够了解。这也许早已经成为他们两人之间长久以来的一种默契。
曾经的那份从无猜忌,通宵畅谈,夜夜抵足,大被同眠的深厚手足情谊,历经种种人事的扭转,竟依然能随时光辗转存留至今日,其情谊笃厚实属罕有。也许他们的手足之情早已超乎生死,他们的互知互信,也早已超越了一切谋术争讦。他们都是响当当的热血男儿,乱世中别具胸襟的人杰豪雄,铮铮铁骨,注定了要各自投身天下时势之中一展抱负。
毓儿的神色,渐渐安定下来,她的手指,也忽然停住。
“好一个聪明绝顶的冷玉书!好一个智计超群的完颜希尹!好一个手足情深,同窗高义!”她语出清冷。
她为他们的情谊所折服,但言语之中却带着无情的嘲讽。“你们一个,是韬光养晦,潜伏在洛阳多年的北宋皇家第一密探;另一个,是堂堂金国第一聪明人,位高权重的宰相大人!我耶律鞑塔,何其幸也!”
“哈哈……哈哈哈……你说你信我。”毓儿忽然轻声冷笑了起来。“宰相大人难道就不觉得,告诉一个正是拜你二人所赐,沦为阶下之囚的大金女奴这些,未免有些荒唐可笑么?”
“还是说——”她抬起头,凌然直视他:“你告诉我这些,又是要计算着什么?!”
完颜希尹停住。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却状似不经意地,伸手拿起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串穿着绿松石和各色玉石的珠链。很显然,他曾见过它的主人戴着它。
马车的空间有限,毓儿心生局促,又逃不脱,只能任他拉起那珠链。
“我从未曾视你为奴。”他轻轻抚弄着那珠链,轻轻说出这句。
“你也许是没那么想,可你已经做了!”她轻轻地摇着头。“我已不敢,也不能,再去相信什么。”
他凭什么以为,她耶律鞑塔会在此时此地为他二人的手足之情高唱赞歌?!亡了她的国家,把她的族人推进水热身火热中去的,恰恰就是这两个聪明人!
“想听听我此刻的真实感受么?”毓儿看着他。
完颜希尹静静地听着,并未打断她。
“你们是很聪明。可难道就因为你们是聪明人,位高权重,所以我们就该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之间?!从洛阳一路到阿城,我看到太多太多。仅仅因为你们是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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