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不负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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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不负相思-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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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意半段房梁还可怕地悬在当空摇摇欲坠。
他扫了一眼周遭,似乎没有那人的身影,刚想舒一口气,眼神却一黯……床下面的暗格里头,她蜷在那里……准确的说,是一堆发了黑的骨头窝在那里,四周还伴着焦黑的木屑……如果不是她原先手上那只金戒指因为高温而融化变了形,挂在她纤细的手骨上头,他绝对不会发现,她在那里。
他几乎要不能呼吸,吸进胸腔的每一口气都伴着心痛。她不想逃脱,他知道,她从来不是什么好姑娘,若是她要跑,照着她这般牙尖齿利,威逼利诱,估计谁也拿她没有法子,可是,她铁了心在这着了火的苦竹院里头等死……
他终于明白自己一路上心里的害怕是什么。他既害怕她逃走,又害怕她没有逃走。
这像是宿命,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数,这画面同很多年之前的那一个无星无月的夜重合起来,这般相似,这般熟悉,若不是四周弥漫着的焦味,他几乎就要以为名叫季凝芷的女子是死在那一夜自己冰凉的寒铁剑下。
他一步一步地往她的方向踏过去,脚下似乎踩断了什么,发出“喀喇”一声脆响,他低下头去看,就看见一柄通透的玉簪子,簪子的尖端已经断了,旁边的泥地上似乎有什么字,他换了个方向,眯起眼睛仔细辨认。
那里,一笔一划,用颜体写着“南玖”。这两个字本是这世上最喊不得的名字,如今,却被一笔一划地被刻在眼前的泥地里。
“南玖”两个字上头又被粗粗地划了两道线,像是想要在仓促间划去这名字,所以那两道线并不十分平行。那人的动作太用力,簪子的尖头都折断在泥地里头。
再向下看,那里还有个名字,只粗略地写了一遍,似乎还没有写完——“奚仲文”最后的那个“文”字没有完成,只有一个“亠”……
南玖俯下了身子,无力地半跪在那里,身边的宫人要将他扶起来,他面额上头连同颈子上都隐约看得出青筋,那太监原先以为皇帝要勃然大怒,没想到,南玖只是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声,“滚。”虽然不是盛怒,却将苦竹院的气压不知道压低了多少。
宫人们被这皇帝突然的怒意吓得战战兢兢四散出去。

南玖伸了自己的手去触地上头的字,那“南玖”两个字约莫有一寸深,那么细的玉簪子,也不晓得是反反复复地写了几遍……

南玖吸了口气就站起来,然后转过了头去看那堆发了黑的骨头,一点点走近了,坐在烧得变了形的暗格边上然后伸了自己苍白的五指,去抚那人的手骨,他张开五指覆上她的,然后一点一点地握住,十指交缠……
“凝芷,你知不知道,我原来想着这一次我醒过来,便放你走……”他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只剩下满室的静默。

那时候他虽是闭着眼,却是迷迷蒙蒙,总看见她笑中带泪对着自己说,“南玖……你放了我罢……”,那笑容像是生生割在他的心上,他终于晓得被钝刀凌迟是什么滋味。他原先总恨不得把她拴在自己身边,要日日夜夜看着才心安,如今他终于决定如她所愿,纵使自己再舍不得也好,终归将她放走,让她逃开自己的桎梏。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宁可她远远地逃开,再不相见,继续带着对自己的恨,怎么也比如今的结果要好上千倍万倍。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脱下了衣袍,将自己明黄色的披风平铺在地上,撩起自己的袖子,自己一个人将已经不能称作为尸体的那堆残骸温柔地清理出来,尽力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形的焦黑的骨架。焦尸伴着一阵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这人也仿佛一点觉察不到。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堆骨架,然后唤“来人……”





☆、第 75 章

宫人们鱼贯而入的时候,皆是诧异南玖刚才躬亲做的事,却也知道他此时正是阴晴难测,不敢多说什么。怕连一句宽慰,这当朝天子都不承情。

南玖从撑着地站起来,一下子就敛去了有些悲戚的神色,看着门外站着的摇光,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国葬”两个字生生吞下去,转成了清冷的一声,“你怎么来了。”
这人说黄泉路上不愿见他,不见便不见罢,他宠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哪里还会计较这些事情。若是她真要这般躲着,那就都由得她去。
他执着于这些,却像是已经忘记了这人已经死了。

摇光福了福身子,眼眶里盛了泪水,方才哭过一阵子,心头大恸地在他寝殿门外那样哭喊了半天,此时张口,抽泣至极竟然还有些嘶哑,“皇后娘娘将我和绿意带到宫里,分开囚禁在承安宫的地牢里,还打断了绿意的腿逼供……”
南玖听到这里,已经是勃然大怒,指骨紧紧握着都能听见发出“咯嗒”碰撞的声响,却仍旧是放缓了声音道,“绿意现下人在何处。”
摇光也已经稳住了气息,“仍是被皇后娘娘扣在承安宫。”

曦宁帝的步子迈的不急不缓,脸上虽是笑着,身后所有宫人却觉得此时此刻阴云盖顶,还不如他不笑的好。
昭明皇后坐在美人榻上,面前摆了一局棋,一只手捻着手里头一枚白色的冷暖玉棋子,看了好一阵子,待到将手中的白色棋子“嗒”地落到棋盘上头,才回过了头来对南玖道,“皇上是有什么事么。”

南玖不知卖什么关子,只是与她僵持了一阵子,转而笑道,“皇后愈发有主张了,几时竟连朕的人都敢动了。”
紫陌先是被他一句“朕的人”弄得呆住,然后又诧异从他脸上竟然看不出一点悲戚来,她原先以为南玖的反应要么悲痛到极致,要么愤怒到极致,此时此刻竟然是无比平静,叫人捉摸不透。却很快释然,自己从来是捉摸不透这人的,暗自苦笑了一下,却被南玖接下来的话死死地扼住呼吸。
“你倒是有胆量也有法子叫朕这般难受,心痛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地步。”南玖又弯了一下嘴角,“是不是很奇怪朕为什么不发怒?同你这般多余的人,发怒也不过是浪费。”
当着所有的宫人,他几乎是用言语给了她狠狠一个巴掌,那人死了,竟能够叫他伤心难过到说不出来,伤到了极致,连言语都描述不了自己的心痛。而自己,无非是个多余的人,从来如此,对着自己,连同对自己发怒都是种浪费。

紫陌听的明白,却存心要装糊涂,“皇上说的是那个名叫‘绿意’的丫鬟?臣妾早已将人送去太医院医治了。”
南玖看着香案上头那人送来的那尊汉白玉多子佛,伸出自己戴着翡翠玉扳指的拇指抚了一下子上头的灰尘,“朕还有许多时间,这笔账……既然一时之间算不清楚……那朕也无妨宽容大度些……”,说着又握紧了拳头,一字一顿地道“……同你们,慢慢算。”





☆、第 76 章

沈垂杨原先是想在沈府等南玖召他入宫的,等了差不多有五日却还是没有等到,想到那人就要头七,犹豫再三,仍旧是径自动身去了。

南玖身边一个心腹的太监领着他七弯八绕,最后竟然是停在了承安宫前头。朱门大开,里头却是一个人都没有,静的有些异样。抬脚迈进去,却是看见正门上头挂着两只白色的素绢长灯笼,环顾四面,四个角上竟然都静静立着招魂的白幡。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来,招魂幡上头悬着的八只铃铛一齐叮当作响,一时之间只觉得阴森森,背脊都要僵住。
他见四下无人,往前走,推了正门进去,却登时立住了。

原先承安宫的格局是彻底地改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南玖改成了灵堂。梁上扎着白色花球,香案上头摆着个没有字的灵位,自己前头是一具长约六尺,宽三尺有余的金丝楠木棺材,那棺材做的十分精巧细致,奇怪的地方确是前后左右四面各有一块雕成了蝙蝠形状的福禄寿翠玉,那翠玉中间是个正圆形,填着镂空的赤金,中间有个孔洞,似乎是把锁,仔仔细细地看过去,这赤金似乎还是什么字的形状。
他围着这棺材转了一圈挨个分辨,这四个字按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连起来竟是“宝婺星沉”。

不知怎么的心头一紧,却听见门“吱呀”地一声阖上了。寻声望过去,一袭明黄色龙袍的人缓缓走过来,正准备跪地行礼,却听得那人道,“你倒是还敢来见她。”
沈垂杨一时之间不知应当作何反应,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于是便撩了官袍的下摆跪地,“臣请皇上恩准,让臣将夫人的遗体带回沈家墓园安葬。”
南玖压着自己的嘴唇咳嗽了一下,他这五日以来,日日夜不能寐,胸口的伤虽好了,可一想到那人已经死了,便觉得透不过气。心里那根刺明明没了,心口上却仿佛总是汩汩地流着血。
南玖踱着步子到了一旁的书桌前,拿开了镇纸将笔架上头的笔拿在手里,在砚台上轻轻地捻着笔尖,忽而笑着说,“沈卿不妨猜猜,朕这是在做什么。”
“臣不知。”
“朕听闻,在死者逝去十日之内替死者抄颂七七四十九遍《地藏经》,便能向她赎罪。沈卿若是有空,不如同朕一起抄罢。”言罢便落了笔在宣纸上。
沈垂杨跪着看那个没有写字的灵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俄而又听见南玖轻笑了一声,“罢啦,你同朕,又有哪个是真的对得起她。纵使是真心诚意向她赎罪,她也是未必肯原谅朕的。”这话的后半句里头,竟然直接将沈垂杨忽略了过去。
沈垂杨跪着,眼皮微微垂下一些,“请皇上恩准臣将夫人的遗体带回沈家墓园安葬。”

只听得南玖停了笔,“朕将她好好地放在你手里,你为什么将她打碎了。”言毕,手上一个用劲,那支湖笔竟是生生地断成两截。
自他登基以来,从未发出过这般的诘问。

南玖忽而又笑,“朕会按照国礼将她风光大葬,却不会告诉你将她葬在何处。这样,她总能够得个清净了。比起这个,沈卿倒是应该更加关心自己的妹妹才是罢。”
沈垂杨一下子怔住,“紫陌怎么了?”
“皇后产后一个月忽然身体不适,发了一场烧,退的不及时,得了失心疯,而且还刺伤了朕让朕躺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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